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手里的奏折拿得稳稳的,情绪丝毫不因国公爷的话而牵动。
国公爷看皇帝不信,直接大哭起来,一边哭嚎一边埋怨:“秋郡主前些日子与我一起去夜市吃宵夜,竟然遭受到了刺杀,秋娘她身中数十箭!!”
批完一本奏折,皇帝调整了坐姿,对国公爷说:“这件事,朕有耳闻。”
第76章 第 76 章
国公爷看皇帝仍然不为所动, 立即倒在地上,撒泼打滚地嚎叫:“然后皇后娘娘就派人送来药材,说给秋娘看病, 没想到那药,秋娘一喝就死了啊, 后来查药渣,里头竟然有毒!!!”
年纪一大把, 为了还儿媳妇一个真相, 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国公爷头脑简单,想不清楚到底谁害了秋娘,手里的兵权已经被收回, 只剩下看似鲜花着锦的帝心荣宠,于是便抓着这一点, 冲进宫来。
高坐在前端的帝王, 此时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笑容。
他等这句话好久了。
“是吗?没想到她竟然胆敢下毒杀害皇室血脉,简直无法无天!”
皇帝用力地一拍桌子, 愤怒地说。
“武国公放心,这件事朕必定还你一个清白!”皇帝从龙椅上起身, 走上前前,扶起倒在地上的国公爷, 装作感同身受的样子握住国公爷的手。
国公爷感动地稀里哗啦:“谢皇上隆恩!老臣,老臣真是······呜呜呜心里苦哇!”
假模假样地关心了一会儿国公府的现状, 哄得国公爷收住眼泪, 皇帝便派人牵了一辆马车, 送国公爷离宫。
国公爷一走, 闹闹哄哄的御书房瞬时寂静下来,屋里立在两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不敢说话, 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生怕皇上点到自己。
“刘公公。”
一声漫不经心的喊话,喊得刘公公肝胆一颤,哆嗦了一下,立刻跪在地上。
“奴才在。”
刘公公头贴在地上,不敢抬头往上看。
“不用那么紧张,过来,把这道旨意传到凤宁殿。”
皇帝不慌不忙地写完最后一笔,放下细杆狼毫毛笔,一举一动都带有隐晦的多年布局即将结果的喜悦。
刘公公应声上前,拿起圣旨时,没忍住瞟了一眼。
手立刻狠狠地抖了一下,这这这······
这道旨意,他要是去皇后娘娘那儿通传,简直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啊。他哪是去传旨,明明就是去送命。
而且都还没查呢,就凭国公爷一个告状,就······
刘公公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嗓子干涩得发麻。
“陛下,这······”
“嗯?”
刘公公的话只起了一个头,就被皇帝嗜血的眼神镇住了,冰冷的‘嗯’ 字逼/得刘公公心里拔凉拔凉的。
刘公公当即主动扇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一是向皇帝表忠心,自己刚才绝对没有任何抗旨的意思,二是后悔自己怎么又忘记教训了,前几日才磕破了头,发誓要学会闭嘴,如今就又犯老毛病,真是/嘴/贱。
巴掌扇得狠,脸颊立刻红肿起来。
“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卷好圣旨,刘公公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御书房。
寒冷刺骨的目光,如芒在背。
待刘公公走远,龙椅上的男人又不慌不忙地拿起另一道奏折批着。
一边批阅,一边叫墙边站着的宫女把御书房里的易碎锋利物品都收走,又叫门外的侍卫,分几个到御书房里站着。
顶着红肿的脸,刘公公点了两个机灵、腿脚灵活跑得快的小太监跟着自己,一起往凤宁殿传旨。
按理说,仪态不整,是不能去传旨的。但这道圣旨内容太过惊骇,刘公公知晓皇上的意思,绝不能叫他人代传的。
“圣旨到!”
伴随着面无表情地高喊,眼前的凤宁殿大门快速打开,皇后领头站在殿前,向刘公公浅浅点头,其他宫女太监纷纷跪下。
刘公公没有回应,像个提线木偶般打开圣旨,一字一句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品行有亏,毒害郡主,德不配位,不堪凤主,于今日起,废去后位,迁居冷宫。钦此!”
“什么!刘公公,假传圣旨可不是开玩笑的!”皇后黑沉着脸,凤威立立。
“娘娘,请吧。”刘公公不回应皇后的质问,只弯着腰,催促皇后领旨。
“假旨,有什么好领的。来人,把他们赶出凤宁殿!”皇后一声厉呵,大袖一甩,随身的几位宫女就涌上前去,推搡着把刘公公几人挤出殿外,随后砰的一声,用力地重重关上大门。
“好了,其他人都下去吧,大姑姑留下来伺候。”皇后极力压住颤抖的手,维持住了一国之母的体面。
待刘公公几人都被赶出凤宁殿后,皇后便清空了场地,只叫贴身伺候了自己多年的大宫女留在身旁。
“大姑姑,你说,这可怎么办呢,该不会真的······”
屋里一空,之前勉强维持体面的皇后就崩溃了,自从入宫以来,她顺风顺水,备受荣宠、还生下了皇子,孩子一出生就被封做太子,风光无限,人人都捧着她。除了被嘲笑说当姐姐的替身,她这辈子都没经历什么波折,也没有应对危机的能力。
她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连皇上都被她迷得团团转。
如今陡然来一道废后的旨意,打得她措手不及,惊慌失措。
“不会的,不会的,皇上那么爱我,他不会废后的。”
她拒绝相信刚才听到的圣旨,慌张地一把握住大宫女的手,仿佛汲取力量依靠似地问:“对吧,你说对吧?”
