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那也就是年后。
林若雪低下头,掰着手指头一根一根地算着他留下的日子。越数,却又免不了越是感伤。
好算歹算,也不过就二十多天的日子。
她心中有些酸涩,垂下头不想叫身后人发现自己的情绪。
身后的少年似乎也想到什么,连带着沉默了半晌。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手又绕了过来,不轻不重捏了下她面颊上的肉,语气带了丝方才的不正形,懒洋洋道:
“臭丫头,之前硬要赶我走的那笔帐,爷可还没跟你算。”
第44章 喂药
林若雪一愣, 想到那日风雨里的情形,垂下脸孔。
“我又不是真的想叫你走,不过是…….”
“我知晓。”
她没说完,手指就被人捉住, 江淮原本就是逗她, 哪见得了她真的感伤。
“我知道的, 阿雪向来是为我好的。”
他把半张脸埋到了林若雪的颈窝, 掌心攥着她的几根手指轻轻把玩, “爷怎么舍得真的怪你,笨丫头。”
他的鼻梁本就高挺, 嘴唇一张一合瓮声瓮气的说话,蹭得林若雪锁骨痒痒。
她忍不住嘤咛一声,肩膀一侧,将他的身子推开些。
“我忘了问你,你在军营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呢, 伤到哪里没有?”
话音落了,等了半天,方听见耳旁人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林若雪蹙眉, 正要回头看, 那人却突然牵起她的手,引着动作将她的手往自己胸前半敞的衣衫里探。
“伤没伤到的,你自己摸摸就知道了。”
头脑呆滞住半晌,直到指尖明显触碰到了少年胸前的什么东西…..
奇妙又新奇的触感顺着手指一路而上, 林若雪倏地反应过来, 头脑一个激灵,“啊”得一声收回手指。
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指尖的余温还随着脉搏一下一下跳动着隐隐作祟,那边少年单手支着脑袋,一副阴谋得逞的派头,弯起唇,懒懒地瞧着她笑。
林若雪的觉得一股热气腾得一下从指尖蒸腾到了脸上,她脸色红得发烫,咬紧下唇,勉强从唇缝里吐出几个字。
变…….变态。
江小侯侧头认真想了一下,没否认,嗯了一声道:“确实,这一点你还是早点知道比较好,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说着长臂一伸又将人往自己怀里捞。
林若雪听懂他的话外之音,面上一红,也懒得跟他再费口舌,就顺势往他怀里倒去。
少年原本就是从小习武,身姿瘦长却不失健硕,如今去了沙场历练回来,林若雪觉得他身上变得更□□紧实了,背靠在他怀中,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胸前那一片坚实的沟壑。
但她没说,因为身后这人太过自恋了,她怕自己说了又引得他捉住自己的手往他身上乱摸。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少年怀抱开阔,刚好将她稳稳圈住。淡淡的松柏香将她包围住,江淮一支修长的小腿屈着立在桌沿。
此时此刻,这个姿势,她其实觉得很安心,很舒适。像被一道坚实温暖的港湾稳稳托住,让人不想离开半分。
她呆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支在面前的那支长靴包裹住的小腿肚子,黑色布料下隐隐现出十分修长好看的肌肉线条。
“你还没说,你在那边,到底过得怎么样啊。”她微侧过头看去。
江淮将她的手指捞过来捏着把玩,淡淡地嗯了一声。
“主帅很器重我,此番立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军功,他允诺,若是再有一桩,来年便能封我为少将。”
林若雪顿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回头看去,少将军?
她本知道江淮从小对于领兵军略之事是有天赋的,却不想他真能进步得这样快,连着擢升三级,是本朝开国以来都十分少有的待遇。
上一位在战场屡立奇功升得这样快的,还是江淮的太爷爷,江家的开山太祖,如今牌位还立在本朝太庙。
林若雪有些嫉妒地想,果然天赋这个东西,还真要靠遗传……
看她半天不说话,江淮笑着拿手指戳戳她软乎乎的脸:“又发呆?”
“阿雪,你猜一猜,如今我的军师是谁?”
“军师?”
林若雪一愣,上次听到这个词,还是当初江淮为哄她开心,几个少年聚在此地,一本正经地为了撮合两人出谋划策。
其中一个长相不慎出彩,甚至有些尖嘴猴腮的少年,最是多智多谋,甚至自封“爱情军师”……..
