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渊大口大口吃着米饭,极艰难地咽了下去,即便这样,他还是坚持不懈地一口又一口。
陈十一抬手制止了他。
“把你这一身骚包的红色给换了,收拾几身衣裳,随我同去吧。”
伯渊听得欢呼雀跃,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百灵看着伯渊的身影,惊得合不拢嘴。
“阿姐,如我没看错,他刚才还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吧?”
陈十一抿嘴笑了。
“嗯,你没看错。”
“你真的要把他带去啊?”
“嗯,放在安州,游手好闲的,指不定会闯祸,到时还需你们给他擦屁股,他最怕我和福大,也只有我俩才管得住他,带在身边,让他也干干苦力。”
到了云州的时候,天气已经冷透了。
陈十一马车里的炭火一直没停过,她这段时日,一直在马车里读书,偶尔出来和驾着马车的福大说话。
她哈着白气,搓着双手,坐在福大旁边。
“你那几个朋友都不冷的吗?骑着马,身上的衣衫还那么薄?”
“他们到处走惯了的,再加上都是习武之人,这点严寒算什么。”
陈十一忽然笑了。
“小的时候我也能吃苦,手上长满了冻疮也没当回事,得了个馒头吃,就觉得美味极了。而如今娇养了几年,身边有了银子,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日子,以前的苦难却半分受不得了,可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福大淡漠地说。
“谁想吃苦啊,努力挣银子不就为了过上好日子。”
“如若有一天,变得一无所有,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情景。”
“人生起起伏伏,这很正常,所以,过好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那倒也是。”
“别想着以后怎样,以后这两个字,就是不确定,既然不确定,那就有好有坏,有的做得成,有的做不成,把以后挂在嘴边,这种人本身就辜负了现在,没有现在的努力,也配不上有以后。”
陈十一想不到,平时最为淡漠的福大,其实是最有心的人。
“所以你支持我来边境,是觉得我做得对,是吗?”
“当然,既然有了想做的事,立即行动,才能得善果。”
风越来越大,恐不好再前行,他们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他们这一行,带上粮食,总共有四十多辆车。
很是引人注意。
这一路上,福大的朋友在外出行颇有经验,多亏有了他们,才一路顺利走到了云州。
下一个州府便到了凉州,是大邺的最西北。
云来客栈被他们包了下来,安置好一切,陈十一带着福大和伯渊就到镇上到处乱转。
许是快到了边境地带,这边的房屋样式甚是粗犷,没有安州的婉约雅致,但也别有一番滋味。
路上行人匆匆,各路商旅走动,举家搬迁的,都接踵而至。
伯渊有些担忧。
“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这个样子极为吓人,我听说,若是丢了城池,乌羌国那边最喜屠城,万一…”
福大交臂冷厉说道。
“万一什么,有我在,你死不了。”
陈十一自顾自地环顾着城镇的周围,瞧见前面有一堆人,围着也不知道做什么。
伯渊倒是对这些很有兴趣。
“陌生的地儿,别乱跑。”
“就看一眼。”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影一溜烟就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他就跑了回来。
“一伙流氓,在调戏一个女子。”
福大忙说道。
“别乱管闲事,这里的人大多藏龙卧虎,不小心就惹祸上身了。”
陈十一表示赞同。
“咱们往前走吧。”
她经过那一群人的时候,不经意往那一瞥,瞬间愣住了。
“福大,我可能要真的管闲事了。”
说完,她就朝那一伙人走了过去。
那伙人差不多有七八人,各个身材魁梧,对面的女子穿着男子的灰色衣衫,衣衫现已破烂,破的比较厉害的都能瞧见红色的里衣,怪不得这几男的,眼神像贪婪的饿狼。
她乌黑浓密的发丝已经散开,显得她的脸又小又苍白,妍丽明媚的脸庞印着红痕,嘴角青紫,有一道小口子流着血丝。
眼眸有惊恐,但很是倔强狠厉,手中拿着匕首,才使得这些男子不敢靠近。
当陈十一走了近来,女子看见陈十一时,眼眸竟然湿润了。
“寻烟姐姐,你怎么在这,我们寻了你很久。”
说完,便搀扶着莫寻烟就要离去。
第179章 谈天
那几个人刚开始有点疑惑,后来见陈十一要带走莫寻烟,急忙拦住。
“又来一个美人儿,虽没这个模样艳丽,但也还不错。”
陈十一笑着说。
“各位大哥,我找我的朋友很久了,我现在要将她带回去,还请几位能行个方便,让一下行吗?”
其中一个恶人淫笑道。
“也不是不行,我们哥几个很久没喝酒了,有两个美人儿作陪,岂不妙哉?”
身后,一个冷厉的声音响起。
“想喝酒,看看我怎么样?”
“谁…”
那人不耐烦往后一看,福大鹰隼般的眼眸死死盯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几人也见多识广,一看福大就是个高手,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便走开了。
陈十一也没心思到处逛,直接把莫寻烟带回了客栈。
客栈上房,陈十一取来了药,细细地帮莫寻烟匀满药膏。
莫寻烟摸了摸嘴角的伤口,不由得冷嗤了一声。
“我与你真是有莫大的缘分,邺国这么大,我们都能在一个犄角旮旯相逢。”
陈十一眉头微皱。
“你不是在京都吗?怎么跑到云州来了?”
莫寻烟疑惑地问。
“京都发生了很多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陈十一摇头。
“我离开京都快半年了,再加上,京都那边我已经没了产业,所以不重要的消息都没传到我这边来。”
“不重要?”
莫寻烟笑了。
“温之衡的消息也不重要吗?”
陈十一没有回答,岔开了话题。
“你是如何到了云州?”
“我父亲在朝堂上忤逆圣意,被贬岭南,因温之衡保我,我才没受到责罚,回了云州这边投靠外祖家,但,我这种身份,即便外祖疼爱于我,那些舅舅们都避我如蛇蝎,所以,我又自已出来了。”
陈十一之前就觉得莫寻烟是个离经叛道的闺阁女子,她无拘无束,不管他人的看法,只管自已所想所做,天塌下来,她死了就死了的无所谓。
就像现在,她父亲被贬,她从昔日的贵不可言到了现在被街头上的混儿欺辱,谈论起来,没有想象当中的泣不成声,相反却淡然自若。
犹记得初见侯府一家子,也就温之衡和温之远稍稍好点,其他女眷犹如天塌了一般,与面前莫寻烟的泰然自若,无法相提并论。
深陷泥垢里的花,有的垂死挣扎,有的傲然绽放。
人与人是不同的。
“风水轮流转,我享受了那么多年的富贵,也该我尝尝跌入泥底是什么滋味了。”
她眉眼微淡,嘴角却上扬。
陈十一拧了帕子递给莫寻烟。
“你出来了准备去哪里?”
莫寻烟摇头。
“不知道,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