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纹阴师自嘲笑道：“仔细想来，其实并非是我大意。而是我低估了陈归一这个傻小子，打死我也不会想到，你们竟然暗中联手来算计我。自古成王败寇，我输了，我不会求饶，杀了我吧。”

　　“想死？没这么容易。”瘦头陀怒了，直接拔出插在纹阴师大腿上的飞刀，变指为鹰爪，猛的扣进了纹阴师大腿的伤口。

　　随着他手指发力，纹阴师疼痛难忍，绷直身体仰起头，痛苦惨叫。

　　“把解药交出来！”瘦头陀大声喝道。

　　纹阴师强忍着痛苦，死死咬着牙，狰狞的笑道：“不可能，要死我也要让陈归一给我陪葬。”

　　“妈的，我倒是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瘦头陀怒吼一声，纹阴师当即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浑身青筋暴起，鲜血顺着大腿伤口咕咕往外冒。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纹阴师疼的满头大汗，终于坚持不住了，眼皮一黑，疼的晕了过去。

　　瘦头陀在他身上仔细翻找，想找出解药救我，可一无所获。

　　他急了，向我承诺道：“陈家少爷，你替我挡下了毒针，我欠你一条命。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你，哪怕用我的命来换。”

　　说完瘦头陀跑进了老房子，很快端着一盆冷水跑了出来，一盆冷水浇在纹阴师的脸上，纹阴师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见纹阴师醒过来后，瘦头陀像是一个发疯的疯子，冲上去压在纹阴师的身上，左右开弓，狠狠用拳头击打纹阴师的头，愤怒嘶吼道：“王八蛋，把解药给老子交出来。要是陈家少爷丢了性命，老子一定剥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然后挖了你家的祖坟，杀死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亲人朋友！我瘦头陀一诺千金，说到做到！”

第252章 人在江湖

　　瘦头陀此时的状态十分狂暴，骑着纹阴师，左右开弓，重拳击打其头部。

　　瘦头陀的力量可不小，打的纹阴师满脸是血，连鼻梁也打断了。最开始纹阴师还会惨叫，然而很快就麻木了，意识逐渐开始涣散，像条待宰的死狗，看着十分可怜。

　　再这么打下去，纹阴师肯定会被瘦头陀活生生打死。

　　我赶紧拉住了瘦头陀，说：“瘦兄，别打了，他不会交出解药。我用内力封住了体内的穴位，暂时还死不了。留他一条狗命，临死之前，我想解开心里的疑问，死的明明白白。”

　　“唉。”瘦头陀无奈的叹了口气，停止了攻击，转而去照顾浑身麻痹的胖头陀。

　　我走到纹身师身旁蹲了下来，平静的说道：“说实话，我很敬重你。就算快死了，还是不愿意把解药交出来。我妥协了，我也不要解药了。临死之前，我只希望你告诉我真相，让我死的明明白白，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到时候，我会让他们二人给你一个痛快。”

　　纹阴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转动眼睛看着我，一张嘴鲜血便从口中呛了出来。我赶紧扶着他坐了起来，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像他这样的人，轻易死不了。除了拥有极其坚定的意志力，还有异于常人的筋骨皮。只要把他送到医院救治，他定能活下去。

　　纹阴师缓了一下，艰难的开口道：“陈归一，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胖瘦头陀一心想杀你，你们为何还能联起手来算计我？换做是我的话，有人想杀我，那我肯定会反杀他们，手段比他们更加残忍歹毒。除了我自己，我不相信任何人。行走江湖，一旦错付，最后死的人是自己，你知道吗？”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说出了真相，“纹阴师，我知道你们这一类人的性格，做事向来小心谨慎，绝不会轻易相信他人。但你想过没有，你们这种人，反而更是性情中人。可不像莫千山和柳成龙那种老狐狸，道貌岸然，勾心斗角，那种人往往最可怕。”

　　“其实我最开始也想杀了胖瘦头陀，可气人的是，我打不过他们。而且，我爷爷对他们有恩，他们并非想杀了我。要是他们想杀我，你连救我的机会也没有。我势单力薄，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智取。”

　　“但我没有把握，胖瘦头陀是否愿意和我合作。实不相瞒，我最初的计划并非如此。我是想把你们都引到这八卦村，让你们自相残杀。那个来上门找我办事的老头子，其实我们是在演戏。他不是普通人，而是扎纸匠，但扎纸神通在你之上。”

　　“我给了他五十万的报酬，并且以陈家铺子名声答应帮他做一件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只要不是违反犯罪之事。但凡他有一天来找到我，那我就会义不容辞的去帮忙。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八卦村早就是鬼村了，一个活人都没有。”

　　“至于八卦村如何变成鬼村，老头子没有说谎。的确是因为闹洞房侵犯了新娘，新娘受辱之下，穿着大红新娘服跳井自杀。在头七那天晚上，新娘化作厉鬼，杀死了所有八卦村的村民。真实的八卦村，早就破旧不堪，一个活人都没有。”

