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镐汗颜,虽然说豫王是自己二妹夫,但是,他哪敢以舅哥自居。
他正疑惑豫王为何独独留自己,裴诠发话了:“搜府的事,做过吗?”
禁卫军是京军,也管那起子抄家查案的事,至于豫王为何问,薛镐虽不明所以,还是应到:“是。”
下一刻,裴诠说:“下午,由你搜查刑部尚书赵进昌的府邸。”
刑部赵尚书,太子党,也是太子党在朝中唯一的二品大员,他的嫡长子在太康十八年十一月,尚了玉琴郡主。
薛镐突的抬头,他看着裴诠微寒的目光,方明白,这是豫王给自己的命令!
薛镐读书笨了点,不代表他在其他事不灵活,从前他没见识,遇一次豫王都胆战心惊,如今在禁卫军摸爬滚打,他敏锐许多。
他立刻行以下臣之礼:“卑职领命,定会仔仔细细搜查赵府!”
话音刚落,刘公公上前一步,从褡裢取出一样东西,递给薛镐。
是个破旧的布老虎娃娃,上面还沾了泥土痕迹。
薛镐瞧它眼熟,却一时认不出来。
刘公公善意提醒:“二爷,这是王妃小时候的玩具,在拐子那找来的。”
一句话,便让薛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拐子?那个国公府找了好多年、恨了好多年的拐子?
他嘴唇嗫嚅,好一会儿,才接过布老虎,他隐约记起来了,这个布老虎,是冯夫人在扬州的娘家送来的。
只此一个,绝无第二个了。
刘公公低头说:“薛二爷还记得么,几个月前,薛二爷拦截到玉琴郡主传递的消息。”
薛镐:“那卷佛经?”
刘公公:“是,佛经是玉琴叫心腹不要轻举妄动,后来,王府暗卫拿捏住那个心腹,总算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拐子。”
这才有了手上这个蒙尘多年的布老虎。
不过当时,大婚在前,不必徒生波折,也需要一个好时机,便压到如今。
薛镐还有很多话要问,譬如拐子是谁,怎么找到人的,布老虎怎么跟玉琴有关的,等等。
但他脑子一根筋也有个好处,就是这些问题,都被他抛下,只问一个:“是要拿它做什么?”
裴诠看着薛镐。
从前,他并不太看得起薛家,但薛镐资质尚可,最重要的是他疼爱平安。
而这件事,只有让薛家人做,才永绝后患。
裴诠点到为止地说了一句:“它将是你在赵府找到的。”
薛镐藏起布老虎,郑重道:“卑职领命。”
…
春荇院内,薛常安见到了平安。
想起平安出嫁那天,自己的失态,薛常安有些难为情,只是不上脸,还好平安也没提,她就好受多了。
姐妹两一边说话,一边下象棋,突的,平安用一招怕炮,把薛常安的将军堵得没路。
薛常安:“什么,我输了?”
在她惊讶的时候,面前,出现一根嫩白的手指。
平安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摇了两下,她一脸乖巧:“下局,我让你一步。”
薛常安:“……”
不对啊,以前是她让平安的!她耍性子似的,道:“不要,我才不要你让呢。”
青莲在外头道:“王妃娘娘,前面摆饭了。”
回门饭摆到前院,一家子八个人都来了。
秦老夫人从怡德院过来,她给裴诠和平安见礼,裴诠让彩芝雪芝扶住老夫人,道了声:“老太君客气。”
冯夫人瞧在眼里,愈发满意,王爷性情是冷的,但没有对薛家摆架子。
平安也道:“祖母。”
她仔细看秦老夫人,没瘦。
殊不知秦老夫人也在端详她,几不可查地松口气。
因礼制,平安和王爷坐于上首,薛家其他人按照辈分,一一往下坐,直到薛常安和薛镐、薛铸这儿。
冯夫人因早上心情沉重,如今心情大好,两级反转,胃口反而没那么好,只吃了几口菜,米饭没怎么吃。
这桌上,吃得第二少的,却不是秦老夫人,而是薛镐,他显得心不在焉,不过没人留意到。
一顿饭和乐融融吃完,有丫鬟抱着临江仙的食盒,进门:“太太,这是临江仙送来的。”
依王爷和临江仙的关系,临江仙自会凑趣添喜。
琥珀接过食盒打开,里头分上下两层,盛着八碗银耳山药莲子甜羹,饭后吃正合适。
甜香让平安轻轻翕动鼻子。
冯夫人乐了:“王妃要吃吗,来,快摆上吧!”
