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陆怀屿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姜扶笙挣脱他的怀抱,下意识查看他的伤口。
“没事。”陆怀屿捉着她手臂,迫切且紧张地盯着她:“笙儿,你先回答我,如果有那一日你会离开我吗?”
他的心紧紧揪着,一阵一阵地发痛。她方才犹豫了,他看出来了,她想离开他!
只要他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她有机会离开他!
“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姜扶笙弯眸扯出一丝笑意,手落在他衣襟上,满心负罪:“不管你是谁,你对我的好都是真真切切的。我又不是那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人,怎会轻易离开你?”
陆怀川的痛呼让她清醒过来。
他问她会不会离开他,她居然犹豫
了,她真的该死!
在书院读书时,陆怀川就救过她的命。她答应嫁给他时,他便已经帮了他一个很大的忙。更别说这几年他对她悉心呵护,前些日子又替她挡了一剑。
陆怀川对惜兰是很残忍,或许还做过别的恶事。但独独没有辜负过她,她怎么能这样没良心想着离开陆怀川?
“你不离开,只是因为我对你好吗?”陆怀屿深深望着她:“笙儿,你有没有心悦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其实听到她说不会离开他,这已经足够了。但人心总是不知足的,得陇望蜀才是人的本性。
得到她的人,他还想要得到她的心。
姜扶笙沉默了片刻道:“我是你的妻子,我不心悦你还能心悦谁?”
她这话是对他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她会一心一意好好对待陆怀川,携手共度此生。
陆怀屿喟叹了一声,抱紧她贴在她耳畔道:“笙儿,此生得你为妻,为夫别无所求。”
他下巴枕在听头顶上,险些落下泪来。虽然知道她说的不见得是真心话,但她有哄他的心思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
清早。
姜扶笙提着裙摆跨过门槛,转头叮嘱道:“夫君中午回来记得给我带蜜煎笋。”
“好。”陆怀屿含笑应了:“那你等我回来。”
姜扶笙站在廊下,看着他身影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院门处。
她立在原地等了片刻,抬手将翡翠招到跟前,小声吩咐道:“你去替我催一催兰姨娘,叫她抓紧一些。要不然夫君今日要去她那里,我可拦不住了。”
陆怀川一直想去兰姨娘那里,可能是怀疑她了,她只能催促惜兰。若是陆怀川发现了,这件事就查不下去了,而且她还没法给陆怀川解释。
虽然昨晚她答应不会离开陆怀川,但这不表示她愿意被蒙在鼓里。无论如何,她总该知道自己枕边躺的到底是谁吧?
“是,奴婢这就去。”翡翠应了一声快步去了。
她不知道少夫人到底有什么事,她也不问。左右少夫人如果想告诉她,自然会告诉她的。
少夫人看起来挺着急的,她也跟着着急,步伐都比平日快了不少。
“翡翠,等一下!”姜扶笙叫住她。
翡翠又转身走回来:“怎么了少夫人?”
姜扶笙附到她耳边道:“你去厨房取点心,趁着没人留意的时候去见兰姨娘。”
陆怀川怀疑她,或许周围就有陆怀川的眼线。翡翠是她贴身的大婢女,自然也会有人留意,还是要仔细一些的好。
翡翠点点头:“奴婢晓得了。”
姜扶笙看着她离开后,转身进了屋子。
珊瑚见状跟进了屋子,瞧见桌上早饭没怎么动,不由关切:“少夫人,您不再用一些吗?”
“我吃饱了,撤下去吧。”姜扶笙回神看向她:“你饿不饿?不然你们几个分着吃了。”
“谢少夫人。”珊瑚笑着收拾桌子。
“珊瑚。”姜扶笙唤她。
珊瑚不由看她:“少夫人您吩咐?”
“我去哪里少爷都知道,咱们院子里好像有他的眼线。”姜扶笙盘算着低了声音。
珊瑚眼睛瞪起来,转头往外看了一眼:“谁?”