　　“老头子用了障眼法，并且扎了二十来个纸人，假装成是八卦村的村民，以假乱真。收买扎纸匠老头子帮忙，这是第一步。刚才我说了，我最初的目的是想把你们引到八卦村，让你们自相残杀。”

　　说到此处我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纹阴师的表情。他的表情很平静，脸上挂着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自己大意上当了？

　　而扎纸匠老头子我并不熟，我是去找卖法器材料的老掌柜帮忙引荐。他经常和修行之人打交道，人脉很广。

　　但我没有提到老掌柜，我是怕这纹阴师意外活下来，然后去找老掌柜复仇。

　　我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收买了扎纸匠老头后，不敢回陈家铺子，怕胖瘦头陀杀我。于是我去了夜市街，打算吃饱后去酒店开房休息，只要熬过当晚，我就可以实施我的计划。可胖瘦头陀太过难缠，竟然在夜市街找到了我。”

　　“我知道你肯定也在暗处，你并非是诚心要保护我，而是你背后的人不想让我死。他想让我活下来，利用我擅长的风水绝学，和莫家自相残杀。所以，我临时改变了主意，想将你活捉。可你一直不现身，我没办法，我只能找胖瘦头陀陪我演一出戏。”

　　“当时夜市摊子的老板娘给我送烤肉串，我让她给我带话，其实都是我和胖瘦头陀在私底下沟通。我把我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说他们杀不了我，因为你在暗处保护我。唯一的办法，便是把你引出来，联手活捉你。”

　　“胖瘦头陀也很清楚，有人保护我，他们很难杀了我。而我想知道最后的真相，也只有你能亲口告诉我。这对我们而言，都是好事，所以胖瘦头陀答应了。后面八卦村发生的事情，不用我说了吧？”

　　说完事情的整个过程，我忍不住唏嘘感慨。为了找到最后的真相，我煞费苦心，先是利用陆瑶把范宇引到黔城市，可范宇只是条走狗，根本不知道重要的秘密。

　　苏琴死了、吴玉梅死了，知道真相的人，只有纹阴师。

　　好在胖瘦头陀答应和我合作，这才能成功抓住纹阴师。而我和胖瘦头陀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抓住纹阴师之后，他们不能杀我，得让我安全离开。

　　只不过，事成之后，他们还是会杀我！

　　但最起码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应对，所以我才敢下这一步大棋。

　　纹阴师听完了真相，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是我低估了你，你看似憨厚善良，实际上沉稳狡猾。真要说起来，能死在陈家后人的手上，我死的不冤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样的结局，对我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吧。”

　　看着纹阴师脸上的无奈和落寞，我能感同身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打打杀杀，有谁能善终？

　　我缓舒一口气，平静的说道：“纹阴师，我已经告诉了你真相，现在该你告诉我真相了吧？”

第253章 身不由己

　　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搞我！

　　这个疑惑困扰了我很长的时间，我想破了脑袋，还是无法拨开云雾，找到真相。

　　我能确定的是，这件事和莫千山没有关系。

　　可到底是谁？

　　是寻龙司？

　　还是其他三大风水家族？

　　又或者说，是某个隐世古老风水派系？

　　我太想知道背后的人是谁，眼下只有纹阴师能给我答案。

　　纹阴师嘴角还在渗血，神色极其平静，好似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极其真诚的说道：“纹阴师，你我都是将死之人，我把真相告诉了你，希望你能够死的明明白白。现在，换你成全我了！”

　　纹阴师笑了，笑的很平静，说：“陈归一，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不想！我特么现在只想知道真相。”

　　我心里很不爽，可不敢说出来，也知道短时间内他死不了，无奈只得配合他：“纹阴师，其实我很好奇你的身份，也想知道你的过去。”

　　纹阴师信以为真，缓缓说道：“我天生面目丑陋，脸上还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我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后来我爹娘又生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那个年代家里穷，养不活这么多孩子，我爹娘抛弃了我。还对村里的人说，我天生脸上带着黑色胎记，是不祥之人，会给家里带来灾难。”

　　“也是我命不该绝，遇到了我的恩师纹阴师。他告诉我，我爹娘抛弃我的时候是大冬天，我身上很单薄，只裹着一床又薄又旧的破烂棉衣。我师父看到我时，我几乎快要被冻死了。是师父救了我，我这才活了下来。”

　　“而后我一直跟着师父，相依为命。日子过的很艰苦，像我们这行职业，几乎没有人找我们。师父也不愿意给人纹阴纹，说容易遭来五弊三缺的诅咒报应。在我快成年时，师父生了一场大病，需要很多钱医治。”

　　“师父放弃了治疗，让我把他带回了家。师父于我如再生父母，我不想看到他就这么死了。于是我背着师父出去给人做事，专程替人纹改变命运的阴纹，甚至帮人害人。可等我拿着钱回去找师父时，师父已经死了，尸体腐烂的很严重，全是蛆虫。”

