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羡怔怔地坐到小凳子上,这么气派的府邸,他越来越觉得夫人的身份不简单。
寻常商户可住不起这么大的府邸,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齐羡长得好,说话也挺甜,府里的下人们还挺喜欢他的,知道他没了爹娘,就更可怜他了。
年轻小孩儿恢复能力强,又有胡承给的药,消了一两日,齐羡身上的伤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江封离京城还挺远,再过不久,就是元日了,齐羡的案子怕是要等到过了元日后才有消息了。
今年的元日,皇帝只宴请群臣。
陆清悦给下人都封了银子,下人们一如既往说着吉祥话。
齐羡托着沉甸甸的赏银,脸上的表情很是呆滞。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而这些银子仅仅只是赏银。
要是爹娘,姐姐还在,见到这么银子,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他抓紧了钱袋子,努力咽下喉间的酸涩,他一定要为爹娘报仇,尽力救出姐姐。
这些日子,他也从其他下人的嘴里,打听到了夫人其他的身份。
原来她真不是简单的商户女。
她是陛下亲封的五品诰命夫人,还是怀国公府的外孙女。
是了,简单的商户女怎么敢随随便便出手救人呢。
夫人心软,要是能得到夫人的怜惜,说不定…
若能救出姐姐,日后他和姐姐也能受到夫人的庇护。
之后,陆清悦领着红棉绿玉,回了陆府陪爹爹。
街坊上很是热闹,陆清悦的兴致也高,掀着帘子高兴地看着马车外,一点儿也不像去年那样沉闷。
红棉和绿玉对视一眼,心里也高兴,自从离了少将军府,夫人肉眼可见越来越好了。
绿玉虽然没有红棉知道得多,但她也能明显感受到夫人的变化。
从前夫人身心似乎都压着沉重的包袱,整个人被困在一具躯壳里,连喜怒哀乐好像都不能随自己心意。
尤其是嫁入少将军府后,她更是宛如行尸走肉,可她偏偏还要每天带着笑容。
那笑容没有一点真切,也没有一点温度,仿佛是从彻骨的湖底捞上来的,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两人从小与陆清悦一起长大,对陆清悦的情绪转变比别人更敏锐些。
红棉和绿玉那时,真是很担心自家夫人有个什么好歹。
但她们两人总归只是丫鬟,除了更精心伺候她外,做不了别的事情。
在千佛寺遇到歹人到少将军从沙场回府这段日子,自家夫人的状态更是奇怪,平静下隐隐藏着一丝焦急和疯狂。
随着少将军背信弃义,屡次接旁的女子入府,夫人表面上悲伤不已,背地里却会露出几分喜悦。
绿玉当时还以为自家夫人要被少将军伤疯了。
如今,离开少将军府后,压在夫人身心的包袱似乎消失了。
夫人也渐渐变得更真实了,就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飞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陆回老早就守在府门口等着陆清悦了,老管家和胡承也在旁边站着。
乍一看,像三个老爹爹。
陆清悦下了马车,故意拉下脸。
“这么冷,你们在这儿守着做甚?”
陆回:“孩儿回来陪我过元日,我高兴。”
陆清悦嗔道:“高兴又不能当毛氅防冷,快些进去。”
三人乐呵呵跟着她进去,下人们也纷纷迎了上来。
这些下人大部分是看着陆清悦长大了,这会儿看到她回来也高兴。
夜里,大家热热闹闹用了膳,陆清悦陪着陆回在檐下小酌。
陆回感慨:“自你出嫁后,好些年没与孩儿一块过元日了。”
陆清悦笑着:“那我往后年年都回来陪爹爹。”
“那哪成啊?”
陆清悦反问:“怎么不成?”
陆回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
他道:“爹爹总有老去那天,你总得有个伴儿。”
陆清悦沉默,陆回语重心长道。
“孩儿啊,你不能因为段衡,放弃以后遇到的所有男子,他不值得你断情绝爱。”
陆清悦无奈一笑:“爹爹,你说什么呢,我与段衡之间,从来就没有情爱,只有算计。”
她后面的话说得很轻,陆回没听清。
“孩儿,你说了什么?爹爹没听清。”
“没什么,不是说要喝酒么,来。”她举起酒杯。
陆回笑眯眯:“这些好酒一直藏着,就等孩儿你回来一起喝了,今天须得喝得尽兴。”
第235章 小狐狸
陆清悦在陆府留了三天,陪着爹爹还去街坊上逛了逛。
看着卖糖的小摊围了好些小顽童,陆回笑道。
“你小时候老闹着要买这些甜口吃,我与你娘亲都不爱吃甜的,也不知你这点儿像了谁。”
陆回揭她的短,陆清悦也揭他的短。
“我哪知道,我只知道爹爹你那时可没少偷吃我的甜口。”
陆回不自在咳了咳:“我这是怕你小小年纪,吃坏了牙。”
“是吗?”
陆清悦走到一个小摊面前:“来一包甜糕。”
她侧首看着假装不在意的自家爹爹:“爹爹,要不要也来一包?”
“咳,那都是你们这小姑娘家家爱吃的东西,我不吃。”
“好吧。”
在陆清悦看不到的地方,陆回盯着甜糕默默咽了咽口水,他含泪地撇开头。
下一刻,他的手里就被塞了一包甜糕。
陆回眼睛都亮了,仍嘴硬道:“哎,我不说了不吃么。”
嘴上说着不要,手却很老实地拿起了一块甜糕,送进嘴里。
陆清悦微微摇头:“爹爹,你就别装了,娘早就知道你爱吃甜的,只是看你好面子,没戳穿你罢了。”
陆回惊得差点噎着:“什么?婉儿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啦,娘说,与你见第二面的时候就知道了。”
陆回不再顾忌:“嗐,亏我还在你娘面前死装了那么多年,你这丫头,也不早与我说。”
“爹爹这么好面子,娘说,就该让你吃吃好面子的亏,才能丢了这坏毛病。”
陆回:“我这不是想在你娘面前表现好一点儿么。”
陆清悦:“爱吃甜的,又不是什么坏事,分明是爹爹自己给自己画了个圈,把自己限住了。”
“但是也不能太放纵了,要有松有紧才是,爹爹现在可不能吃太多甜的了。”
陆回笑吟吟:“都听孩儿的。”
陆清悦第四日才回去,一进府邸,便有婆子来报。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您快去瞧瞧吧,齐羡病了。”
陆清悦随着婆子走去:“怎么病了?请大夫了吗?”
婆子:“请了,可他总不安生,这三日夜夜都在回廊那儿等了夫人,每每都等到半夜才回。”
“我们都与他说了,您回了陆府,要三两日才回,他便不听。”
绿玉:“这小鬼这么犟吗?”
婆子:“可不是嘛,生着病还要跑去等夫人。”
这会子下人房里只有齐羡,他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才养回来的气色这会儿都糟蹋干净了。
婆子率先走了进去:“齐羡,夫人来看你了。”
陆清悦提着裙摆走了进去。
齐羡是受了寒才害了病,自家夫人身子弱,绿玉和红棉没让陆清悦靠太近。
齐羡喘着气微微转头:“夫人。”
他挣扎着要起身,陆清悦朝他压了压手,示意他躺着,不必起来。
“天寒地冻,跑去等我做甚?”
齐羡支支吾吾:“我,我想我爹娘和姐姐了。”
这小鬼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嘛。
随后,齐羡哽咽道:“可我已经没家了,夫人收留了我,是我的恩人,我想把这个给夫人。”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