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文昔雀听明白了,半天时间,她可以回家,也可以出去做别的事情,唯独不能去见钟玉铉,可她出府的目的只为了钟玉铉。
她已经解释清楚了,凌昱珩为何还要如此防备着,是不相信她的话,还是不相信她的人?
硬闯她是闯不出去的,文昔雀压下心头的焦急,试着跟张耘商量:“我可以请张管家去调查钟大人遇袭一事吗,如果方便的话,我还希望张管家能代替我去看望一下钟大人。”
她说一句,张耘就纠结一句,他不知该庆幸自家将军没有听到这些话,还是该叹息这位文夫人太不懂自家将军了,当初一块似是而非的玉佩,将军就毁了一顶价值不菲的花轿,听到文夫人这么关心钟玉铉,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为了大家好,张耘拒绝她说:“京中安危自有金吾卫管,文夫人若有闲心,不如多关注将军,其他的人,属下劝文夫人还是不管的好。”
文昔雀指挥不动张耘,他只听凌昱珩一人的命令,然她太过迫切,已经等不到傍晚时分了,还有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猜测萦绕在心头,她坐立不安,焦灼万分。
“既然张管家说要我关注将军,好,我现在就想见他,你能跑一趟定远大营,帮我把人叫回来吗?”
文昔雀原先是打算和凌昱珩好好商谈的,可眼下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还被各种受限,了解不到钟玉铉的具体情形,她的脾气也上来了。
张耘想了一下,回道:“属下这就去。”
万一事情闹大了,他也不好处理,毕竟将军是将文夫人看得极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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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昱珩在定远大营练兵,他是第一次收到文昔雀催促他回府的要求,他便也不顾上张耘欲言又止的神色,也顾不得问他缘由,他将手头上的事情移交安世钦,就兴冲冲地往回赶。
她提了这样的要求,多半是心里念着他的。
成亲这些时日,他还从未见到过她像一个妻子一样念着他,守着他,等着他回府。
而且她最近言行举止都温和了许多,他是不是能够有所期待,期待着他和她能和普通的夫妻一样,携手共度往后余生。
他疾步回到了东院,却没有看到笑意盈盈地迎接他回府的文昔雀,只见到了一个眉头深锁,连他回来都没有注意得到的心不在焉的文昔雀。
他这一路的欢欣雀跃被迎面一头冷水彻底给浇醒了。
“你找本侯有什么事?”
不满于她的无视,凌昱珩说出口的话都变得冷冰冰的了。
文昔雀听到他的声音,抬头认真地打量着他,也不和他绕弯子,直接问他:“钟大人遇袭跟你有没有关系?”
她有很多想问,也有很多事情想了解,可见了他,最先想知道的还是他有没有做令她难以原谅的事情。
凌昱珩冷笑一声,兀自寻了个椅子坐下,神情不悦地说:“把本侯叫回来,就为了这个?”
亏他迫不及待地赶回家,以为她是想他了,这个可恶的女人,好不容易念着他了,居然只是为了别的男人。
他就知道,钟玉铉是最大的威胁。
文昔雀急了,厉声道:“有还是没有,我要你一句准话。”
她迫切地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坏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文昔雀你别太过分了,本侯才是你的夫君,你为别的男人怀疑我?”
“你不也怀疑过我吗,不,应该说你至今都没有相信过我,那你凭什么要求我完全信任你?你快说清楚,是不是你干的?”
文昔雀已是动了怒了,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他若是做了,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凌昱珩的脸都黑了,四年的时间而已,为什么就横亘了一个阴魂不散的钟玉铉,她都没有这么关心过他。
在她不断地
逼问下,凌昱珩没好气地说:“没有,本侯若是动手,他不可能还活着。”
他驰骋沙场多年,真和人动真格了,那就绝不会手下留情,非赶尽杀绝了不可,而且他若跟一个文官动武,不就是在承认他在别的地方输给了钟玉铉,只能靠武力捡回场子吗?他才不会做这种丢人的事情。
“好,既然你说没有,那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去钟府跟钟大人对峙?”
