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并没有立刻回答，祂反倒是说道：“反正我们时间还多，所以我给你说一些趣闻如何？”

　　唐哲安就乐呵呵一笑，放下了祂的严肃表情，对着荀筱雨说道：“去沏一壶酒来。”

　　荀筱雨翻了翻白眼道：“到底是要打一壶酒来，还是沏一壶茶来？你是有什么毛病吗！？”

　　“随便啦，快去快去。”

　　唐哲安无所谓的挥了挥手道，然后他就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同时对着空无一处的厕所位置道：“请上座。”

　　“我不在厕所位置……算了，你就当我坐在椅子上好了。”

　　声音的语气中仿佛带着了少许的无奈。

　　唐哲安则毫无所觉一样，他对着进入到了厨房里的荀筱雨大声道：“茶，上茶，上好茶！”

　　荀筱雨不停翻着白眼，而那声音就说道：“不是，我既然可以观察你们种族的逸散信息，这些典故我都知道啊……算了，茶也好，酒也好，都不过是我们现在谈话的点缀，你还想要听我所说的趣闻故事吧？”

　　“听，当然听，来，说些你们悲惨的过往让我乐呵乐呵。”唐哲安愉悦的说道。

　　“……那是在黄金时代初期，因为一次集会中，有神灵忽然聊起了玻尔兹曼大脑。”声音完全不理会唐哲安了，直接开口道。

　　唐哲安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所谓的玻尔兹曼大脑，其实是眼前这个黄金诸神以他或者人类的逸散信息，用人类的词汇说出来的东西，以方便他理解，不然别的宇宙文明那怕有同样的科学知识，也只会是别的名词。

　　至于玻尔兹曼大脑其实是人类科学家在地球时代从热力学第二定律中衍生出来的一个有趣假设。

　　依照人类对宇宙的探索总结，诞生出了热力学第零定律，第一定律，第二定律，第三定律这四条定律，这描述了能量守恒，熵增，时间的流逝方向等等宇宙规律规则。

　　而在热力学第二定律中，依照该定律的描述，确认了宇宙将会累积性熵增，虽然熵有所谓的涨落潮汐，但是整個宇宙必然是从有序往无序发展的一个过程，而要在其中诞生出一个具备自我意识的低熵生命，其诞生的概率为10的负100次方，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低的概率了。

　　相比之下，宇宙中各种粒子在混乱无序之中，直接诞生出一个信息意识体的概念则要高了许多许多，与诞生具备自我意识的低熵生命体概率相比，双方简直不是一个量级的。

　　而这种直接诞生于宇宙之中的信息意识体，就被称之为玻尔兹曼大脑。

　　换言之，从理论数学上来演示，整个宇宙中该漂浮着无穷无尽的玻尔兹曼大脑，而非是充满了生命与文明，这与数学不符，也与科学不符。

　　但事实上，整个宇宙却是充满了生命体与文明，而类似玻尔兹曼大脑这样的纯信息意识体，至少人类是一个都未曾发现。

　　别说人类了，作为五级宇宙文明的独眼巨人一族也未曾发现过玻尔兹曼大脑，而更高级的宇宙文明，六级宇宙文明也没有相关记录。

　　这也是人类长期科研计划中的一项，却没想到在眼前的黄金神灵口中谈了出来。

　　这时，荀筱雨拿着一杯酒和一杯茶走了出来，她惊诧的道：“伱们神灵聚会居然聊科学？”

　　声音无奈的道：“不是，这个神灵不是你们想象的神灵，更类似于你们称呼路远明为决定者一样，我们神灵不过是我们种族和那个时代文明的决定者罢了，我们也多是科学家……总之，我们聊到了玻尔兹曼大脑。”

　　唐哲安就问道：“真有玻尔兹曼大脑？那是什么？天生神灵吗？”

　　“……你是指天然存在的高维生物？不，玻尔兹曼大脑不是，我们从未发现过任何玻尔兹曼大脑，但是我们通过数学，通过高维时空观察，通过无尽平行世界探索，通过多元宇宙衍生，我们确认了应该有玻尔兹曼大脑存在才对。”声音说道。

　　唐哲安点点头道：“那你们聊的是什么？”

