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笙目光仍然落在手中的信上,面上有了几分伤感。
他们几个从小一道长大, 彼此之间感情深厚。她曾以为自己会嫁给赵元承, 也曾以为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有隔阂。
谁能想到, 长大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演变成这样?
赵元
承将信纸从她手中抽了去,低头扫了几眼丢在桌上道:“说什么姊妹情谊,明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还非要横插一杠,不必理会她。”
信里的确是姜扶笙说的意思,但陈婉茹用词极刁钻,分明是看准姜扶笙心软故意为之。
看完他有些心烦。
除了姜扶笙,他一向对谁都没什么耐心。
“话不是这样说的。”姜扶笙拿过那封信轻叠,垂着纤长卷翘的眼睫缓缓道:“她都这样说了,到底是一起长大,我总不能不顾从前那些情谊。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谈婚论嫁也不是不合适,她和你也算门当户对吧。再说那是她祖父的主意,你别迁怒她。”
思及从前与陈婉茹交好时的种种,她越发觉得过意不去。陈婉茹将她当作亲姐妹一般,人家来探望她她却避而不见,实在是不像话。
“不是你自己说不见的?”赵元承挑眉。
“我不见不是对她不喜,而是觉得有点难堪。”姜扶笙拉起他的手和他解释,末了道:“还是见一见的好,不然好似我无情无义。”
他手暖融融的,手心有着习武留下的老茧,指尖触上去粗糙温热,让她莫名心安。
“你就会对旁人心软。”赵元承瞥她一眼扭过头去:“对我才是无情无义。”
话是这样说,他却握紧了手。手心里微凉的一团,软软的像一捧雪,似乎一用力就会化开。轻轻的又像一片羽毛,来回撩拨着他的心。
他喉结微滚,心脏嘭嘭地跳动,一腔热血隐有沸腾之势。
“让她进来吧,好不好?”姜扶笙蹙眉晃晃他的手,水润的乌眸睁大祈求地望着他。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动摇。她再说一说,或许他就答应了?
赵元承其实方才便在心里归降了,见她这般又生了逗她的心思。
“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
他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问她。
姜扶笙眨眨雾蒙蒙的眼想了想,抬眸看他一眼又转开目光,脸上缓缓浮起淡淡的粉。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
“说话?”赵元承长指勾住她下巴,目光在她柔嫩的唇瓣上流连,笑意暧昧。
姜扶笙被他看得脸儿“腾”的一下红了,那句“我亲亲你”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样子你不想见她。”赵元承收回手,作势欲起身。
姜扶笙两手抱住他手臂,忽然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额头抵在他肩头声若蚊蚋:“现在可以了吧?”
赵元承瞧着她红透的耳垂还想再逗逗她,奈何克制不住已然笑了出来,这样的她实在是极大的取悦了他。他将她搂进怀中,唇瓣蹭蹭她额头道:“勉强可以吧。我让人叫她进来?”
“别。”姜扶笙手推着他胸膛:“你先避出去。”
“为什么?”赵元承不乐意:“你们有什么体己话不能叫我听着?”
“不是。”姜扶笙拧了拧身子,蹙眉道:“你在这儿我们怎么说话?那不是更尴尬了吗?”
“好,好,依你。”赵元承捧起她的脸,爱不释手地在她唇上亲了亲。
她平日里都是柔软乖巧的,唯独蹙眉同他说话时有一种鲜见的娇俏生动,叫他几乎移不开眼睛。
“那你走吧。”姜扶笙起身脱离他的怀抱。
“真无情。”怀中一空,赵元承心里也空了一下,起身理了理衣裳往内室方向走。
“你去何处?不是说好你避出去吗?”姜扶笙不禁着急。
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我从后窗走。”赵元承回头笑看她:“怎么,你想我从前面走遇上她,先让她尴尬一下?”
“你快走。”姜扶笙上前推他。
她将他推到窗前。
赵元承攀上窗户又回头看她。
“又怎么了?”
姜扶笙皱眉看他。
“切记岳父岳母之事半句也不可提及。”赵元承提醒道:“你们已非从前,你和她说话之前一定要好好掂量掂量。”
“我知道,我又不傻。”姜扶笙不禁反驳。
将这样的事情往外说?她难道傻么?
赵元承闻言笑起来:“我就是怕你犯傻。”
“快去吧。”姜扶笙催促他。
赵元承跃出窗口去,又回身合上了窗户。
“翡翠。”姜扶笙走到外间开门吩咐:“去请婉茹进来吧。”
“是。”翡翠飞快地瞧了一眼自家姑娘,随后抿着嘴笑着转身去请人。
姑娘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想来和小侯爷是真的和好了。
眼看着翡翠去了,姜扶笙忽然想起什么来,转身飞快地进到内室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她对着铜镜抬起头露出细长粉白的脖颈,斑驳的吻痕露了出来,纵横交错,一个叠着一个几乎遍布脖间,想忽视都不能做到。
“这人怎么这样没深浅?”
