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崔和疼晕了过去,被家仆手忙脚乱接住,江见见状,也不纠缠了,留下了名姓住址,踏着夜色回去了。
……
进入秋日后,天黑得也比夏日要早上些,听爹爹回来了,云桑忙让婢女摆饭,让爹爹一同过来吃。
家里就父女两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同桌而食,除非爹爹忙碌时候,回来得晚,云桑便不等了。
不仅是期待着能与爹爹一起用饭,还有她今日一直记挂着得退婚之事。
厨房送来四菜一汤,傅允换了身衣裳来到了女儿这里,熟练地净手用饭。
汤羹是鸽子汤,炖得软烂鲜美,云桑给爹爹盛了一碗,看着爹爹略显疲惫又带着浅浅笑意的面色,有些心疼道:“爹爹是不是又去尚书台处理公务了,每回都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今晚可要多用些饭菜。”
傅允颇为受用地接受女儿的关怀,也没提今日去做的那些腌臜事,只连连应声。
父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絮叨了一会,云桑问起了爹爹去英王府退婚的进展。
本以为是桩毫无悬念的事,问完后就见爹爹面色踌躇,似有难言之隐。
“爹爹何故这般,莫不是英王说了好些难听的话羞辱爹爹?”
被退婚的人家总是会掉几分面子,云桑以为英王家恼了,让爹爹难堪。
“非也。”
傅允摇头,安抚着着急的女儿,将今日英王府一行的结果一一道来。
“世子没有答应咱们的退婚,说要与你亲自谈一谈。”
……
云桑沐浴的时候都在纳闷英王府的态度。
如此清晰明了的局面,李承钰应当心里有数,他究竟是要谈什么呢?
躺到床上没一会,云桑便控制了自己不再去想,猜测李承钰应当明日便会登门,疑惑定然很快解了。
快入睡时,云桑听到窗边传来敲击声,就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云桑立马清醒了,下意识就往江见身上猜。
趿着鞋,穿好外袍过去,轻轻推开窗子,却发现空无一人,刚开始害怕起来,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差点害得云桑叫出声来。
“干什么!”
白袍就算是在夜里也非常显眼,尤其江见的剑鞘还是银色的,在冷月下银光
闪闪。
摸着脑袋,月色下少女的面容凶凶的,江见怎么瞧怎么可爱。
“来见你,我好久没见你了。”
挤到支摘窗里面,江见那番话听起来异常委屈的话,云桑失笑道:“不过才大半日,哪有多久。”
黑夜中,少年的面容模糊,只一双眼眸晶亮,灿若星子。
“很久了,以前几乎日日夜夜都在一起的。”
说这话时,江见声音低沉,星子都黯淡了几分。
云桑笑意一滞,不知为何忽觉有些愧疚。
她与江见以前确实是形影不离的,但如今江见都不能进她的屋子了。
这样的落差确实不小,也难怪他会失落。
愧疚之下,云桑也跟着心软,动了个小心思,迟疑道:“要不你趁着现在没人的时候进来,就从这里,动静小些,别被人发觉了。”
似乎就是在等着她这一句,话音一落,就听到少年嘿嘿的笑声,一听就是得逞后的窃喜。
云桑气恼,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江见如泥鳅一般从窗沿钻了进来。
云桑察看了四下,还是静悄悄的一片,忐忑中夹杂着一抹没来由的兴奋,云桑将支摘窗轻轻阖上。
薄薄的一层绢帛遮挡住了少年人汹涌火热的情愫。
第65章 约见
昨夜偷摸跟江见玩闹了许久, 具体记不清了,似乎有一个时辰了。
因为记得她刚躺床上时,照云说刚到亥时, 江见走时将近子时了。
江见走后, 因为经历了一番漫长而热烈的感情交流, 云桑一时半会睡不着,在床上干巴巴地躺了好半天才睡过去。
以致于翌日睡得好到晌午, 照云也任由着她睡。
因为记挂着李承钰会约谈她,云桑担忧自己睡过头错过了什么。
问照云, 照云说未曾有人相邀,英王府更是没有。
这事不仅云桑挂心, 江见更是放在心尖尖上,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捏着她的脸颊肉问起了这事。
“定是他不想退,还想娶你!”
听完英王家给出的答复, 江见义愤填膺,一番话说得十分笃定。
云桑听得直笑, 信誓旦旦反驳他:“不可能的, 他看起来对我并无什么情意,又看见了当时我还没恢复记忆前你我亲昵的一幕, 这样若是还要娶, 那他得多爱我?”