　　声音说道：“那名神灵提出了一个假设，假设数学没有，也不会欺骗我们，那么这个宇宙中本该诞生无数的玻尔兹曼大脑，而从熵增定律中可以得知，这些玻尔兹曼大脑会在诞生后的极短时间内死亡，然后周而复始，但是因为量子信息永生的缘故，当我们开拓出平行宇宙时，就必然会有一个玻尔兹曼大脑长存且永存，而这个玻尔兹曼大脑就将成为超级信息综合体，用你们人类的概念来说，也即是盖亚……宇宙统合意识，宇宙本源意识，这些都可以称呼祂。”

　　唐哲安坐直了身体问道：“所以，你们发现了？”

　　“没发现，没有。”声音坦然道：“甚至于我们后面开拓了多元宇宙，又开拓了高维时空，依旧没有任何宇宙统合意识诞生的迹象，那怕是远古诸神都开始实行高维恐惧计划，我们的这个宇宙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唐哲安松了口气，他就说道：“没有是最好的，若是有……那真说不得我们是不是蝼蚁虫子了。”

　　声音说道：“我们中也有很多神灵是这么认为的，但若是有这么一个宇宙统合意识存在，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的死局情况，不管是高维恐惧的诞生，还是天地翻覆后的双极撞击结局，这一切都可以避免。”

　　唐哲安却是冷笑不语，他喝了一口酒道：“就是这个趣闻吗？”

　　声音却说道：“不，这只是趣闻的前置，在我们争论玻尔兹曼大脑为何不存，又是否必要时，佛忽然说，为什么不创造一个超级知性生命来当我们宇宙的玻尔兹曼大脑呢？”

　　唐哲安直接后仰，他脸上露出了少有的震惊，不过震惊后，他却对此思考了起来。

　　几秒后，唐哲安就坐正了身体道：“请详说。”

　　声音说道：“佛是我们中最强者，他逆魔为佛，先天上就具备了超时空属性，具备着你们人类认知中的预言属性，他告诉我们，双极结局不可避免，因为两方都不可能妥协，迟早会让我们的宇宙彻底灭亡。”

　　“但是他有一法，号称弥。”

　　“弥？”唐哲安呢喃着这个字眼。

　　“对，弥合的弥。”

　　声音说道：“佛做了一个预言，在未来五十六亿七千六百万年后，将会有弥诞生，可为未来佛，也是世间解，无上者，其为救世主，可解双极结局。”

　　唐哲安早已经知道这个，路远明给他说过之前他神念参与诸神会议，而他的神念就知晓自己为弥，为未来佛，为救世主。

　　唐哲安就说道：“所以这就是你们黄金阵营为我们人类安排的道路？路远明为救世主弥，而我们人类则为救世主种族？”

　　“不。”

　　声音却是直接否定道：“佛的预言与你所认为的预言不同，他具备正悟觉，具备佛根源，但是他却并非全知全能的绝对性存在，那需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才有绝对属性，所以他虽有预言，却并不知道这预言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够让弥，或者说路远明成为弥，并且还要解救双极结局，我们全部都不知道。”

　　“因为很遗憾的，我们，还包括了已经化为诸神残尸的祂们，我们并非是没有任何交流的，在过去我们借着佛的特殊性终于可以彼此对话，我们就开始交流，一起想出了无数的办法，可是全部都做不到，没有任何办法任何方案可以阻止双极靠拢对撞，那怕是出现了类似路远明这样的既具备神本质，又具备魔本质的特殊个体，最多也只能够做到出现第三极，成为三体模型，但那种情况更加糟糕，甚至都拖不到双极对撞整个宇宙和万物都要全部湮灭。”

　　“所以让路远明成为弥，让他成为救世主并非是我们为你们人类安排的道路，我们没这个能力做到，我们也完全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够达到救世。”

　　唐哲安仔细想了想，就点头道：“确实如此，从过往你们给我们人类的安排，善意，帮助，以及这一次在入魔之境中的做法，你们确实是在践行你们自己的道路而已，你们只是希望将我们人类拉入到黄金阵营中，而避免让我们人类和路远明成为第三极，对吧？”

　　声音说道：“是的，这就是对你第二问的回答了，我们始终坚持着我们的黄金精神道路，联合一切知性生命，不伪善，不欺压，不欺骗，团结一切力量，你们人类若是有同样愿景，那我们黄金阵营欢迎未来的黄金种族加入这个大家庭，若是你们人类希望自行发展，自行突入高维时空，我们也不会视你们为敌，甚至你们也是我们的同志，那怕是你们要加入到诸神阵营，也是去留自便，毕竟诸神阵营其实也不过是与我们道路不同，阵营宇宙相反罢了，双极相撞最为悲惨，但若是有一极最强，重新演化本宇宙，那我们失败了也不过是我们弱罢了。”