文昔雀得了他的回复,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他就好,不过她还是希望能借此机会去看望一下钟玉铉,就故意激了他一句。
她一提钟玉铉,凌昱珩就上心了,多多少少也看出了她的意思来,自是不肯同意的,“本侯是嫌犯吗,要去跟他对峙?他配吗?说来说去,我看你就是想去探望他,你去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大夫,他要真有个好歹,你还能救他不成?不准去。”
钟玉铉又死不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在战场这么多年,也不见她担心过他。
文昔雀没想到他如此固执,让他跟着一起去,他都不能忍受,他真的把她当做他的空中雀,不肯给她半点自由。
然而为了确认钟玉铉的安全,她还是不能放弃,“你能不能讲点理,再如何,钟大人也是你的同僚,我和你一起去钟府拜会,就这么一件小事,你为什么不同意,算我求你了,好吗?”
钟玉铉安危不明,九成是因为她所委托的调查靖安侯府一事,他为此受了伤,她又怎能不去看望他。
“我不讲理?你为了他求我?”凌昱珩酸得要命,这个可恶的女人,凭什么把好的一面都留给钟玉铉,她嫁的人可是他啊,哪有人这样对自己的夫君的。
凌昱珩心头郁气难消,咬牙切齿地说:“你死了这条心,本侯不会让你去见他,文昔雀,你看看你自己,哪个女人像你一样,嫁了人还成日里惦记别的男人的?你别真逼着本侯跟钟玉铉动手。”
文昔雀的好脾气告罄,她已经努力在心平气和地跟他商量了,可事实证明,他根本就是个不讲理的混蛋。
“我是怎么嫁给你的,你心里清楚,凌昱珩,过分的是你,你分明知道钟大人在调查靖安侯府,他受伤最有可能就和你们靖安侯府有关,你拦着我见他,是想包庇靖安侯府,还是给你自己作掩护?你别逼我把话讲得太难听了。”
为什么她这么急,还不是因为跟靖安侯府有关,她见识过他们的手段。
她在试图缓和跟他的关系,而他却总是一步一步地逼她,逼得她无路可走,无处可避。
凌昱珩的心越发冷了,她对他怒目而斥,她对钟玉铉担忧不已,这就是她所说的她和钟玉铉之间是清白的吗?见鬼的清白,这要是清白,那他是什么?
他不想跟她争吵了,上次的教训还在,凌昱珩起身,吩咐张耘:“看好夫人,不许她出府一步。”
他还是回他的定远大营去,白跑了这一趟,除了受了一肚子气,什么好处都没有。
钟玉铉伤不伤,死不死,反正是没她的事,她休想去关心别的男人。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文昔雀一个人留在原地,她连半天出府的机会都没有了。
同样留在原地的张耘行了一礼,就准备退下了。
“慢着。”文昔雀叫住了他。
张耘沉声问道:“文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只要不违背将军的命令,其余的,文夫人想要什么,他都要尽量全部满足。
文昔雀开始动摇了,动摇了她对凌昱珩的信任,“张管家,将军真的跟钟大人遇袭一事无关吗?”
“将军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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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钟玉铉一事,文昔雀和凌昱珩稍微有点缓和的关系又僵持了起来,她打听不到钟玉铉的消息,她主动去找夏晴莹了,夏晴莹也不愿意跟她多说。
这种时候文昔雀更清晰地意识到了,整个靖安侯府,没有人是真正站在她这一边的。
无奈之下,她只得给她父亲文徵元写信,好在她往日里也经常给她父亲写信,其他人对此事并没有更加干涉。
第二日,文昔雀收到了文徵元的回信,信封中还夹带着钟玉铉写给她的信。
钟玉铉在来信中说,他的伤势并无大碍,又将他遇袭当晚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她,还特意说明,歹人最后那句“将军”意有所指,很有可能是为了故意栽赃陷害的。
文昔雀也认为钟玉铉分析得很对,她为了避免麻烦,阅后将钟玉铉的那封信给焚毁了。
可是,谁会想陷害呢,谁又知道钟玉铉正在调查靖安侯府?
陷害一说,似乎有些矛盾,总不可能是靖安侯府想要陷害凌昱珩吧,这样靖安侯府有什么好处呢?