“娘娘说的对,陛下那么爱您,怎么会下达这种旨意,定是那刘公公假传圣旨。”
大宫女柔声细语地安慰,但话里话外都是拱火的意思。
看有人支持自己,皇后再也忍不住,眼眶顿时红了,泪水在眼里打转。
“对!定是他扭曲圣意,假传圣旨!”皇后坚定地重复道。
“若是真听信了刘公公的假旨,娘娘且不是平白受了侮辱,娘娘何不去问问皇上?皇上这般宠爱娘娘,定不会叫娘娘受委屈的。”
大宫女理了理皇后鬓角的因为慌张而弄凌乱的发丝,她看着皇后细嫩的脖子,浅浅地微笑着。
“你说的对!我要去问皇上,去问皇上!”
就像溺水的人,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立刻起身,随便捋捋褶皱的衣角,便往外头冲。
好在大宫女及时拉住了她。
“娘娘,我叫人准备了凤驾,就在外头,请娘娘上坐。”
这可不能让皇后在宫里乱跑,若是遇见什么人,跟皇后说几句话,叫她清醒冷静下来,且不是坏了计划。又或者万一遇到了满嘴之乎者也的讲究礼数的老货,把事情闹大,主子就不能顺顺利利地废后了。
只要先废了,后头无论众人再怎么叫唤,都无济于事。
大宫女半哄半推地把头脑发热、心慌失措的皇后送上轿子,自己也跟在一旁。
一路上,看情况,时不时夹枪带棒地拱火几句,叫皇后的怒气值一直没下来过。
大家都知道,人一旦失去理智,就什么事都容易干出来。
凤驾将将停稳,皇后便心急如焚地从上头跳下来,不顾仪态,也不等通传,直直往御书房里冲。
“皇上,皇上!”
一边冲,一边喊,带着哭腔。
本以为到门口会被守门的侍卫拦下来,没想到竟然无人阻挡,这说明什么?陛下果然心里有我,他是爱我的。
皇后心里这样想着,少了些慌张,脸上也露出些甜蜜来。
“毒妇!你还敢跑到朕面前叫嚣,来人,压下去!”
皇帝拿起手里正在批改的奏折,就往她脸上砸。
刚被调进来的侍卫也立刻听令,抓住皇后的胳膊别在背后,压着她跪下。
“放开,放手,我是皇后,你们不能动我!”她用力地挣扎,刚理好的发丝全散开来,头上插的凤簪也掉在地上。
“皇上,怎可用毒妇二字,纯娘从未做过任何毒害郡主的事啊,皇上————”
皇后闺名纯娘,刚进宫时,皇上还夸过她的名字很干净。此时她说到自己的名字,想用过往的情谊挽回眼前冰冷陌生的男人。
“你不配纯娘二字,敢下毒杀害楚王之女,叫朕怎么相信你还是当初那个纯娘。”
男人又用力地甩出一本奏折,狠狠地打在纯娘的头上,另一只凤簪也掉落在地。
“我没有啊,我没有下毒害秋郡主啊,她的婆母与我交好,我听闻她身受重伤,就送了很多珍贵的药材,并没有下毒啊。”
纯皇后拼命地摇着头解释,她真的没有这么做过。
可皇帝哪容得她解释,当即打断她说话。
“好,你果然承认你送去了有毒的药材,国公府已经在药材的残渣里检查出了剧毒!你变了,纯娘,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帝失望地看着披头散发的纯皇后,仿佛要放弃她一般地摇摇头。
两旁压着皇后的侍卫领会到陛下的意思,当即拽着皇后往御书房外头拖。
“不要,不要碰我!皇上,纯娘真的没有做这些事啊,皇上,你相信我,这么多年我勤勤恳恳,从未坐任何出格之事啊。”
纯皇后哭花了眼,泪水打湿了衣襟。
皇帝一抬手,止住侍卫的动作。
“这些年你真的心无一丝一毫的怨恨吗?”男人冷漠的声音像诱惑夏娃吃/禁/果/的毒蛇,循循诱导眼前的女人,说出他想听的话。
“我,我,我只是偶尔想皇上多看御儿一眼,少管大皇子······啊!不要拽我!”
纯皇后看着男人的眼睛,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嘴不知怎么了,就说出了心里最隐秘的那点心思。
话还没说完,皇帝就果断挥手,示意侍卫立刻动手,把皇后拖下去。
“从今日起,打入冷宫,终身不得恢复后位。”
“不!————,皇上,皇上!”
纯娘悲戚的哭声渐渐远去,御书房里,皇帝捡起甩在地上的奏折,轻轻拍了拍。
好纯娘,帮他省了许多事,算她没有白当这些年的皇后。
该轮到下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