这院子里伺候的都是她们一起从姜家跟着少夫人过来的,谁敢背叛少夫人,看她不扒了那人的皮!
“你先别声张,找机会把她抓出来。”姜扶笙摆摆手示意她。
珊瑚点点头:“奴婢明白。”
姜扶笙靠在榻上等了一刻来钟,外面传来珊瑚和翡翠说话的声音。
“翡翠,你拿点心回来了?正好少夫人早饭没吃多少,你劝她多吃一块。”
珊瑚叮嘱翡翠。
翡翠应道:“我知道。”
紧接着,翡翠推门走了进来,又合上门快步走上前,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小声朝姜扶笙道:“少夫人,奴婢见着兰姨娘了。兰姨娘说她打听到了,请少夫人用过点心到园中去散步,她会和少夫人详细说清。”
姜扶笙听她说打听到了,心中顿时一喜。这才两天多而已,没想到惜兰竟办得这样快,大概是迫不及待想离开陆府吧。
她坐下,用了半块点心便坐不住了,起身招呼翡翠到跟前耳语了几句。
翡翠点点头,走过去打开门道:“少夫人要去园子里散步,珊瑚你带着她们将屋子里洒扫一遍,我随着少夫人。”
她说着话朝珊瑚使了个眼色。
珊瑚响亮地应了一声。
姜扶笙到园子中时,惜兰还未到。她心不在焉地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才见惜兰迎面而来。
“奴婢见过少夫人。”惜兰向她行礼。
今儿个她对姜扶笙又与前几日的生疏不同,很是恭敬,暗淡的眼睛也有了光。
姜扶笙抬手示意:“免礼。”
惜兰示意她跟上。
姜扶笙缓步跟着她往前走。
不远处蔷薇花朵连成一片,成了一堵悦目的花墙。
惜兰走到花墙前停下,左右看了看。
姜扶笙站到她对面,小声询问:“如何?”
“少夫人。”惜兰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奴婢打听清楚了,但是奴婢有一个请求,请您一定要答应。”
“你说。”姜扶笙望着她静待她说下去。
“您千万不能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少爷,否则奴婢一家都要没命的。”惜兰恳切地道:“那日,少夫人走后奴婢就去了奴婢的娘那里,想替少夫人打听那件事。可是娘说什么也不松口,奴婢这两日又去了许多趟,娘还是不肯说。今日清晨,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了,便将身上的伤痕露出来给娘看……”
她说到这里哽咽住了。她和妹妹从小跟着娘在陆府里为奴为婢,是庄子上人人羡慕的好活计。尤其是她做了陆家的妾室之后,庄子上人更觉得她风光,当然也有瞧不起她的,这里头的苦只有她自己知晓。
她还以为娘只疼弟弟呢。没想到娘对她也是有一些疼爱的。一见她满身伤痕,当即便哭起来,问明缘由后也就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她。之后娘便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记住此事绝不可外传。
“我懂。”姜扶笙点点头,郑重道:“惜兰你放心,你告诉我的实情我若要用时,必然会托以合理的说辞,绝不会连累你。”
事关惜兰一家性命,她自是不能太自私,将别人置于险境。
“奴婢相信少夫人。”惜兰酝酿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大夫人当年生的确是一对双生子。这件事,除了大夫人、两个稳婆、我娘还有另外一个钱嬷嬷之外,没有人知道。就算是老夫人和大老爷也都是不知情的。”
姜扶笙听着点点头。双生子在大焱不是什么好兆头,婆母这般掩人耳目也是寻常事。
惜兰接着道:“那两个孩子出生时,大的出生时有三斤八两重,哭声还算嘹亮。小的那个只有二斤出头,都没有小奶猫的叫声大。奴婢的娘说,大夫人当时两个都很心疼,可是只能留一个在身边。于是,大夫人便吩咐钱嬷嬷,将小的那一个偷偷抱出去养在外面。因为钱嬷嬷之前几个月才生了孩子,还有奶水。”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头观察左右。她说的是陆府里最要紧的机密事,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她小命不保。
“然后呢?”姜扶笙也抬眸警惕着对面。
原来陆怀川真的有一个双生兄弟。赵元承说得是真的!不知陆怀川的双生兄弟如今身在何处?陆怀川真的是替代了另一个人在陆府生活?
