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倾洒在开阔的马球场上,刚刚抽好签列成双方的骑手们已列阵以待,气氛轻松闹腾,男男女女聚在一块儿,不过是打着玩儿。
不巧的是,表哥表妹竟分别在一队。
秦相宜眉眼弯弯,恰似月牙儿:“表哥,等会儿可不要让着我呀。”
她与身旁的女伴轻声交谈,贺宴舟看到她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在讨论一些战术问题。
随着一声号角吹响,双方便都动起来。
秦相宜率先朝着马球奔去,手中球杆挥舞得虎虎生风,贺宴舟朝她驶去,试图截下她的去路。
秦相宜眼眸锐利,瞪向他,不慌不忙,轻夹马腹,□□良驹心领神会,侧身一闪,巧妙避开锋芒,同时挥动球杆,精准地将马球挥向己方队友。
队友接住球后,奋力前冲,又被对方多人包抄,几匹马互相挤撞,骑手们身体前倾,球杆在空中交错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星四溅。
就在这时,马球被击飞,直直朝着场外飞去。
贺宴舟见状,毫不犹豫驱马转向,朝马球追去。
后面队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秦相宜紧随其后,她在马背上俯身探身,几乎与马背平行,手臂伸展到极致,就在马球即将落地的瞬间。
两根球杆精准的相撞,互相勾住。
秦相宜厉目望向贺宴舟,忽然咧起嘴,声音很娇的叫了一声:“表哥~”
秦相宜收回球杆,精准地往马球上一勾,将球稳稳带了回来,顺势转身,再度冲向对方球门。
贺宴舟没再追上去,他垂下手中球杆,自嘲地笑了笑,怎么就中计了呢。
此时,对方防守愈发严密,球门附近骑手们紧密排列,筑起一道人墙。
秦相宜目光坚定,毫无惧色,双腿夹紧马腹,在接近球门时,瞅准对方防守的一丝破绽,高高扬起球杆,用尽全身力气挥击而出。
马球入炮弹般呼啸着飞过众人头顶,直入网底。
刹那间,队友们跳着欢呼。
秦相宜骑在马背上喘着气,揉了揉发疼的手腕。
还真是太久没骑过马了,就这么浅浅活动一下,累得遭不住。
她狠狠喘息着,将手覆在胸腔上,心跳剧烈得一下一下锤在她的掌心,心跳声震耳欲聋。
这是生机与自由的声音。
她一边喘息一边笑着,虽然自己已经赶不上小时候了,可是这么打一场下来,真是酣畅淋漓,她终于觉得,自己真正活过来了。
她还年轻啊,往常总有人说她和离归来都一把年纪了,可是她现在心跳得雀跃,回首处,表哥遥遥望着她。
她还年轻,她的人生,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今日朝堂上殿中群臣皆在,因着贺宴舟立了大功刚回来,皇上难得的也上朝了,想要当中奖赏他一番。
贺宴舟正式向皇上述职,自己此行前往北境种种。
皇上大喜,自是要给他封赏。
“朕听闻你就要与你表妹成婚了,朕还特意赐了她一个郡主的身份,才好配得上朕的贺卿。”
贺宴舟磕头道:“待与表妹成婚后,定来叩谢皇上大恩。”
景历帝注视着贺宴舟的神情,打量他怎的没有伤心呢,听说他的旧情人死了。
不过也是,男人理解男人,女人嘛,没了一个还有别的。
除此之外,今日朝堂上还有一件事情。
吏部的徐大人,忽然出来启奏:“陛下,如今吏部缺几位贤能之士,臣遍寻朝堂,有一人才能出众,堪当此任,此人名叫秦天柱,任职于翰林院,臣以为,派他进吏部定能不负圣望。”
徐大人眨了眨眼,没办法,收了他家的钱,虽然给的不多,左右要的也不是什么大官。
戚氏为着这事儿,可是从老夫人那儿又敲了一大笔银子出来,说是要给丈夫打点官职,其中一大笔银子都给娘家拿去了,一小部分进献给了徐大人。
钱给的不多,徐大人这番话说得生硬,一脸坦然。
皇上又没收到好处,凭什么听他的。
可皇上捕捉到了他的姓:“秦天柱?”
是秦雨铃的父亲吗?
贺宴舟站出来,仍是那一身正气的模样,所有人的目光便都又集中到他身上去了。
“皇上,臣知道此人,此人在经商一事上颇有天赋,不该去吏部,该去户部,臣正好有一门差事可以派他去办。”
皇上目光温和地落在贺宴舟身上:“贺卿快说。”
“臣调查得知,裴姓皇商在西域有大量的矿山,每日可产千金,不如将秦天柱作为使臣派往西域,严查裴家,将属于朝廷的矿山归还给朝廷!”
朱遇清扭头奇怪地看着贺宴舟,他怎么抄他的招。
只要是如今的贺宴舟说出的话,皇上便没有不同意的。
“那边依贺卿所说吧,那秦天柱但凡少带回来一颗金子,朕拿他是问!”
旨意下到秦家的时候,戚氏脸都快笑烂了。
是皇上亲自安排的差事,而不只是吏部的一纸调令。
“夫君,你只要把这件事情好好完成了,回来必定是风风光光的呀,升官进爵指日可待呀。”
江老夫人皱着眉,有些不安心,自己花出去那么多银子,就换回来一个这?
