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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神探志_分节阅读_第56节
小说作者:兴霸天   小说类别:惊悚悬疑   内容大小:2.16 MB   上传时间:2024-12-24 19:21:27

  “狄仕林!此人就是狄仕林!”

  吕安道目光一动,神色顿时郑重起来:“狄梁公之后,擅刑断的并州才子,陈大府前几日还念叨过此人……封丘血案,陈大府的子侄遇害,是此人破了案子,拿了真凶!”

  陈大府就是开封府衙内部对于陈尧咨的称呼,权知开封府已是国之重臣的行列,国事都能参与,开封府衙日常的琐事,陈尧咨自然不可能样样过问,大部分都是由通判、推官等一众属官处置。

  但这群属官并不敢欺上瞒下,且不说能权知开封府的,都是历任各地,经验丰富的官员,绝不好欺瞒,就说这位陈大府,年逾半百,知命之年,却依旧不失锐气,行事风风火火,同时还嗜好美酒,一旦兴头起来不管不顾,被御史弹劾过,依旧我行我素。

  如此性情的顶头上司,无疑不好相处,吕安道处事老练稳重,便是推官里面唯一能在陈大府面前说上话的,前些日子处理的一起案子更让他记忆犹新,再加上近日来那篇佳作已经开始在京师文坛酝酿,所以第一时间便想起了这位的身份。

  吕安道已经意识到该怎么处理了:“两位都要状告对方?”

  刘从广大怒:“什么状告,你快些抓人!”

  狄进则心领神会:“我去写状纸。”

  吕安道看了一眼书吏,书吏马上确定了这镇定的书生果然有后台,将狄进客气地领到一旁,仔细写下状纸,过程中还低声指点了几句。

  而吕安道则看着刘从广,站在开封府衙的立场上,这位推官也不希望将事情闹大,明知道以对方的纨绔性子,不太会主动退让,还是努力一下:“接下来陈大府会亲自过问这起案子,刘崇班定要毫无伤势地状告此人么?”

  刘从广瞪大眼睛:“就拿一个没有功名的措大,如此小案,居然要你们陈大府亲自过问?”

  吕安道心想这话说的是真够蠢的,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就顶了回去:“弗躬弗亲,庶民弗信,我开封府衙从无大案小案之分,但凡为民做主,陈大府自要过问,以免错漏!”

  “啊!我明白了,就是看不得姑母执政,变着法儿地针对我们刘氏是吧!”

  刘从广心头的火腾的一下起来了,但他也知道这句心里话是怎么都不能说出口的,但一想到自己被如此针对,又是咬牙切齿:“伱嫌我没有伤势是吧?你嫌我没有伤势是吧?好!”

  说罢,猛地举起手,朝自己脸上扇去。

  啪!啪!

  在清脆的声音中,刘从广左右开弓,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逼兜:“现在有伤了吧,这是贱民殴打官员的罪证!我倒要看看,谁敢不为本官作主!”

  “啧!”

  如此动静,自然吸引了周遭的注意,写状纸的狄进抬起头来,朝这里瞄了一眼,又无所谓地低下头去,书吏暗暗摇头,堂堂太后的侄子,京师里最顶尖的外戚,在开封府衙,当着一众官吏的面,用这种街头闲汉的无赖手段,实在太降身份了。

  但不得不说,人不要脸,有些事做起来还真有些作用。

  毕竟人有时候看的就是第一感官,之前刘从广中气十足,上蹿下跳,反倒是狄进脏了衣衫,一看就觉得前者欺负了后者。

  现在刘从广用尽力气的两巴掌抽自己,打得脸都很快肿了起来,指不定回家怎么哭诉呢,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攀咬一个平民士子,这个外戚固然有点大病,但此事还真的不好了结。

  “唉……”

  吕安道则暗暗后悔,他本想好心劝告,希望对方能收敛一二,没想到这位性情如此乖戾,变本加厉,反倒把事情彻底闹开,看来还是低估了外戚的不择手段……

  既如此,吕安道也不再多言,直接对着左右吏胥道:“你们侯在此地,为刘崇班平复心绪,本官去请陈大府!”

  所谓的平复心绪,就是害怕这无赖再度发疯。

  刘从广倒也不发疯了,眼见开封府推官匆匆离去,顿时觉得自己的手段很是了得,得意洋洋地坐了下来,自觉霸道地摆了摆手:“快去快去!我也等着陈大府呢,本官倒要看看,他敢怎么判!”

  话音刚刚落下,一道雄浑的老者声音传了进来:“是谁口出狂言,敢要挟老夫啊?”

第九十一章 自己伤害自己,这叫“造作伤”!

