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楼身形一晃,眨眼间,便出现在了猴子洞外。
一众野猴还在山间嬉戏追逐。
丝毫没有忧虑。
只是不时抬头看一眼绝壁岩洞的方向,眼神里会闪过一丝担忧,大王已经足足十多天不曾露面,它们实在难以理解,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真能撑得住吗?
不过。
大王闭关前,又特地交待过。
只要不是天塌了,都不准贸然进去打扰。
它们只是山间野猴,并不懂得修行、长生这些,只能这么等着。
陈玉楼摇头一笑。
从一头刚出生不久的猴崽子身外一晃而过。
不动声色的摸了下它脑袋。
小崽子顿时瞪大眼睛看了过去,偏偏身外什么都没有,它也只当是一阵清风拂过,继续抱着一颗野果啃食。
踏风而行。
不多时。
陈玉楼便出现在了幽泉外。
水面寂静一片,俯望而去,就如一块镶嵌在青山黑崖间的碧玉翡翠。
他人一步破开水面。
泉水没有半点阻隔。
甚至连水面都不曾有半点起伏。
时隔半个多月,山下洞府,比起当初明显又大了不少,被乌衣硬生生挖出了三洞五室,彼此间地下水系相连。
每一口岩洞中。
都有夜明珠为灯火。
清光如月曦,映照的四周通明一片。
虽然不比龙宫,但也算得上一处幽静洞府了。
陈玉楼负手而行,四下看过,等他走进最深处那座宫室时,远远便感受到一道呼吸声起伏不定。
乌衣伏在地上。
两片鳞甲沿着周身来回流转。
蛟龙妖气缓缓融入自身。
一身龟甲就如铁水浇筑的一般,在头顶夜明珠上折射出惊人的寒芒。
浑身散发的妖气。
比之前足足壮大了数倍不止。
看来四头妖物,加上蛟龙血肉,为它带起了难以想象的磅礴灵气。
视线越过巨大的老龟,陈玉楼看向岩洞更深处,白骨堆积如山,莹莹如玉,看上去阴森可怖。
分明就是当日登岛的几头水妖。
如今尽数化作了乌衣的血食。
这何尝不是黑暗修行法则?
你生我死。
长生路上更是如此。
一人成仙,身后皆是黄沙白骨。
“呼——”
不知多久后。
云湖观二楼。
陈玉楼猛地睁开眼,轻轻吐了口气,元神已经回归,重新出现在了气海洞天中。
盘膝坐地。
闭目修行。
他原本倒是打算以元神,行走太虚,将整座洞庭湖都走上一遍,不过走了几处后,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想来可能是乌衣妖府中气息太过压抑。
随意找了一件薄衫换上。
他一路走出云湖观,走在密林小径上,沐浴和煦阳光,清风拂面,耳边是虫鸣鸟叫,远处浪潮汹涌。
只觉得浑身通透,说不出的舒适。
阳神能朝游北海暮苍梧,但他还是习惯于这种闲庭信步,不然,在山上时间久了,都忘了凡人如何生活。
一路慢悠悠的闲逛着。
不时还能遇到巡视的伙计。
都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身上朝气蓬勃,笑嘻嘻的与他打着招呼,陈玉楼则是一一回应过去。
这一幕若是放在终南山上,却是有些难以想象。
即便是以闲散随意出名的捣药老真人。
也不是谁都能见到。
更别说像至道真人、照葫真人这等山中高修,即便是那些常年在山中避世修行的幽隐之士,也是难求一见。
这就是俗世中所说的山上人。
避世、幽隐、脱离凡俗。
认为朝饮晨露、暮食云霞,吐纳导引、服用汞丹,便能长生不老。
对此,陈玉楼的想法却不尽相同。
入世红尘,或许并非坏事,并不会沾染多少俗世浊气,相反,被困在山上的时间久了,才是真正的樊笼,难以寸进。
当然。
这只是他的猜测和习惯。
并不会要求那些老真人也同样如此。
毕竟他如今三十岁不到,但修行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年不到,不过人生的十分之一,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个俗人。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何其快哉?
所以,即便如今他已经是元神境大修士,辟谷早已经轻松随意,但仍旧戒不掉一口杯中物,去到一个新地方,也会尝尝当地美食。
不食人间烟火,那是天生仙人。
他如今还不是。
自然要好好享受享受。
到时候餐霞饮露,对他而言,跟喝西北风并无区别。
一路走走停停,观湖赏景,不多时,便到了洞庭庙外。
“见过总把头。”
“总把头。”
“陈掌柜……”
见到他人,一众伙计纷纷打着招呼,其中还夹杂着一道底气略显不足的声音,陈玉楼下意识看去。
才发现白半拉站在人群后方。
“白兄弟?”
陈玉楼眉头一挑。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茶山岛那边闭关修行,还真没怎么留意到他。
本以为白半拉早就随船去了陈家庄。
毕竟,当日奉上陵谱和发丘印时,按照他的说法,不想再浪迹江湖,只愿做个普通人学个手艺,能养活自己就好。
“陈掌柜。”
白半拉上前,抱了抱拳,神色略显尴尬,欲言又止。
“走,进去说。”
一看他这副样子,陈玉楼就知道肯定是有心事,当即也不耽误,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
跨过庙门。
径直往殿内走去。
远远就看到得到消息的老九叔迎来,笑着打着招呼,不过他也人老成精,看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少掌柜,这……这是咋的了?”
并无外人在场,陈玉楼也就懒得兜兜转转,“当日不是让安排好白兄弟,这什么情况?”
“如今我陈玉楼说话不管用了?”
“这……”
感受着他语气里的冷意,老九叔一下如遭雷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陈家三代,谁敢说能够稳稳胜过少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