温眠本就满怀心事,听他似要发作郭太医,连忙起身,一边帮他脱下外袍,一边劝道:“陛下,跟郭太医无关。他给臣妾开的安神药,臣妾睡得安稳多了。臣妾只是偶尔没什么胃口。”
萧元炽看她一眼,捏了捏她下巴,“朕瞧你是不是瘦了?那是御厨做的御膳不合你口味?”
温眠拉住他衣袖,摇了摇头,“都不是。陛下,臣妾给您做了一套腰带,您看看还喜欢么?”
说着,温眠将早就备好的腰带双手呈了过去。
萧元炽借着光,微微眯起眼,看着这条苍蓝色的腰带上绣着雅致的玉兰花,他伸手接了过来,入手的质地,挑了挑眉,“可放软剑?”
温眠颔首,“臣妾记得。”
夏日在去行宫的路上,遇到刺杀那次,她记得陛下从腰带中抽出了一把软剑绞杀了刺客。
她知道陛下有腰带中放软剑的习惯。
萧元炽握住这腰带,笑了一声,“有心了,替朕换上。”
温眠暗暗舒一口气,看来陛下是收下了。
她垂下眼眸,解开他身上的玉带,接着环住他的腰身,将她绣的新腰替他系上。
看着她亲手绣的腰带束住他的腰身,莫名有点脸热。
“陛下,我们去用膳吧?”温眠柔声道。
萧元炽随着温眠走到桌前,最先入眼的则是那壶温好的酒。
温眠见陛下眼神有异,她端起酒壶低声解释:“陛下放心,只是浅酌。”
犯过一次的错,不能再犯。她不会又灌他酒。
也知道他酒量惊人。
她只是给自己壮壮胆。
萧元炽倒没说什么,看着她将酒斟满,也没有劝酒,而是自己端起酒杯抿了口。
萧元炽伸手拦住她想要一饮而尽的动作,把她手上的酒杯夺了过来,“烈酒灼胃。这酒,还是朕来喝。”
说完就着温眠刚刚的位置把杯中的酒饮了,并将温眠手旁的酒壶拿了过来。
萧元炽对一旁伺候的宫女道:“还不给你们娘娘盛汤。”
夏竹吓得脸色一白连忙替温眠盛汤。
温眠安静地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莲子百合羹,此时陛下又饮了一杯酒。
她舀了一勺羹汤送入口中,心想,陛下是知道她有话想说吗?
纵使依然没有什么胃口,可在陛下那鹰隼般的眼眸下,她勉强自己多吃了小半碗。
只是陛下看起来并不满意。
若不是见她实在吃不下了,陛下肯定还会要她多吃几口肉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闻着那股味道就有些难受。
喝了一盏热茶才好些。
她见陛下饮了两壶酒也没什么醉态,等到就寝时,陛下沐浴后过来,身上的酒味已经很淡了,倒是不难闻。
当陛下的手像往常一下按在她的腰上,掌心的温度灼热得她微微颤抖,她环住他的脖颈,“陛下……”
萧元炽有些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那声调掩不住的慵懒和蓄势待发。
温眠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醉意上来了,她闷哼了一声。
她咬着唇,声音被撞的有些破碎。
她抬起手背掩住双眸,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直接这般说出来,说她当初被拐后是流落到青楼,后来被赎出来了吗?只要入了那腌臜地,便一生都会带着被猜忌的污点。
这种话,一旦说出来,不管陛下会做什么决定。往后都会成为陛下心里那根刺。柔情蜜意时,那根刺或许不怎么在意,一旦恩宠不再,那根刺便会扎的醒目生疼。
可是不说,也迟早会有别人告诉他。
她又一次没有选择。
温眠声音幽幽,“陛下,我若是犯了错该怎么办?”
萧元炽:“那自然是当罚。”
第85章 臣妾很怕是个梦。
温眠深吸一口气,控制不住地轻颤,尽管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亲耳听到陛下这么说,心底的那股酸涩涌了上来,她一直强忍着的泪不争气地滚落了下来。
萧元炽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双眸晦暗,他俯身吻去她的泪珠,一手在她小腹处揉了揉,声音低哑:“阿眠,你放松一点。”
温眠咬着唇,她怎么放松得下来,她趁着鼓起的勇气还未散去,看着男人似隐忍的脸,“那、那陛下会怎么罚?”
萧元炽额头冒汗,见她那带怯闪躲的眼神,喉结上下的滑动,“那要看犯的是什么错。”
温眠听了这句话,她偏过头不敢再看他,软香温玉的身子簌簌轻颤,唇瓣嗫嚅:“若是有苦衷呢?”