惜兰神秘兮兮道:“当初钱嬷嬷女儿才三四
个月,突然得了急症。钱嬷嬷便求大夫人去找太医救救她女儿。大夫人看那孩子高热惊厥眼看着不行了,便不想惊动太医,给了几吊钱让钱嬷嬷自己带女儿去医馆看诊,没过两个时辰钱嬷嬷的女儿就没了。”
姜扶笙听得蹙眉,心中生出不忍。一个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钱嬷嬷心里一定很痛。
“钱嬷嬷回来哭着和大夫人说起此事。奴婢的娘说大夫人也是为了宽慰钱嬷嬷,就让钱嬷嬷每天挤奶水,别回了奶,说以后好给大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做奶娘。钱嬷嬷因此便记恨上大夫人了。”惜兰一五一十地说出其中详情。
“她当时答应了大夫人的要求。双生子诞生的时候她也还有奶水。因为她和我娘一样是大夫人最靠心的婢女,大夫人对她极为放心,才会把双生子中那个小的给她带出去养,大夫人每个月还给她月例钱。”
“那个孩子实在太小了,大夫人和奴婢的娘都担心养不活。可钱嬷嬷分外用心,日夜照顾,比对待自己的亲女儿还要亲。只是那个孩子先天不足,即便养活了也总是生病。大夫人因此偷偷贴补了不少银子给钱嬷嬷。”
“后来呢?”姜扶笙已经被惜兰的话吸引了心神,不由自主地询问她。
“那孩子七八个月之后,情况稳定了一些。钱嬷嬷隔三岔五地便会将孩子抱到府里来给大夫人看,对外就说是自己娘家侄子。一个奴婢带来的孩子,无人在意。”惜兰道:“就这样相安无事养到四岁。忽然有一天钱嬷嬷说那孩子生了重病,拿走大夫人一大笔银子。自此一去杳无踪影,那孩子也跟着没了下落。”
“钱嬷嬷和那个孩子,都是可怜人。”姜扶笙听罢了,心中感慨万千。
钱嬷嬷怨恨婆母没有对她女儿尽心,尤其是在她失去女儿之后,婆母没有丝毫共情,还让她做自己腹中孩儿的奶娘。只怕钱嬷嬷每次奶别人孩子时都心如刀割。
想来还是她娘说得对,做人应当与人为善,种善因才能得善果。若是婆母当初不对钱嬷嬷那么冷漠,便不会招致后来的恶果,自己也尝了失子之痛。
惜兰叹了口气:“谁让我们是奴婢呢……”
她也是下人,又落到这般田地,很能和钱嬷嬷感同身受。
“那大夫人后来就没有派人去找过那个孩子吗?”姜扶笙思量了片刻询问她。
惜兰摇摇头道:“也是找过的,只是要藏着双生子的事大夫人不敢大张旗鼓,找了一两年没找到,慢慢地就不找了。奴婢的娘说,钱嬷嬷恨透了大夫人,消失之后一定不会好好对那个孩子的。那孩子身子骨弱,没人好好照顾养不活的,应当早就不在人世了。”
姜扶笙若有所思,正要再问忽然听闻有人唤她。
“扶笙,你们聊什么呢?”
陆怀屿缓步走近,语气一如既往的和煦温润。
惜兰却如闻恶鬼咆哮,当即吓得面如死灰,膝盖一软跪了下来,话都说不完整了:“少……少爷……”
姜扶笙挑头看向陆怀川,听惜兰动静不对不由回头,便见惜兰哆哆嗦嗦腿下湿了一大片——竟被陆怀川吓得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