　　这话实在是坦然，唐哲安也从中听出了诚意，他想了想就说道：“所以唯一的禁忌就是……第三极，一旦我们人类真的要发展出第三极，那么你们就是敌人了？”

　　声音沉默了一下，还是坦然道：“是的，一旦人类欲要成为第三极，那我们就是你们人类的敌人，不死不休。”

　　唐哲安默默的沉思，那被甩晕了的溜溜球不敢发一言，荀筱雨也在旁边忐忑不安。

　　唐哲安片刻后才笑着道：“行，这个问题我明白了，那么第三个问题，也算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代我族决定者向黄金种族，黄金阵营，黄金诸神发问！”

　　“第三问。”

　　“若是我族决定者真成了弥，不管是弥勒佛，还是弥赛亚，还是单纯的弥合，可以解决双极破灭，可以拯救此世宇宙，但是前提条件是黄金阵营，诸神阵营，以及万物都要灭亡……”

　　“你们又会如何？”

第六十章 ：选择

　　唐哲安沉默了许久。

　　黄金神灵已经离开，或者说回归到了散开的信息层面。

　　而其最后的回答仿佛还在耳边。

　　“若真个能成，那吾等又何惜此身？我想，那诸神一派也定当如此，两极之所以是两极，就是因为那怕另一方全体知性生命死绝，其体量依然会相撞互灭，我们其实都是知晓，但也都是无可奈何。”

　　“所以不必疑虑我们是将人类当成牺牲品，我们绝不会如此做，因为我们是真的行走在黄金之路上的带路者，我们是真有黄金精神。”

　　“黄金的精神，并不是依托于强权与偶像而存在，那是所有生命心中最光辉的精神！”

　　唐哲安躺在地面上不停扭动，脸上全是纠结，好半天后才吐了口气道：“真烦人，真的最讨厌这种了。”

　　荀筱雨正在旁边看着信息汇总记录，她就头也不抬的说道：“因为没法下黑手死手，所以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唐哲安却是根本不回答，他就双手枕着头道：“只要没有冥冥之中的大能，也没有所谓的宇宙意识，统合意识，盖亚意识，那么文明就必然是会趋向于善啊……如此一来，许多手段倒真用不出来了。”

　　两人都是有智慧之人，唐哲安的原意荀筱雨可以猜到，她也知道唐哲安知道她可以猜到，所以话就没有深说了。

　　唐哲安这时从地面坐了起来道：“真是扫兴，本打算这一次入魔之境搞一波大的，结果却发现两边都是没趣存在，原本以为老子三十米大刀终于可以开张，结果对方笑嘻嘻的将脑袋低着任凭我砍，没意思，当真没意思……”

　　荀筱雨忍不住吐槽道：“说什么呢，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唐哲安就瞪着眼睛道：“你懂什么？这种才是最难对付的好吧？各个都是坚守着自身道路，几乎不可能有任何妥协之处，反倒是那种可以打杀，威逼，利诱，或者是别的手段可以解决的敌人才叫一个好！你又不是没听祂说，若是我们人类要成第三极，那立刻就是敌人，不死不休的那种……烦死了！”

　　荀筱雨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不过她还是边笑边问道：“接下来怎么做？这次大会议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既然你不搞什么大动作了，还还要继续召开大会议吗？”

　　“召开啊，为什么不召开？”

　　唐哲安颇有些无可奈何的道：“不但要召开，之前的打算也不要再提了，干脆就直接来一個了断好了。”

　　荀筱雨吓了一跳，她立刻急急的道：“你可别乱来啊！不说什么外交信用，你现在若是将这里的异族和那些神灵都打杀了，诸神残尸之触那边直接就可以笑出猪叫声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明白吧？”

　　唐哲安则用看傻子的表情看向了荀筱雨，他说道：“伱傻了吗？既然没法搞事，那就只能够想办法带着这些异族回去物质宇宙了啊，但是这里也有说道，真心跟随者可以走，但凡有一点迟疑者，那这就是他们的命，也就任凭他们如何了。”

　　荀筱雨就松了口气。

　　她实在是有些怕唐哲安，这个人是个精神病啊，动不动就要玩大的，关键还聪明得很，荀筱雨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人，她现在真的无比怀念之前和路远明相处的时候。