萧元炽眸色转深,将那纤细的腰肢擭住,温眠似被烫到不禁抬起了腰,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如同那落入旋涡之中的落叶,被裹挟的天旋地转,鬓乱钗斜……
心里压抑地恐惧和害怕,伴着呜咽破碎的声音宣泄出来。
温眠的身子不住地抖,她大口的喘着气,闭着眼睛想平复下来,刚刚失控哭的眼角一片湿润。
那炙热的气息又笼罩了过来,她浑身紧绷,她禁不住再受一次那般狂风极浪的折腾。
正当她犹豫想求饶时,忽然唇瓣被咬了一口,那慵懒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既然是有苦衷,那怎么算是你的错。”
温眠推拒的手顿住,沾着泪珠的睫毛轻颤,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一直以来,她所听到的声音,是怜她命苦,不幸自小被拐走,是轻视她曾流落青楼,是惋惜她年纪轻轻便守寡孤身带着孩子。
背后还要叹一句,她啊,就是命不好。
她不想从小走失,不想流落青楼,不想苦苦隐瞒着这个几乎致命的秘密。
那一段不堪的过去,一旦被揭开,不管她如何自辩,都会成为她的过错,她的罪。
可这一切,怎么能算是她的错呢?
萧元炽静静地看着她,如同在冰天雪地里的幼兽孤鸣,簌簌颤抖,连悲泣都不敢大声。
萧元炽揽住那柔软的腰肢,将那雪腻的身子撞到他的胸膛上,在她惊声中翻了个身。
温眠哆嗦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她跟陛下的位置对调了。
萧元炽抬手接住她下巴低落的泪水,捻了捻手指,“还真是水做的。”
温眠还未从那股情绪中出来,她怔怔地伏在陛下身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萧元炽将一缕微湿的乌发缠绕在指尖,神色不明:“既无错又何来的罪。阿眠,无须害怕。”
温眠浑身虚软无力,陛下的话让她几乎到嘴边要坦言的那段阴暗的过去,重新咽了下去。
她摸不清陛下心里所想,可有种预感,陛下不想她说出来。
是他有所洞悉,还是他不想听?
可他又让她不要怕。
她的这颗心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占据着,不知该究竟如何做才好。
—
这日子一晃,便到了给沅沅抓周这天。
虽然心中始终还被旧事阴霾笼罩,可只要一日未到来,她便不想让沅沅错过该有的仪式。
温眠只在东明殿办个小宴,请了亲近的几人过来热闹一下。
大桌上铺了红布,上面摆放了亲友们准备物品。
瑞王萧元禹早早就过来,特意带了一本三字经塞到那些物品中。
淳安公主瞥了一眼开始拿着糕点啃起来的瑞王,笑话他:“怎么,你自己不爱念书,还想着沅沅抓了一本三字经陪你读不成?”
瑞王将手里的桂花糕吃完,又去摸一块云片糕,不在意地看向皇姐:“怎么不行了,等沅沅说话利索些了,我还要教她念诗呢。等她再大一点,不就能跟我一块去学馆了。”
“皇姐你呢?你给沅沅准备的什么?”瑞王好奇的问。
淳安公主走到他面前,将半个巴掌大的小东西拿着手里晃了晃。
金灿灿,簌簌声响。
“金算盘!”瑞王面露嫌弃,“皇姐,你这礼也没比我的好到哪里去。”
淳安公主白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掌财!沅沅要是抓了这个金算盘,那她往后肯定数不尽的锦绣富贵。”
瑞王不服气的低声嘟囔,“本来就数不尽啊。”
淑太妃和欣太嫔笑看着这两兄妹斗嘴,淑太妃拨了拨茶盏,无奈地对欣太嫔说:“你看看,淳安都是要出嫁的人,还是这种性子。我在宫里怎么能放心。”
欣太嫔笑着道:“淳安公主是有福气的,太妃不用过于操心了。当真定下了宋国公府了?“
淑太妃点了点头:“已经合了八字了,待过了年便要开始走礼了。婚期定在了五月。”
欣太嫔见淑太妃神情对于宋国公府颇为满意,算是了了她一桩心事。
这时,温眠抱着穿着一身喜气的沅沅过来了。
欣太嫔和淑太妃都起身相迎。
瑞王拍了拍沾了糕点碎屑的手,跑过去,看着身穿红色小裙袄,扎着小揪揪的头发上戴了两朵海棠绒花,可爱又清丽。脚上穿着小小的珍珠绣鞋,她低着头看着绣鞋上的晃动的珍珠球,总想伸手去抓。
淳安公主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嫩呼呼的小脸蛋,沅沅啊了一声,扭着头去找捏她的人。
淳安公主逗着她,“沅沅叫姑姑,叫了姑姑就不捏你了。”
瑞王跟着说:“沅沅要叫小皇叔,先叫我小皇叔。”
沅沅又啊哦了一声,她躲开伸过来的手。淳安公主玩得正起劲,又偷袭了一下,瑞王也捏着沅沅的小绣鞋,催着她叫皇叔。
沅沅急起来了,小胖手去抓温眠的衣襟,嫩生生喊了出来:“娘!”
温眠见沅沅告状的小模样,低头亲了她一口,柔声说:“姑姑和小皇叔都喜欢你,在跟你玩呢。你叫一声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