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亲要算时间,贺英早早派了自己身边的小厮去街口守着。看到新郎官骑马出门,马上回去禀告。
结果,小厮没看到新郎官出门,只看到一群带刀官爷冲进去。
这种架式,小厮主观理解,要抄家了。
“抄家??”贺英呆住了,马上问,“看清楚官服是什么样子的吗?”
小厮道:“我听他们喊,监察寮办案。”
贺英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下意识看向苏钰。
苏钰也惊呆了,面对贺英的目光,只是摇摇头。
她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去问慕容宁。
“那是什么衙门,怎么就……”贺二太太整个人傻住了,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完了,全完了……”贺英自言自语说着。
他虽然还在翰林院,但对于最近让闻风丧胆的监察寮,也是知道的。
刑部,大理寺上门,都还有回转余地。
监察寮上门,寸草不生。
贺二太太全然没有主意,看着穿嫁衣的贺小妹,呆呆说着,“小妹,今天还嫁吗……”
“这还嫁什么,赶紧把喜字都撕下来。”贺英语气忍不住烦燥起来。
贺小妹虽然还没有正式嫁给冯大爷,但按照惯例,女子只要收了男方的聘礼,就算是男方家的人了。
冯大爷只是秀才,并无功名,只要不是诛九族,按理说是连累不到他。
但现在动手的是监察寮,冯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冯大爷到底会不会被连累。只有天知地知,慕容宁知了。
贺老太太和贺大太太也吓坏了,连忙喊着,“快去叫老爷们来。”
不管关上门怎么撕逼,出了这么大事,尤其是姻亲出事,弄不好一家子都要被连累。
备嫁的新房顿时乱成一团,如此变故,关氏也惊呆了。
虽然是亲家,但遇到这种事,实在无能为力。尤其是苏钰在这里,更显得尴尬。
贺家上下忙成一团,哪里顾得上宾客。关氏悄悄跟苏玫说几句,就要带着苏钰回去。
“我就不送母亲和姐姐了。”苏玫说着。
遇到这种事,最倒霉的是贺小妹。
要是苏小妹刁钻任性些,她也乐得看笑话,偏偏苏小妹很老实,就显得很无辜。
“要是闹的凶,你就回来住。”关氏对苏玫小声说着。
冯家的姻亲故旧那么多,突然出事,别说冯家的亲友,京城都得动荡。
要是有可能连累到贺家,苏玫就赶紧回来。这样的婆家,不值得共沉沦。
苏玫点点头,“我晓的。”
张婆子送关氏和苏钰出去,出门时,苏钰回头看了一眼贺小妹。
贺家从上到下都乱了,都在忙,却没人管她。
明明她才是新娘子,这场婚事中最倒霉的一个。嫁与不嫁,后半生都堪忧。
没人理会,更没人安慰,贺小妹就这么孤零零坐着。不哭不闹,连呼吸声都那么弱。
苏钰突然有点理解,苏玫所说的,苏小妹招人疼的意思了。
穿着鲜红的嫁衣,装扮的如此漂亮,却如同水中浮萍,全然不知归处。
苏钰心中感慨万千,突然停下脚步,走到苏玫身旁小声说,“休书来不及写了,也许可以想想办法,把婚事废掉。”
苏玫微微一怔,沉思起来。
关氏和苏钰坐车回家,贺家的其他宾客,也都各自回去。
礼送了,饭没吃,更关键的是,这婚到底结不结还不一定。
贺大老爷出门打听消息,贺二老爷就是个废物,正堂坐着,一点主意没有,全凭家人摆布。
最着急的是贺英,一母同胞的妹妹,出阁当天出这样的事。
冯贺两家虽然早就订下婚约,但一直以来冯家的事,贺家完全没有掺和,甚至连什么都事都不知道。
一无所知被连累,贺英心里也憋着火。
冯家完蛋了,要想办法让冯大爷写休书。
拼着名声不要,他也不能看着唯一的妹妹跳火坑。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只见张婆子领着官媒婆进来,官媒婆一脸手足无措,上前见礼,“老爷,太太们好。”
贺英官媒婆就有气,贺小妹的婚事就是她两头跑张罗下来的,就落这么一个结果。
“谁让你来的。”贺英语气不善。
“是我叫的,现在冯家什么情况没人知道,冯大爷还能不能写休书都不好说。”苏玫说着,“不如官媒这里下手,看看能不能把婚事废掉。”
贺英意外的看向苏玫,贺家上下怎么对苏玫的,他很清楚。