顾不得多埋怨赵元承,她拿起梳妆台上的脂粉便往脖颈处涂抹。奈何那些红艳艳的痕迹太过新鲜,并非脂粉所能掩盖,外头隐约传来人语,似乎是陈婉茹已经到了。
她忙放下脂粉,转到床后打开衣箱,想找见高领的衣裳遮一遮。可赵元承给她置办的满箱子都是各色秋裳,几箱的衣裳硬是找不出一件能遮住脖颈的。
焦急之中她忽然想起这屋子里也有赵元承的衣裳,遂开了他的衣箱,匆忙之间选了一件严冬时节才该穿的狐裘大氅披上,对着铜镜确定遮住了脖颈上的痕迹,这才转身朝外而去。
第73章 试探
“陈姑娘, 这边请。”
翡翠在前头引路,抬手客气地招呼陈婉茹。
陈婉茹应了一声,紧跟上前。她穿着蜜粉色金丝绲边蔷薇纹百褶裙, 行走之间裙摆迤逦风雅, 举手投足温婉端庄, 尽显大家闺秀仪态。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左右,越往前走心中越是惊疑不定。
看翡翠所领的方向, 姜扶笙莫不是住在……
“翡翠。”她终究忍不住, 紧走几步看着一处问道:“你们姑娘可是住在叙兰院?”
她紧张地看着翡翠, 目光复杂, 这应当不可能吧?
叙兰院是赵元承的院子。虽然姜扶笙如今是一个人。但无名无分的, 姜扶笙不应该如此不守妇道, 就这样和赵元承住在一起吧?
“是。”翡翠不曾多想便回道:“姑娘受伤回来之后便在叙兰院住。”
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然认为自家姑娘住在叙兰院理之当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陈婉茹目光一凝,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绞着帕子。就算姜扶笙现下是一个人, 可毕竟已经嫁过人了,嫁得还是赵元承的表哥,姜扶笙怎么还能毫无波澜的和赵元承在一起?
更何况姜扶笙不是不知道她对赵元承的心意,姜扶笙难道看不出她和赵元承更门当户对、更合适吗?
她真心实意地拿姜扶笙当作最好的朋友,姜扶笙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为什么还要和赵元承这样不清不白?
“别往前走了,我哥哥的院子不让外人进。”
迎面走来一个娇俏女子, 身着一袭宝蓝长纱裙, 外罩牙白锦缎烟衫, 正一脸不喜地望着陈婉茹。
“梦珠,你今日在家……”陈婉茹瞧见她,忙露出几分笑意迎上去, 心里却是极不悦的。
赵梦珠也就仗着是赵元承的妹妹罢了,否则这样骄纵毫无规矩的女子,她是不会主动打招呼的。
赵梦珠哼了一声,不理会她。
陈婉茹哪里配得上她哥哥?哥哥已经拒绝她了,她死皮赖脸地数次上门。真是不知羞!
“珠姑娘。”翡翠行礼:“陈
姑娘是我们姑娘的客人。”
赵梦珠扫了翡翠一眼,面上的嫌弃几乎溢出来:“怎么,在我们家招待起客人来了?”
要是跟姜扶笙比起来,陈婉茹倒是要顺眼一些,毕竟是待字闺中的人。姜扶笙可是嫁给陆家表哥、做过她和哥哥的表嫂的人,怎么好意思和哥哥一起住在叙兰院的?
亏得哥哥还一心护着姜扶笙。要不是哥哥拦着,她早就要去找姜扶笙好好理论理论了。
“我们姑娘还等着呢,奴婢先告辞了。”
翡翠朝她行了一礼,不等她说话抬步便走。
世人都重视儿郎,良都侯夫人却与众不同,对赵梦珠这个女儿比对小侯爷还上心。平日里娇惯得很,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养得赵梦珠很是跋扈,好似要天底下的人都顺着她才好。
翡翠知道赵梦珠是个难缠的,不想与她多言,疾步往前走去。
陈婉茹心中有事,也无心和赵梦珠周旋,匆匆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快步跟上翡翠。
赵梦珠望着她的背影嗤笑:“两人都打我哥哥的主意,还能做至交好友?”
*
踏入叙兰院,陈婉茹步伐慢下来,沿途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致。
赵元承的院子,她只来过三次。每次都是良都侯府有宴,跟着姜扶笙进来的。
上次来这处,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布局还是从前的布局,只是多了些树木和花草。石榴树,是姜扶笙喜爱的,海棠树也是姜扶笙喜爱的,便是栽在墙角的文竹也是姜扶笙喜爱的。
想起爹和她说的话,不知不觉间她掐破了自己的手心。疼痛让她回过神来,她瞬间收起不该有的情绪。
姜扶笙开了门,恰逢陈婉茹拾阶而上走到廊下。
“婉茹。”她弯起眉眼朝陈婉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