她脑中硕然出现一个人影来,不太敢信地望向江淮,少年却淡淡一点头,“不错,正是刘宁。”
江淮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刘宁自小跟着我,原本便精明能干,我入营那日,他提了包袱自请同去,便随我一同入了帐。”
“我如今立下的几则军功,亦有他的功劳。”
林若雪默默点头,少时的好友,如今变成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也是一桩幸事。
想当时初见时,江淮身后的两个小跟班,日日随着他身后四处耀武扬威的,当时只道是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
如今长大了,刘宁随着江淮并肩作战,王敞之也经常来照顾她的绣铺生意,少年胡闹的几人,都成长为了有担当互相照拂的密友,林若雪心中唏嘘,感叹日子竟然过得这样快。
“皇姑母的身体近来不太好?”江淮望着前方,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
林若雪点了点头,江淮不在的这些日子,她没少进宫探望,江皇后的身子的确是日渐虚弱,如何用药也不见好。
江淮蹙眉,又转而垂眸望向怀中的林若雪,“姑母的意思,这次回来先紧着我们定下亲,等我官拜少将那日,我会十里红妆迎你进门。”
恍然中,林若雪愣了一下。
脑海中纷飞过许多往事,年少,父亲,抄家,入府,二月中鹅毛纷飞的大雪。
人生忽地快进到下一个进程,像是突如其来,也像是铺垫良久。
她居然…..要成婚了吗。
和身旁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
她望着眼前的虚空,思绪层层翻涌,又渐渐平息。
最终落到了心底,汇入身后温暖的怀抱中,化成眼底的一抹笑。
江淮从案上撑起身站了起来,绕到林若雪面前蹲下,动作温柔替她穿起鞋袜,起身前还吻了吻她雪白的脚踝。
林若雪望着身下蹲着的清隽少年武将,嘴角弯起眨了眨眼,唇边漾起一对浅浅的梨涡。
“好。”
*
冬日的第一片雪落在窗棂,林若雪伸手去接,冰花落入温热的手掌中,化作一滩亮晶晶的雪水,比窗外盛放的红梅还要亮得扎眼。
年末的时日往往是过得去最快的,几乎没留意,就过了新年,临近上元佳节的日子。
这些时日,林若雪和母亲薛氏还有林若风,举家和安平侯他们一起,度过了自林父去世以来,最惬意舒适的一个新年。
两家的孩子定了亲,本也就是一家人,薛氏正式以女婿的眼光重新打量江小侯,发现他也早已褪去了少时顽劣,成长为身负家国的少年武将,心中对这个准女婿喜欢得紧。
一切的一切,都如身在幻梦一般地叫人感到美好,贪恋,喜悦。
寒夜里温度骤降,林若雪没留意染上了微微的风寒。她紧了紧肩上的缛红披风,鼻尖红红。
但她总不免想起那日,松柏香味的书案边,那是她平生第一次这样了解一个词句:
耳鬓厮磨。
小芸端了药碗在门口想要进来,却不知什么时候江淮已然站在了门边。
江淮朝她点头,她会意将药碗放到少年手上,掩门退出房去。
少年故意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绕到林若雪背后时,她还完全没留意。
还以为是小芸来送药,林若雪头也没抬,鼓囊着小脸朝手上的雪花吹气:“明明我都大好了,怎么又把药端来了。”
少女脸蛋冻得红红,那股药苦味儿钻进鼻腔,她立即嫌弃地撇过头,“拿走吧拿走吧,这药难闻得紧,每次吃了都苦得我要缓半个时辰!”
林若雪从小怕苦,每每染上风寒,都是只去一家铺子里抓药吃的,原因无他,那家的药甜。
但如今年关,人家早就休息了,她只能吃普通的涩得发苦的药,那味道,每每回想都叫她无比痛苦!
“快端走。”林若雪面色颇为痛苦地掩住鼻子,“省的我一会儿还要倒掉!”
空气神奇地静了半晌。
“哦?”有人饶有兴致地疑道。
“怪不得久久不见好,原来都是偷偷倒掉了。”
…….
听到音色,林若雪一顿。
察觉到声音不对,她愣愣抬头,还没看清什么,两颊就倏地被人捏住。
脸上的肉被鼓囊囊地堆在一起,林若雪嘟着张雪白的小脸,眼睛亮晶晶却又含了丝心虚,像只小仓鼠。
单手把她捏成仓鼠的少年挑眉:“爷要是今天不来,这药又要被你倒掉了,嗯?”
林若雪:这人怎么总来得如此不是时候!
但她自知理亏,尤其是这种脾气很差的小霸王面前,她可不敢造次。于是眼神忽闪忽闪地乱看,嘴巴里嘟嘟囔囔的,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
但江淮显然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的理由来。
少年一贯懒得废话,捏着她脸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强迫她将嘴巴张得更大些,另只手拿勺子舀了一勺汤药,直直地送到她嘴边。
药勺停在林若雪嘴边一寸的距离,江淮言简意赅:“张嘴。”
林若雪没敢吭声,抬头悄悄打量着他。少年面色冷淡,明显因为她的任性很是不悦,整个人透着不容违抗的肃冷神色。
她觉得还是妥协比较好,但目光放到那深褐色的汤药上,色泽幽深可怖,再加上那直冲鼻腔的气味,她又退缩了,犹豫地眨了眨眼…..
望着她这副神情,少年冷笑一声,将面孔压低了些,凑到她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