平安点点头,颈间璎珞垂坠的流苏玉坠碰到桌上,“叮”的一声。
裴诠看了一眼,示意彩芝:“摘下璎珞。”
彩芝:“是。”
它是玉琴送的,彩芝早就想摘了,她素手将璎珞转交给青莲,那边,雪芝琥珀几人已经把甜羹拿出来。
沉默许久的刘公公道:“劳姑娘验一下。”
彩芝:“是。”
豫王身份特殊,需要十分讲究,外面的东西吃之前,都得验一下有没有毒,这事从前是刘公公做,如今是交给王妃身边人。
薛瀚和秦老夫人都清楚的,示意琥珀雪芝稍等。
彩芝打开银针包,她拿出一根雪亮的银针,方挽起袖子,准备一一验过碗里的甜羹。
突的,她手上的银针变黑了。
众目睽睽之下,彩芝脸色刷的煞白,她忍住没将银针丢到地上,而是放到桌上,她碰到的银针部分,全黑了!
雪芝率先反应过来:“有毒!”
冯夫人:“什么?”
裴诠牵着平安起身,后退两步。
薛瀚惊惶,养气功夫破功,他喊人:“快护驾!那临江仙的跑堂走了没?”
这是下意识以为甜羹有毒,要找临江仙的跑堂。
秦老夫人咳了声:“彩芝并未碰到甜羹。”
不是甜羹的毒。
冯夫人捏着心口衣裳:“那是哪里的毒?”
彩芝回过神,道:“我刚刚碰了璎珞,那璎珞是玉琴郡主送的!”
“铛”的一声,青莲包着手帕,拿在手里的璎珞掉了。
平安微微蹙眉,怔怔地看着璎珞。
怕家里姑娘受惊,秦老夫人对雪芝道:“带姑娘下去吧。”
平安和薛常安出了前厅,有丫鬟打水回去,平安回过头,那璎珞泡在水里,彩芝再以新银针一探,银针又变黑了。
屋中,冯夫人想到不久前平安戴了璎珞,她猛地站起身:“请大夫给平安彩芝看!”
她今日吃得少,眼前一黑,险些倒下,薛瀚赶紧扶住冯夫人,好在缓了过来。
秦老夫人道:“莫要自乱阵脚,雪芝,你去请大夫。”
裴诠道:“去王府请林老太医。”
刘公公解下王府令牌,递给雪芝。
雪芝:“是。”
裴诠眸光微动,道:“本王去宫里。”
家里需要秦老夫人主持大局,她道:“劳烦王爷。”
…
一辆马车从赵府,驶到皇宫西华门。
玉琴迈下马车,她已听说今日薛家发生的事,却步伐款款,神色如常。
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在璎珞上做手脚,璎珞有毒,是豫王府编弄的。
但她不认也得认,豫王做事周密,她争辩下去,会有更多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反弄得一身泥淖。
至于认下来,玉琴并不担心,又没死人,左右不过和薛家、豫王府彻底撕破脸皮。
还有皇祖母站自己,终会轻轻放下。
到东宫,玉慧也在,太子妃李氏焦灼:“这毒怎么回事?”
玉琴道:“母亲,毒不是我下的,哪有人会在自己送的东西上下毒?”
李氏相信玉琴,难免担心:“是这个道理,但豫王进宫了,要小事闹大,我怕豫王要找你麻烦。”
一旁,玉慧听着心寒,当初她被玉琴嫁祸,即使会丢了郡主封号,母亲还是让自己认错。
同样的事落到玉琴身上,母亲却怕玉琴被冤枉!
玉慧冷笑:“姐姐,铁证如山,你从前不也偷过薛家的兔子么,你不会怕了吧?”
李氏:“你怎么跟你姐姐这么说话?”
玉琴笑玉慧:“一个璎珞而已,经手那么多人,我怕什么。”
她便说:“母亲,且回皇叔祖,璎珞确实是我送的,却不知哪个环节出错,容我回去,好好查一下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