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玥刚回到帐篷附近就看到母亲身边的侍女找了过来,神情焦急:“三姑娘,您怎么才回来?夫人寻你过去用晚膳,等了许久了。”
沈南玥跟着侍女去了母亲的帐篷,她见到二哥沈南青和二嫂温盻还有砚哥儿也都在。
但大哥并没有回来。
沈南玥朝齐国公夫人行礼,“母亲。我一时贪恋景色回来晚了。”
齐国公夫人还没说什么,那边齐国公二公子沈南青端着酒杯笑着道:“妹妹平安回来了就好,今日有些不太平,你们女眷还是别在外面待太久了。”
齐国公夫人招手让沈南玥到身前坐下,见她安好便也放下心来,“你二哥说得对,你可千万不能落单了,明日便在这近处转转就可,别深入林子里。”
沈南玥点了点头,她端起一杯酒面露愧色,“让母亲和二哥、二嫂担心了,是我的不是,自罚一杯。”
齐国公夫人和沈南青、温盻都笑了,也都端起酒杯和沈南玥一道喝了。
沈南玥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藏着事,她多喝了几杯,有点微醺了。
齐国公夫人有些诧异,“怎么贪杯了?可是有心事?”
沈南玥摇了摇头。
这时砚哥儿端着一盘肉片跑了过来,“祖母、姑姑你们快试试这个,这是我今儿打的兔子肉,可香了。”
温盻跟着他身后笑着道:“砚哥儿猎到这只兔子就嚷着说要孝敬祖母呢。”
齐国公夫人怎会不知这是讨她欢喜的话,一个四岁的小孩又才初学骑射怎么可能会单独射杀兔子,应是跟着他身后的仆从帮忙补箭,哄着他们开心。
看着稚子那孺慕的模样,她的眸光软和了下来,露出笑容:“好,祖母尝一尝。”
砚哥儿看到祖母吃了,又把盘子往沈南玥那边递过去,“姑姑,你也吃。”
沈南玥也笑着夹起一块,伸手还摸了摸砚哥儿脸蛋,霎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骤然顿住了。
怎么会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温掌籍的女儿。
她之前还在大哥哥面前说着玩笑话,说温掌籍女儿的眼睛像他。当时也只是想着巧合,长得好看的小孩跟长得好看的人都会有点相似。
可瞧着砚哥儿的模样,再回想温掌籍女儿的模样怎么会长得像他们沈家人呢?
她震惊之下连手中的筷子掉落都未察觉。
齐国公夫人轻斥一声:“怎么冒冒失失的。”
沈南玥勉强的笑了笑,哄了砚哥儿几句,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这顿晚膳。
待沈南青温盻夫妻二人带着孩子离开后,齐国公夫人看沈南玥喝多了,让她留了下来,派人去煮醒酒汤。
齐国公夫人摸了摸沈南玥的额头,“喝这么多可是有心事?是没偶遇上陛下,还是别的?”
沈南玥摇了摇有些晕乎的头,脸上泛着红晕,“没、没有。”
她撑着头有点昏昏欲睡,满脑子都是自己在河畔见到哥哥和温掌籍说话的情景,还有哥哥那句“照顾你们母女。”
齐国公夫人又问:“你今日在你大哥身边可有见到他跟哪家的姑娘说话吗?”
沈南玥摆了摆手,“母亲…你、你别关心这个了,说、说不定哥哥外面有…有妻女了……”
齐国公夫人脸色徒然大变,她伸手握住沈南玥的肩膀颤声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妻女?”
这时沈南玥的脑子也有点糊涂了,她本身就满脑子的疑问,这会正巧母亲也在问,不由的脱口而出:“若不是大哥哥的女儿,怎么会长的那么像他呢!比砚哥儿还要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齐国公夫人晃了晃要睡过去的女儿,眼睛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你说的是谁?”