  当陈尧咨真正走进来时,刑房的气氛为之一肃。

  所有吏胥都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郑重地迎接这位最高长官的大驾,有人甚至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位五十六岁的权知开封府确实极有威严,须发微白,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明明是状元出身,并无多少文翰之气,龙行虎步的姿态,反倒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于是乎,当这样一位高官走入,视线直直地刺了过来,那种充满压迫性的眼神和语气,让刘从广浑身不自在,干笑着站起身:“陈大府怕不是听错了,本官绝无要挟之意,是盼着开封府衙作主呢……”

  这话在刘从广看来已经足够服软,但陈尧咨大手一摆,毫不客气地道:“老夫还没聋呢!自扇面门,以污士子,街头闲汉耍横讨债的法子都用上了,刘崇班,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跟着后面进来的吕安道暗叹一口气,实际上陈尧咨虽然恰好到了刑房外,但并没有看到刘从广自扇嘴巴的一幕,是他方才迅速地将刘从广的表现告知。

  以对方的脾性,息事宁人看来是奢望了,可这位性情刚烈的大府,一出口直接火上浇油,只怕会愈发刺激对方……

  果不其然,刘从广虽然被陈尧咨威风凛凛的气势震慑住了,可一听到这话,也脸色剧变:“我自己打自己?这话谁信?明明是此人殴打朝廷命官,我的脸都肿了,你们却毫不理会,反倒对他礼遇有加,陈大府,开封府衙不能这般包庇士子吧!”

  陈尧咨嗤笑:“阁下是不顾身份,一味胡搅蛮缠了?”

  刘从广打过自己后,就已经下不了台,现在甭管对方怎么说,都必须嘴硬到底:“我正是顾着身份呢,我要入宫求见太后,给她看看,我脸被打得这么肿!”

  陈尧咨眼神里的轻蔑完全不加掩饰:“外戚入宫,需遵礼制,等你向入内内侍省报备,排到日子,脸上的红肿早就退了,恐怕到时候刘崇班要重新再打一次,才好在圣人面前哭泣……”

  跟身居高位的文臣斗嘴,一百个刘从广都不是对手,气得浑身发抖,颠来倒去就剩下一句话:“我要入宫见太后!我要入宫见太后!!”

  陈尧咨已经不想理会,摆了摆手,对着衙役道:“带他出去!”

  这就是要把人丢出去了。

  正如地方上的进士官员,敢杀不遵法纪的皇城司人员,权知开封府的陈尧咨,也是完全敢将一个胡搅蛮缠的外戚丢出去的,哪怕这個人喊当今的太后为姑母!

  刘从广这次算是深刻体会到,为何父亲刘美活着的时候,再三叮嘱他不要招惹那些文人士大夫了,这些人是真的半点面子都不留!

  如果给他一个重来一回的机会,刘从广会肯定会赖在郭承庆的府邸上不走,反正那也是个外戚,身边还都是武人勋贵,他们哪敢这么对自己,何苦来这开封府衙自取其辱……

  但现在来都来了,最后的尊严和恐惧交杂在一起,让他的无赖劲彻底发作,往地上一倒:“本官不走!本官不走!谁敢碰我!谁敢碰我!!”

  眼见他都要打滚了,确实没有衙役敢过去强行拉人。

  外戚再不济,那也要看对的是谁,平民百姓和普通官吏哪敢难为这位太后的子侄,至不济这还是一位有资格面圣的内殿崇班呢!

  吕安道抿了抿嘴,大感棘手,他最担心的就是闹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结果担心什么来什么。

  就连陈尧咨看着这份丑态,双手捏了捏,都不禁皱起眉头。

  说实话,换成别的权知开封府,并不会如此处理这件事。

  毕竟到了陈尧咨的地位,被一个草包在自家的府衙闹开,传出去自己也是颜面无光。

  但这位性情如此,早年吃过大亏,也毫无更改之意。

  他宁愿让人看笑话,也不愿在这等庸人面前,转圜哪怕一丁点的余地!

  正在这僵持之际,一道清润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依学生所见,自扇其面,属于造作伤,是有迹可循的。”

  刑房内的众人都看了过去,就见几乎被忽略的狄进走了过来,对陈尧咨行礼:“学生狄进,字仕林,拜见陈直阁!”

  “不畏权贵,风骨高洁,好!”

  换做旁人避之不及的事情,这位却主动出面,再加上先入为主的印象,陈尧咨微微一笑,先对此番行为定了性,然后再抚了抚须,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刚刚说‘造作伤’?莫非这故意损伤自己,污蔑他人的行为,还有一类统称?”