犹记得当初在皇宫读书,李承钰就不是爱同姑娘们玩闹的, 不像是其他皇孙,总喜欢同伴读来的官家千金说话,譬如景王家那个李承欢,甚至还会言语逗弄来伴读的姑娘。
云桑极不喜欢那样的人,待他更是冷淡疏离, 好在后面与英王府有了婚约,李承欢不好当着堂兄的面来烦她,而那时定了婚的李承钰也会顾着未婚妻的体面来护她。
但这完全不能证明李承钰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厚,云桑也从没那么自恋过。
李承钰来她家提亲,也许只是单纯觉得她各方面都适合做他的世子妃罢了。
面对云桑不以为然的态度,江见不服气,对着她的唇轻咬了一口。
“娘子别还不信,他什么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只娘子,白长了那么一双大眼睛。”
云桑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但这事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了,因为恨恨说完这些话,江见又卷着火焰来了。
江见今日又出门去了,说是血灵芝有动静了。
云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崔御史被刺险些丧命的事不过一日便在长安传遍了。
连陛下都惊动了,要彻查此事。
爹爹就她一个孩子,饭桌上从不忌讳与她说话,时常跟她说些朝政上的闲事,毕竟生活在长安这个权贵多如狗的地儿,自己的未婚夫又是会袭王爵的皇孙,日后可不少要掺和大事,傅允觉得多听点反倒是好事。
御史大夫崔和,素来愤世嫉俗,尤其嫌恶当今的尚书右仆射,也就是伏陶。
本朝尚书省未设尚书令,只因这职位被本朝天纵奇才的那位太宗担任过,为表尊崇敬畏,从那以后,尚书省不设尚书令,只有左右仆射两位长官。
而世人以左为尊,左仆射的地位较之右仆射又高一些,加之右仆射伏陶这人本就是个花架子,一个高官之位本就不是靠真才实学得来的。
“不过是靠着些糊弄人的鬼神之术入了陛下的眼,会些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微末技艺罢了。”
云桑还记得每次爹爹说起伏陶时,虽然神色平静,但云桑能看出爹爹的不屑。
靠着这些拙劣手段哄得陛下予他右仆射的位置,与他并列尚书省长官,傅允很难不膈应。
不过那伏陶自知在能力和威望上不能与左仆射的傅允相提并论,并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地来挤兑傅允,掌控尚书台。
崔和那等性子,最是瞧不上伏陶那等谄媚奸宦,一年到头没少参他,这也导致伏陶异常憎恨崔和。
也就是这两日,崔御史弹劾了伏陶圈占民宅民田,草菅人命,引起当地怨愤,崔和抓住时机在陛下面前狠狠参了一本,让伏陶吃了陛下的一顿挂落。
云桑甚至想,刺杀崔和的杀手兴许就是那个伏陶派来的。
江见说崔和只是肩膀被扎了一剑,轻飘飘地说了句轻伤,对此云桑表示不认同。
那只是江见看来的轻伤而已,放在那些文官身上,都是能疼得死去活来的重伤了。
云桑不敢想自己要是重了一剑会是什么样的疼法。
脚扭伤了都很疼的。
江见走后,爹爹也去上职了,云桑就安静在家等着李承钰约见。
……
江见再次来到崔家,对方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再没了刁难,是崔家的管家将人迎进去的。
崔和在会客厅接见了他,肩上的伤口已经上了顶好的药,包扎得整整齐齐,脸色苍白。
见江见来,崔和屏退了厅内的仆从侍婢,显然有些不能对外人言的话要与江见说。
崔和手边的案几上摆着两个托盘,一盘是黄灿灿的金锭,粗粗一扫也有百来两,另一盘上是几张契书。
“阁下救了某的性命,这些钱财和铺面是某的小小诚意。”
崔家家产颇丰,崔和毫不吝啬地掏出大把钱财来感谢他的救命恩人,但今日他不止为此。
看见那些钱财,江见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想到了什么,又不大满意道:“不如用血灵芝来感谢我。”
崔和摇头,笑容有些狡诈,很难想象一根筋如崔和这样的人还会动这种无赖的小心思。
“某实现可没跟你做这笔生意,你也没说救某需要血灵芝来换,所以谢礼某不能给你血灵芝。”
江见有些恼了,觉得这人为什么这么犟,就是不愿意给他血灵芝。
“那你怎样才肯将血灵芝给我?”
这话问到了崔和的心坎上,他看了眼自己肩上透着殷红的纱布,语气息怒难辨。
“与某做一场交易,杀了当朝尚书右仆射伏陶,我就将血灵芝送于阁下。”
既然伏陶不仁,想要他的命,那便休怪他不义了。
……
云桑今日什么也没等到,心中诧异的紧。
李承钰看着不像是会拖延的人,退婚于他也算个大事,他没理由磨磨唧唧的才是。
爹爹回来后,朝爹爹一问,才知陛下想孙子们了,将皇孙们都召进了宫,既是考较功课也是打发一下时间。
陛下时常来这么一下,可能是因为人老了容易寂寞,喜欢看看年轻的孙辈。
但每次也得好几日的功夫皇孙们才能出来,云桑想着估计又要等上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