沈南玥实在晕得厉害,又被母亲晃来晃去,她嘟囔一声,“温掌籍的女儿呀,大哥哥还说要照顾她们母女俩……”说完实在受不住靠着软枕睡了过去。
齐国公夫人的眉毛几乎都拧在一块,温掌籍?温氏,这个名字不时会出现在他人的口中。她帮过南则,南则又在她惊马时救了她。
南则以前都会很谨慎,也不是没人曾在他路过的地方弄出落水的戏码,想要他下水相救。南则都会设法避开,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局里面。
可那温氏,是他亲手救的,虽说是事急从权,可他的态度便不一样。
至于那孩子,她记得当时在驿站偶遇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便觉得面善,摘了自己随身带到玉佩赠她,当做见面礼。
想来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相似,那孩子只怕就是他们沈家人。
齐国公夫人唤来侍女,吩咐道:“好好看着三姑娘,等她醒来也别让她出去,明日的打猎,她也不用去了。”
齐国公夫人整了整衣裳,她要去求见沈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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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后刚用完膳,正在想护国公大公子坠马那件事,听到齐国公夫人求见,便让人带她进来。
沈太后见崔氏眼眶发红,神情憔悴,不由大惊,“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崔氏跪倒在沈太后面前,神情悲喜交加,“太后娘娘,兴许阿舟的孩子找到了。”
沈太后走过去亲自将她扶起,露出喜色,“当真?那孩子在哪?”
崔氏犹豫一下,说了出来:“是那温掌籍的孩子。自远应是早知道了,他瞒着我们。”
沈太后半晌后才喃喃道:“竟然是她!”难怪当初温氏被皇帝金箭射中后,她也忍不住瞧了那孩子几眼,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沈太后看着崔氏依然忧虑的神情,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异,她问道:“自远瞒着我们,是不是他有什么想法?”
崔氏知道绕不过沈太后,她直言道:“自远有照顾她们母女的心思,只怕是想接她们回沈家。可当初沈家诞下双生子一事是瞒住的所有人,双生子不吉祸及家族,又因先帝听信谶言相信双子冲帝星,若是以阿舟遗孀身份接回来,沈家逃不过欺瞒先帝之罪,而且也不知道现在的陛下会不会忌惮。沈家好不容易被重用,要是毁在此事上,这么多年的心血和付出全都白费了。”
“自远知道我们不会允许,他肯定会另想法子,我最担心的便是自远对温氏起了心思。”
这话让沈太后不由的想起沈南则的态度,还有他救温氏的举动。他从来就不是这种会管闲事的性子,更不会主动入别的人局。他会冒险救下温氏,便是能接受所带来的结果。
沈太后眼皮直跳,“他该不会是动了想娶温氏的念头罢?”
崔氏也觉得呼吸困难,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真要是这样,沈家得成全京城的笑话了。齐国公世子娶一个嫁过人带着孩子的妇人,而且还是云阳侯府的庶女。弟弟已经娶了一个云阳侯府的嫡女了,大哥又娶一个庶女,岂不是乱了套。
沈太后许久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了,她闭了闭眼睛,对崔氏说:“你先别慌,这事哀家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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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炽漫不经心地戳着手里的印章。
下首的朝臣们则是为魏少启坠马一事争论了起来。
“还请陛下彻查此事,魏少将军向来英勇,怎会无端的坠马,这里面定有人做了手脚!”
“依臣看,是魏小将军急躁冒进想着追捕那老虎才会失手坠马,哪来那么多阴谋诡计,其他人一样也在追捕那老虎,怎别的人就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一直沉默的护国公魏川霍然抬头看向那说话的人,眼如寒冰。李御史的话如同戳了他的心窝。
而那位李御史向来说话如此,也最是不怕死。
也有人出来打圆场,“陛下,陛下在去行宫途中遇刺,这狩猎中又出现意外,这事最怕的便是跟乱党余孽有关,会不会有余孽同党埋伏在密林之中呢?”