至于其他人,钟玉铉也说了,他最近基本都把精力放在调查靖安侯府上了,其他人在这个节点上对他下黑手的几率并不大。
那,如果没有陷害呢?
会是他吗?
文昔雀想不明白,可她又不得不去想,这次背后之人没得手,下一次呢,不把人找出来,钟玉铉依旧处于危险之中。
她心累地靠在软塌上,想着毫不在意的凌昱珩,很不是滋味,她被他误会时,想着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想着要解开误会,然凌昱珩被她误会时,他怎么就什么都不做了,他就不在乎他在她这儿的形象吗?
想到这,文昔雀不由自嘲一笑,是啊,他有什么好证明的,从他用恩情逼她,他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又或者,主人怎么会在意笼中雀的想法呢。
是她天真了,自以为是地用平等的地位跟他对话,殊不知,他从来要的,只是她的顺从和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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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侯夫人把玩这手中的珍珠手串,似笑非笑地问夏晴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夏晴莹捧着茶盏,颇为轻松地说:“很顺利,珩表哥这几日待在东院的时间变少了,听说,文昔雀现在已经出不了府了。”
他们吵得越凶,闹得越凶,她的机会就越大。
等珩表哥和文昔雀之间嫌隙加深,她再趁着珩表哥被文昔雀弄得心力憔悴的时候,用温柔小意网罗住凌昱珩的心,到那时,他必然会为前几次欺负了她而心软的。
侯夫人手上动作一听,她摩挲着圆润光泽的龙眼大小的珍珠,略微叹气说:“这把火还不够旺,还不足以击垮文昔雀。”
有了前车之鉴,侯夫人不愿意跟凌昱珩正面交锋,这不是四年前了,目的不再是让卑贱的秀才之女别扰了侯府的安宁和规训不听话的儿子了,如今侯府想要的是优秀的儿子为侯府的壮大添枝加叶,光耀门楣。
夏晴莹来侯府做客,本就豪赌一场,想要赢取荣华富贵,荣封诰命,于是她心甘情愿地被侯夫人利用,为她出谋划策。
夏晴莹浅笑着说:“她不是还有一个在乎的人吗?听说她父亲才华出众,因病早歇了考取功名之心,可最近听我在国子监为官的舅舅说,文徵元得了国子祭酒的赏识,特许他参加国子监的考试,以做锻炼,文徵元歇了的心思重新拾起,依我猜测,此举多半跟文昔雀嫁入侯府有关,他若出了事,身为女儿,文昔雀会把过错怪到谁身上呢?”
想想吧,病弱父亲为了女儿在侯门高府有依仗,不顾身体上考场,结果一病不起,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文昔雀还有脸继续待在侯府吗?
她每待一天,都会想起她的父亲因她入侯府受的苦和难,万一,文徵元一病呜呼了,那就是永远都和解不了的裂缝。
侯夫人显然和夏晴莹想到一处去了,她稍作苦恼地说:“可晴莹怎么能保证文徵元病倒在考场上?”
夏晴莹立即明白了侯夫人的意思,回道:“夫人放心,我舅舅早就仰慕侯府大名,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为侯府效力,若侯府有烦恼之处,舅舅他一定尽心竭力。”
“好孩子,不愧是我看上的未来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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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昔雀借着跟父亲文徵元通信的机会,又收到了钟玉铉的信。
他这几日伤势已大好,很快就能继续调查靖安侯府了,在信的最后,他还提了一嘴,似乎有定远大营的人在南州阻碍他的人进行调查,原因尚不明确。
定远大营吗?
怎么又和凌昱珩扯上关系了,他在暗地里究竟做了什么,他已经完全偏向靖安侯府了吗?
文昔雀隐隐感到不安。
她刚将手里的信件焚毁,夏晴莹又来了,还一脸十分焦急的样子。
“夏姑娘,你有什么急事……”
“不是我,是文姐姐,也不对,不是文姐姐,是文姐姐的父亲,我舅舅在国子监当差,他刚才派人来告诉我,说文姐姐的父亲病倒在考场里了。”
文昔雀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她强撑着站直身子,紧抓着夏晴莹问道:“再说一遍,我父亲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