现在贺小妹出事,她不公然看笑话就是厚道了,竟然还能帮忙,实在出乎他意料。
而且苏玫这个主意,倒是提点了他。找借口说婚姻不合法,这比写休书更有操作性。
苏玫看向官媒婆,“我就直说了,六姑娘的婚事是你张罗的,中间可有什么漏洞,可让婚姻失效的。”
随着苏玫这么说,张婆子直接一锭十两的银子塞到官媒婆手里。
官媒婆连忙往外推,一脸为难说着,“六姑娘的婚事是我张罗的,三书六礼,样样都合规矩。”
冯贺两家的婚事是早年就定下来的,官媒婆张罗三书六礼都是走过场,而且这套流程这么多年了,就没出过错。
要是这样都能出错,她这个官媒早就干不下去了。
“嫂子别误会,我不是要挑你做事不谨慎。而是想着,这回亲事操办的这么急,忙中出错也是常事。”苏玫笑着说。
张婆子又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几乎是硬塞到官媒婆手里。
二十两银子,官媒婆有些心动,仔细想了想,“要说哪里错了,也就纳吉那里。”
纳吉要合八字,合八字重要又不重,本来就是随缘信信。
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婚姻,大家长都讲好了,八字算命都是走个过场。
只要不是结婚当天就死人的八字,都是能合上的好八字。
许多时候,为了合出来的八字好看,多讨些赏钱,媒婆甚至联合算卦先生改一改。
把不太吉利,变成小吉,小吉变大吉。
冯大爷和贺小妹的八字,勉强合上。
当时她和另一个官媒婆都觉得,合出来这个结果差强人意。
就跟算卦先生商量一下,把冯大爷的八字改了一下,合出来一个大吉,两边讨赏。
“单凭男方给的八字不对,理由似乎不太够。”贺英说着。
什么官媒婆改的,根本就是冯家给的八字有误。
这个锅倒是能扣在冯家身上,但只凭这个,就要把婚事废除,理由太牵强。
要是因此打官司,更显得贺家落井下石。
“我想起来了。”官媒婆突然说着,“我去冯家时,听冯家的婆子们悄悄议论,冯大爷并不是真的大爷。”
贺英听得懵了一下,“什么意思?”
“冯大爷好像有个庶出兄长,因为冯大太太厉害,家里不认。”官媒婆说着。
一般高门大户里,都不允许庶长子比嫡长子年长,这也是为了家和。
长幼尊卑,哪怕有嫡庶之别。庶子占了长,将来有了出息,争家产闹起来,也是占理的。
冯家书香门第,更是讲究长幼伦常。
冯大老爷倒是守规矩,奈何冯大太太进门五年无所出。
冯老太太和冯大老爷都有点着急,偏偏冯大太太娘家有势,不敢纳妾,就收用了一个丫头。
丫头很快有孕,冯大老爷十分欣喜。
几个月后,冯大太太也传出喜讯,冯大老爷就更高兴了。
丫头先生产,生下长子,冯大太太后生产,生下冯大爷。
对于收用丫头之事,冯大太太心中本就憋着一股气。现在生下儿子,底气足了。
要是丫头生的是女儿,一个庶女,也能忍了。
但生的是儿子,尤其是占了长,冯大太太忍不了。
冯大太太与娘家人合计之后,便以庶长子乱家为由。硬是把丫头发卖,庶长子虽然没扔出去,却没上祖谱,交给下人随便养着。
“庚贴上写的是,冯家长房长孙,不是嫡长孙,冯大爷不是长孙,就是大错。”官媒婆高兴说着。
八字错了,有可能是男方给的,也有可能是官媒婆私改的,属于小事。
但是身份有误,长房长孙,变成长房次孙,那就是大事了。
只凭这个错处,婚事无效,贺家还占理。
“好,好……”贺英高兴极了,连声说着,“辛苦妈妈走这一趟。”
苏玫给张婆子使了眼色,张婆子又塞了一锭银子给官媒婆,“出了门,妈妈应该知道要说什么。”
“明白,都明白。”官媒婆握着银子,高兴说着,“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就没来过勇毅侯府。”
送走官媒婆,贺二太太还在懵逼中,正想问贺英。贺英没顾不上理她,先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寻人。
冯家这种讲脸面的家族,对下人向来厚道,使不着的老人肯定都会放出来。
官媒婆不知道这个庶长子具体是谁,冯家使过的下人肯定知道。
要是运气够好,冯家早把他赶出家门,不在府中居住。或者今天凑巧不在府里,那就把他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