  矫揉最初出于《周易》,不过宋代还没有矫揉造作的用法,所幸通过字意也能窥得一二,陈尧咨乃科举状元,自是一点即透。

  狄进也省却了解释:“正是如此!在下将故意对自身造成创伤,或授意他人在自己身上造成损伤,统称为‘造作伤’,这类伤势是为了诬告他人、掩盖失职、逃避罪责,往往难以防范,急需警惕!”

  陈尧咨不由地点头:“然也!街头闲汉逞凶弄狠,往往以伤害自己为荣,却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大好男儿用这般卑劣手段,着实可耻……”

  毫无疑问,刘从广在他的口中,就与那可耻的街头闲汉无异。

  陈尧咨又接着道:“亦有不少罪案,是贼人自伤,妄图逃避罪责,那又如何分辨正常的伤势和这类造作伤呢?”

  狄进道:“我在并州时,与办案经验丰富的差役有过交谈,总结归纳后,将‘造作伤’的特点归纳为以下三点——”

  “一是损伤部位多为手掌能够轻易达到,且易于伤害的地方,比如这位刘崇班自扇其面,却不会把手反过去痛击后背;”

  “二是伤害程度相对较轻,比如这位刘崇班自扇其面,却不会用利刃伤害自己,而即便性情狠辣之辈,敢用利刃造成创伤,也多见切伤或擦划伤,不会出现砍伤与刺伤,因为那样的伤害太过危险,血流不止,刺穿内脏,是真的会危及生命的,当然也不排除那种自以为是,最终失手杀死自己的案例;”

  “三是自我伤害的角度与力道,与别人创伤是有很大不同的,行凶难以伪造出完美的痕迹,比如刺伤时衣着的破损,部位大小,划伤走向,与身体上的损伤往往难以吻合,又比如这位刘崇班红肿的部位,很明显他的手掌要比旁人小一些,掌印对比可以发现……”

  “够了!!”

  话还未说完,一声尖叫,打断了狄进的话语。

  刘从广从地上爬了起来,气得脸色通红。

  怎的……

  羞辱我下跪还不够,现在直接把我当成案例了?

  你们这些读书人,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陈尧咨和吕安道的神色却郑重起来,仔细聆听,刑房的其他书吏也赶忙记下。

  这些都是积年老吏,又处于京师之地,自然见过不少案子,其中真有不少是自己伤害自己,籍此污蔑别人的,事后他们也隐有察觉,可当时总是没办法证明对方的真伪。

  现在狄进的寥寥数语,就如同拨开云雾,虽然并不是说有这几句话,真就可以准确地判断造作伤,这在后世的伤情鉴定里面都是比较困难的一环,但也给予了极为新奇的启发。

  “狄梁公有后啊!怪不得你能屡破奇案,名满并州!”

  陈尧咨打量着狄进,从单纯的赏识,更多了几分认可,然后转向刘从广:“刘崇班,伱还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么?”

  刘从广已经开始揉脸了,他还真的怕对方通过什么掌印什么造作伤,真的证明这巴掌是自己打的,那就彻底完了,现在边揉边嘴硬:“胡言!胡言!明明是你打了本官,还用了那般大的力气!”

  狄进道:“刘崇班之意,是我刚刚奋起全力,扇了你两巴掌?”

  刘从广打自己就挺用力,此时自然一口咬定:“当然,你刚刚奋起全身力气,那模样是要打死我的,分明是有杀官之心!”

  陈尧咨脸色沉下:“刘从广,看来你是真要进大牢里,清醒清醒了!”

  虽然这种事一做,那性质就又不同,但陈尧咨现在厌恶对方到了极点,还真准备让府衙大牢多一位特殊的囚徒。

  “既然刘崇班说我是全力以赴,起了杀心,那倒是更好验证了……”

  狄进并不逞一时之快,不慌不忙地来到旁边的桌案上,取了一块长条状木板,来到刑房门前,在众人视线所及之内,左手握住木板下端,右手运起平日里挥舞三十六斤铜锏练武的力气,猛地扇了出去。

  呼!

  在呼啸的劲风声中,木板干脆了当地断成两截,上半段嗖的一下飞了出去,砰的一声坠地,下半段则纹丝不动,被左手牢牢握住。

  陈尧咨目光一亮,出声赞道:“好武艺!”

  刘从广则目瞪口呆,颤抖着声音:“你……你……”

  “不好意思,打坏了~”

  狄进将下半截木板放回旁边的桌案上,对着书吏颔首致歉,以温文尔雅的士子模样宣布:“这才是我全力扇人的结果!”

第九十二章 夜间看侦探小说的,不是书迷,就是……

  刘从广终于滚蛋了。

  不知是被半块木板吓的,还是看到刑房开始察验狄进递交的状纸,生怕被定个什么罪,真的在牢房内关上几天,再加上巴掌印被他自己揉得看不出来,最终只有灰溜溜地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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