　　在大会议开场前的这几天时间里，唐哲安居然开始干正事了，他接见了大量异族团队，重申了人类爱好和平的立场，回忆了与各种族各文明各势力间的友好合作关系与历史亲善关系，再次确认了各文明间友好共处多项原则……

　　虽然这种姿态就是作秀，唐哲安知道，他接见的异族代表同样知道，这就是妥妥的作秀，但是这种作秀本身也是一种姿态，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种姿态，这表明人类居然真没有想要对他们赶尽杀绝，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些团队的领袖与高层们扪心自问，若是他们种族势力有着黄沙空间这样的大杀器，那他们肯定是不会如人类这样宽容的，独霸大陆是肯定的，甚至是要独霸整个位面，至于别的种族势力那肯定是要全力打击，将其势力打得烟消云散，至于种族本身是否让其保留，那要么就是奴隶，要么就是底层人或者是玩偶之类，端的是看他们心情与种族价值而论了。

　　所以看人类现在的做派，虽然这些团队的领袖与高层是暗暗庆幸，但是未免也产生了一些旁的想法，心中未尝没有一些鄙夷，觉得人类就是幸运而已，当不得大族强族，连其领袖都是鼠目寸光，只要他们种族势力可以幸存，那么暂时对人类伏低做小也无妨，便是将人类尊侍为父都无所谓，迟早有一天他们可以搞清楚这黄沙空间的奥秘，到了那时……

　　然后就在这表面一团和谐，众多种族势力恨不得称兄道弟，就差当场结拜的时候，大会议终于是召开了。

　　每一个种族势力都有一个区域，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会场，待到大会议当日，每个种族势力团队在早餐后便由专人带领进入到了自己的区域，而这是大会议时，神灵都必须参与，这一点也是由专人特意提醒过的。

　　这自然让神灵们恼怒，他们可从没受过凡人如此对待，但是人在屋檐下，不，神在屋檐下，那也是必须得低头。

　　本来在来到种族势力的单独区域后，还有一个环节是由专人讲解大会议流程，不过因为唐哲安与黄金神灵有了对话，所以这一环节就直接省略了，唐哲安已经懒得搞这些形式主义，或者说给其下套的事情了。

　　在所有种族势力到齐后，人类一方也派遣了其团队，这当然是原本唐哲安的打算，现在也依然成了摆设，就在开场区和仪式队走过之后，唐哲安直接就走到了这个大会议场的正中心。

　　“那么闲话就不说了，在场的所有人，或者说矮人，地精，精灵，兽人什么什么的……认识一下，本人乃人族现在的代理决定者，差不多等同于种族领袖，呃，或者是你们种族的主神，差不多就是这样，现在我要将一切的真相告诉诸位，而这场会议必须要诸位明白这一切后才能够开始。”

　　随着唐哲安说话，在这些种族势力的区域中就浮现出了投影图象，然后各自种族的文字，加上图象，加上视频等等接连出现，一开始这些种族势力都有些茫然，不过他们都有神灵带队，神灵有着一些超自然的能力，而理解器具，以及博闻广记就属于其中之一，在神灵的操纵下，这些种族开始以触屏方式阅览起这些信息资料。

　　一开始还有些懵懂与茫然，然后随之就是怀疑，进而是震惊，到最后所有种族势力团队全部都用世界观崩溃的表情看着这些资料信息。

　　他们不敢相信，他们所处的世界居然是虚假的！？

　　虽然通过神灵伟力，他们早已经知道了外位面存在以及更多的恐怖，甚至连梦幻境的存在也有少许人知晓，可是现在人类所提供的资料，却是直白的将物质宇宙，入魔之境，高维时空上的位面晶壁系完全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同时，更是直白的告诉他们，一旦决定者路远明脱离入魔之境，那么整个位面晶壁系必然会从实化虚，整个位面晶壁系都是不存了，更何况其中的这些生灵？

　　无非就是消散化去，要么是彻底归无，要么就是化为信息飘荡在高维时空上，这看的就是这些信息本身是否具备高维本质了。

　　“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们十二小时，十二小时后，我需要得到你们的回答。”

　　唐哲安站在中央高台上朗声说道：“非常抱歉，我没太多时间来耗，人类也没有，所以我没法给你们太多时间去深思熟虑，这些信息你们可以在十二小时内尽情观看，为了让你们更加明确这份信息的真假，其中除了物质宇宙的各种信息风景，还有我人族在物质宇宙中的生活故事，至于是真是假，相信你们自有判断。”

　　会议场内一片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