那西域偏远又艰苦,儿子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的回不来。
江老夫人年纪大了,如何能不担忧。
秦天柱拿着圣旨道:“皇上叫我即刻就出发,夫人,你替我收拾行装吧。”
戚氏是欢欢喜喜地把丈夫给送走的,如今这家里更是她说了算了。
秦相宜一死,家里果然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唯一叫人烦恼的就是,娘家的情况仍是一点儿也没好起来,那么多银子投进去,竟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可真让人发愁啊。
戚氏一扭头,怒目瞪向江老夫人:“婆母,都怪你,你要是早多拿些银子出来,咱们多打点一些,夫君也不会一下子被派那么远。”
江老夫人退后了两步,被戚氏那眼神有些吓到,这人怎的突然变了副脸孔。
李嬷嬷赶紧护在身前:“夫人,你怎么能对老夫人这么说话。”
丈夫都已经走了,戚氏也不装了,她老早就不想管这老不死的了,现在凭什么还好好跟她说话。
“婆母,我劝你乖乖听话,你要是不听话,当心我将您老草席子一卷,直接丢到大街上去。你儿子已经走了,你女儿也已经死了,你又能找谁诉冤呢?你也该看清楚局面了,搞清楚这个家现在由谁做主。”
江老夫人看着完全变了个脸色的戚氏,手指指着她:“你……你……你这个恶妇!你这是不孝!当心我把你告到官府去!”
戚氏笑着道:“你告呀,你要是告了,不光我恨你,铃儿恨你,你的孙子更会恨你。”
戚氏两手往胸前一揣,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江老夫人面如死灰,可她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过分的。
如今府里的下人本就换了一波了,这些人不光是先前不认秦相宜为主子,戚氏一喊,他们连老夫人也不认。
老将军留下的老人,除了一个李嬷嬷外,早就不在了。
戚氏大手一挥:“去,把春芳堂里里外外给我翻个底朝天,把所有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都给我翻出来。”
秦天柱一走,这戚氏真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连理也不讲了。
没一会儿,戚氏面前堆了高高一座财宝山。
“我就说嘛,公公当年打了那么多场胜仗,回回圣上都有赏赐,那么多财宝都去哪儿了?原来真是被你藏着的。”
江老夫人气得心肝儿颤,偏偏她跟李嬷嬷两个根本阻止不了这些人。
她丈夫留给她的东西,凭什么被说成是她藏的。
“婆母,你也别怪媳妇儿,家里还有这么多口人呢,你一个人藏着这些好意思吗?”
江老夫人满脸绝望,除了骂她,什么也做不了,这戚氏怎的突然变得这样坏呀。
“待天柱回来,我一定向他一五一十说清楚你这个毒妇的罪名!”
戚氏笑起来:“呵呵,婆母,你倒是提醒媳妇了,夫君回来之前,你这个老不死的也该死了,到时候他回来了,我会让他多给你上两炷香的。”
江老夫人气得双手直发抖,她布满皱纹的脸此刻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着,一双浑浊的眼透着怒火,却没有任何攻击性。
她在想,自己明明盼着日子越过越好的,和离的女儿不在了,儿子升官了,孙女有了好婚事了,现在为何又变成这样了?
儿子一走,戚氏突然就变了副脸色,江老夫人一脸的难以置信,不过这个毒妇可不会给她反应过来的时间,当即就把春芳堂抄了个底朝天。
戚氏翘着手指,一边叫人收拾春芳堂,一边往手上涂着红蔻丹:“婆母,要我说啊,你早该多仰仗着相宜的,相宜若是还在,媳妇也不敢这么对你。我是可惜相宜没嫁进我戚家,相宜若是嫁进了我戚家,你们娘俩,才真叫被我牢牢掌控,踩在脚下了。”
老夫人怒骂道:“你嫁进我秦家,也是我秦家人了,你怎么敢!”
春芳堂收拾得差不多了,所有之前的物件儿都已经翻出来了,连老夫人当年入了京城新做的被面也没有放过。
“你这把年纪了,睡这么好的床做什么?我看柴房就挺适合你的,不如你从今天开始,就搬到柴房里去住吧。”
江老夫人颤抖着身子,满心盼着儿子能赶紧回来替自己主持公道,拍着大腿道:“儿啊,你啥时候回来啊,我可咋活哟。”
戚氏“哼”了一声,没再管她,叫人搬着东西走了。
李嬷嬷上前拦住她:“夫人,你这么做也太过分了,你这般虐待婆母,告到官府去是该被杀头的!”
江老夫人握着自己头上的发簪,有人在夺她头上的发簪。
“这是我夫君亲手给我做的,你们不许抢,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光是发簪,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老将军留给她的。
老将军走前,除了女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
“往后你守好这些财宝,安心度过晚年。”
是独守空房多年替他养大儿子的妻子,老将军不得不将积年攒下来的圣上赏赐都留给她,才好放心的去。
“你们不许抢,这都是我夫君留给我的啊。”
戚氏言语刻薄,这才哪儿到哪儿,她手上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吵死了,堵住老东西的嘴,将她关到柴房里去,还有李嬷嬷,一并关进去。我劝你们老实点,要是真敢去报官,我就掐死你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