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账本,是真账本,但没有我本人,或者信物,那就是一套假账本,上面记录的东西和产业就不会在我的名下。”
“之前,傅旭文背叛我后,我就与大掌柜一起着手办了这个事,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天,会出现类似的事。”
温之衡沉默了片刻。
“圣上太心急了。”
“所以,他当时若真心放了裴珞疏,我会尽数把身家奉上,只是他出尔反尔,自然也不能让他得到他本不该得到的东西。”
温之衡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
“你想得比较周到,不过他一直在找你,你最近还是不要露面,等过了这阵子风声再说。”
陈十一点头。
“可我一直在府内也不方便,安州那边大掌柜还等着我拿主意。”
温之衡沉思了片刻。
“你容我好生想想。”
次日,温之衡过了来,还带来了一个大包裹。
陈十一不解地问。
“这是什么?”
“你若是想出去,把容貌改改,扮成我身边的小厮,和青松一般,就可以来去自如了。”
陈十一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青松给人改头换面手艺甚精,等陈十一换好黑色衣袍,收紧袖口,束紧腰身,套上黑靴,他便在一旁指引着温之柔给陈十一束发簪髻。
他便在陈十一脸上涂涂抹抹的,没多久,就改好了。
看起来没多大变化,但已然不像陈十一了,倒是像极了一个清俊的小少年郎。
温之柔笑着说:“挺好的,这个样子谁还认识你是以前的陈十一啊,出去走走也挺好的,待在这里快三个月了,该是闷得慌了。”
温之衡静静地看着陈十一,执起桌上的黛笔,给她的眉毛淡淡扫了几次。
他的嘴角露出浅淡的笑意,旁边的青松见状忙问道。
“老爷,裴夫人出去的时候总得有个名吧?”
温之衡想了想。
“以后她跟着你,名字就叫青漪吧!”
他昨日想了很久,决定还是把她带在身边。
当今圣上的爪牙也很厉害,说不定哪天陈十一只要露了一点端倪,就要被逮进宫内,就算自已有三头六臂恐也不能帮她脱身,还不如将她放在眼前,说不定还能护她周全。
他也是担心她,再次想不开。
他很羡慕裴珞疏的,有她全心全意的爱,也愿意为他毫不犹豫地舍弃性命。
这,也许是他这一生都无法拥有的遗憾。
烈阳也会有乌云蔽日,山高也无人泼墨取名,黄莺婉转无人相和…
不过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第266章 池塘
她再次来到了侯府门前。
温之衡看着她怔愣的模样,心里很是酸涩。
“我父母去了江东老家常住,不在府内,你倘若不欢喜,那我便换…”
陈十一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现在是你的小厮,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凌云阁内,温之衡让青松给她另外置一间房,处理安州那边来的事。
青松劝解道。
“这怕是不妥,凌云阁进进出出的人也挺多,小厮还单独有个房,这明摆着让人质疑裴夫人的身份。”
陈十一也点头同意。
“简单些来吧,我没关系的,只要有个地方让我处理事情就可以。”
青松笑嘻嘻地在靠窗的位置给陈十一置了个桌子。
这个地方,老爷总喜欢坐在这读书煮茶。
青松也给她安置了一个小寝房,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里面的什么东西都是用得最好的。
晚膳后,等陆陆续续来往的人停歇了后,温之衡同陈十一谈论起了为裴珞疏复仇的事。
“想要扳倒一个帝王,如果你只要了结他的性命,安排高手刺杀便可,这是最直接的,但也是最难的,他们的身边,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除非,你能找出更加厉害的杀手。”
陈十一摇头。
“就算福大在,也做不成这个事。”
温之衡继续说道。
“好,第二种,民意,就像上次你去西北,帮着蓝清河索要朝廷军粮,用的就是这种办法,当时的圣上是极其爱好脸面之人,对之能有用处,但当今的这位,我暂时还未摸清他的喜好。”
陈十一沉思了片刻。
“他登基时日短,那些民意,只怕,他们还未曾知晓大邺换了新皇,此举无效。”
温之衡想了一会。
“朝堂暂时没有纷争,皇位平稳过渡,要从中掀起朝堂利益之分,几乎没有可能,为官者,都是最谨慎不过的人,一旦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守住自已的家业和官位,明哲保身。”
陈十一看着桌上摊开的书,眼睛眨了眨。
“那你为何不明哲保身?要来助我杀他?”
温之衡端坐在他的书案后,烛火摇曳,照映着他的脸一半光华,一半幽暗。
“救命之恩罢了。”
陈十一望向窗外,看着窗子外那些奇奇怪怪的盆景影子,张牙舞爪。
“都多少年了,那点子救命之恩,早就还完了。”
温之衡慢悠悠地说道。
“我希望我们可以摒弃以前的恩怨,成为朋友,朋友有难,我自会相帮。”
陈十一轻声细语说着话。
“我不知道如何报答你?”
“有什么可报答的,我什么都有了。”
陈十一垂眸沉默。
温之衡又说道。
“我只会做我愿意做的事情,别多想。”
侯府的庭院里,人少了很多,这里只有温之衡一个主子,只有打扫庭院的几个仆人,就很少见到人了。
那个池塘还在,如今里面栽种了荷叶,现已凋零,一根一根如像极了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筷子,有些还断了一半,垂在水面上,悲凉却带着一丝颓废的惊艳。
那条胖得像猪一样的金鱼竟然还活着,慢吞吞地游荡着,不疾不徐,像极了身着彩衣的老人,悠闲自在,又光鲜亮丽。
陈十一这次不再赶着它游了,它这一身肉,是它长寿的秘诀,太瘦了,经不住风雨,受不住严寒。
就比如自已,满身的寒气。
药早已吃满三个月,但她现在已没有了心思来诊治。
人都不在了,孩子不孩子的又有什么意思?
孩子?
陈十一倚靠在池塘边上沉思良久。
“裴夫人…”
声音从后面响起,陈十一猛地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青松渐渐走近了她。
“裴夫人,安州来了信。”
“好,我知道了。”
陈十一打开书案上的书信。
李芸周的字迹很是慌忙,看得出来,那边应是有很多人在盯着她,看来定是安长路在那边周旋才有机会寄信出来。
她朝温之衡的书案上看了过去。
平时,他很是忙碌,一直埋在堆成山的文书里面,有时候连茶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
不过有的时候比较偷懒,一天一本都不想看,就悠闲自在地修剪花草的枝桠,动动这,动动那,然后一整天就这样过完了。
平时,他很少同自已说话,除了必要。
青松同自已说的话,都比他多的多。
外面越加寒凉起来,陈十一想着,都快初雪了吧。
京都的初雪每次都下得特别大,纷纷扬扬的,似乎在诉说着人的心事一般。
外面,有酒香,菜香飘来。
陈十一闻声过去,发现温之衡支了个小桌子,桌子上,是一个碳锅,煮着香喷喷的食物,咕咚咕咚的,旁边,是一小壶酒,天青色酒杯已经满上。
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这兴致。
温之衡似乎发现了陈十一,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