　　“安葬了师父后，我在师父面前发誓，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赚大钱。我赚了一些钱，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花。师父没了，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直到我遇到我的妹妹，因为家里子女多又穷，在她十四岁时，我爹娘便把她卖给了村里一个恶人。”

　　“我妹妹过的比我还苦，经常被那恶人毒打，最后精神出现了问题。生了两个孩子，那恶人也不让她见，甚至还想把她卖给其他人。我知道这件事情后，极其愤怒，将那恶人一家灭口，把他们的尸体齐刷刷挂在了村口。”

　　“我本想杀了我爹娘，可最终我还是下不了手。于是我带着我妹妹，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将她们安顿在老家的县城。我给他们买了房子，让他们衣食无忧。庆幸的是，我妹妹的精神恢复了正常。”

　　“为了让他们永远衣食无忧，我接下了黔城这趟活儿，对付出手很大方，给了我一千万的报酬。说事成之后，还会给我五百万。我想着，这一千五百万的报酬，再加上我之前存的钱，足够让我和妹妹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早就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我想退隐江湖。我也想过我这次很可能回不去，但我没有任何遗憾。我把我妹妹安置在了很安全的地方，又给她存了一辈子可以衣食无忧的财富。我只希望，我妹妹会遇到一个善良的男人，照顾她一辈子。”

　　说到此处，纹阴师眼睛滑下了一滴眼泪。看来，他妹妹才是他最大的弱点。

　　像他这样的人，师父死了，妹妹和她的孩子成为了他活下去的支撑，也可以叫作信仰。有了信仰，才会有活下去的念头。

　　而听完纹阴师的故事，我感同身受，不自觉想起了自己的悲惨遭遇。

　　我和他一样，因为天生十二指，双手没有任何掌心，所以被父母抛弃。要不是我爷爷，说不定我的命运比纹阴师还要凄惨。

　　我体会过黑暗的残忍，但爷爷让我感受到了阳光，所以我成为了一个善良的人。

　　气氛有些压抑，沉默了好几秒钟，我问纹阴师，“纹阴师，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吧？”

　　谁知纹阴师摇头道：“陈归一，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真相，我很感激你愿意听我的悲惨过往！你们陈家铺子有自己的规矩，我同样也有自己的规矩。我拿钱帮人做事，绝不会出卖雇主的信息。无论你如何折磨我，我不会求饶，也不会出卖雇主。”

　　“不过，你是个好人。我只能提醒你，这事儿比你想象中还要复杂，背后的人你惹不起。不管是莫家，还是你陈家，这次都会在风水历史上消失。想活下去的话，马上离开黔城市，从此人间蒸发。”

　　纹阴师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一把搂住我的脖子，语速极快的在我耳边说道：“陈归一，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好人，别相信任何人。胖瘦头陀不想杀你，很可能不是因为你爷爷的原因。他们帮莫家做事，我怀疑莫千山的目的和你一样，都是想把我引出来，然后杀了我给他儿子报仇！”

　　听到纹阴师的提醒，我暗暗吃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第一次胖瘦头陀来杀我时，他们明明有机会杀了我，可他们没有这么做，我还以为他们是为了报恩，故意给我机会。

　　如此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性。胖瘦头陀知道了纹阴师的身份，肯定会把这人告诉莫千山。

　　而莫千山的儿子正是被银针刺杀，于是他将计就计，让胖瘦头陀和我联手，把纹阴师找出来。

　　我细思极恐，恐惧的地方不是因为胖瘦头陀和我合作另有目的，而是莫千山那只老狐狸！

　　这老狐狸肯定早就知道不是我杀了他儿子还有他的女人吴玉梅，但他在道上放出消息要报复我，其实这是引蛇出洞，目的就是想把背后的人引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莫千山的城府实在是恐怖如斯！

第254章 释怀而死

　　先前莫千山独自来铺子找我，问我为何要断他香火？

　　言外之意，就是问我为什么要杀了莫少卿，就连他唯一的儿子也不放过。

　　我当时说我没有杀人，问他信不信。可莫千山没有回答我，而是拿出手机让我看了视频和照片。

　　这让我误以为莫千山已经认定我是凶手，所以一直提防着他。

　　而后他就在道上放出消息，说要报复我。紧接着，胖瘦头陀现身来杀我，可交手时又多次给了我活命的机会，我一直以为是我爷爷的原因。

　　后来胖瘦头陀愿意和我合作，这才成功抓住了纹阴师。

　　这事儿我越想越觉得恐怖，原来莫千山真正的计划，是要利用我把背后的人引出来。

　　而背后的人希望我们自相残杀，以便于他坐收渔翁之利。莫千山被人断了香火，莫家核心弟子团灭，他不疯狂才怪。

　　他也在暗中下一盘大棋，不光是要彻底取代我陈家，还要灭了那背后的人，一举两得。

　　这般城府，的确吓人。

　　要不是纹阴师提醒我，我可能到死也想不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