话一说完,便也有其他人跟着进言。
这时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汪任悄悄地走了进来,在陛下耳边说了几句话。
萧元炽停下玩印章的手,他的目光扫过臣子们。
拿着印章敲了一下桌面,“如此,此事跟乱党余孽一案并查,仍然交给兵部尚书陈慎,沈南则协理。护国公爱子心切,也可留下来。”
萧元炽对沈南则道:“自远,你可需要在此地多待些时日了。”
沈南则拱手:“臣,理应为陛下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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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温眠得知可以提前回行宫了,很是高兴。
她开始收拾东西,有瑞王和淳安公主送过来的礼物,比如瑞王猎到的一只锦鸡的漂亮羽毛,淳安公主拔下来的狼牙,还有沈世子送的狐狸皮毛。
她已经想到这些东西带回去后怎么给沅沅做小玩具。
还有那只小白鹿,沅沅说不定想要骑到小鹿身上玩。
还未出发,她就开始思念女儿了。
其实她离开也就三天,仿佛过了很久,也不知道沅沅见到她会不会哭脸。
第44章 陛下应是要回来了。……
围猎的最后一日,由于护国公之子在密林中追捕老虎坠马一事,让不少女眷留在营地没有去林子里狩猎了。虽然女眷活动的范围不会有大型野兽,可也会让人有担忧顾虑。毕竟女眷和孩子们若是真遇上了猛兽,那可能危及性命。狩猎于她们而言不过是怡情消遣,犯不着冒险。
恰好梁太后觉得待下去也没意思,便想先回行宫,一些不想等到明日的女眷们也可跟随一道先离开。
沈太后也同意了。
于是温眠简单的收拾了行礼,准备跟随两宫太后的队伍一起返回行宫。
温眠坐于瑞王的车驾中,这会瑞王正嘟着嘴抱怨,“为什么皇姐能留下我就不能?我也想看看最后是谁猎到最稀有的猎物,还有谁猎的最多啊。母后想回去,她自己回去就好了,为什么要把我也带上,我明日跟着皇兄回来不就好了……”
温眠低头抿笑,陛下也进了密林哪里会有功夫照看瑞王殿下,而淑太妃留下来能管住淳安公主,可瑞王就怕顾不上。梁太后娘娘怕瑞王殿下会有闪失,自然是把他一起带回去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了。
温眠见他气鼓鼓的模样很是可爱,很想戳戳他的小脸,她柔声说:“殿下,你不是猎到了几只兔子么,那兔皮我帮你做成小帽子可好,到了冬日便可御寒。这可是殿下第一次猎回来的战利品,可要好好想想准备怎么使用呢?”
瑞王一下便被她的话吸引住了,眼睛亮亮的,“我要,我要小帽子!温夫人,你还会做什么呀?”
温眠想了想,细数着:“小彩球、小布偶、小兔子鞋、小斗篷……”
瑞王手托着腮看着她说话,觉得她声音和眉眼都是那么温柔,他不禁说道:“温夫人这些都是给小团子做过吧,你是不是想她了?”
温眠失笑地点了点头,太阳落山前就能到行宫,也要见到沅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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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宪站在沈南则身边目送两宫太后和女眷们离开。
他见沈南则还看着那个方向,调侃道,“怎么?放心不下?”
沈南则摇了摇头,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平日里妹妹一般都会过来跟他说上几句辞行。今天他没有跟她们同道回行宫,原想着叮嘱她几句的。
陆宪其实心里是有点纳闷的,这护国公长子坠马一事他们都心知肚明是武宁侯查出了她女儿成为替罪羊的蛛丝马迹,摆明立场站队了,给陛下看到他的态度。兴许等陛下回行宫了,武宁侯女儿那桩案子就能结了。哪里会跟乱党余孽扯上关系,不过是浑水一起搅合罢了。
留在围场查案有兵部尚书陈慎坐镇,加上大理寺的人在就差不多了,犯不上让沈南则也留下。陛下为什么还点了他呢?
陆宪耸了耸肩,也许是陛下另有安排吧。想到昨夜陛下还调遣了一支千机卫出去,不知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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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眠踩着夕阳的余晖走进小院,抱着的包袱里都是从围场带回礼物,手上还捏着一个草编的蜻蜓,正好可以逗一逗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