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董象喝了大半瓶啤酒之后,接着道:“我们家本来以为他安分了,可是后来隔了好几天,我妈碰见了出门扔垃圾的女人,用我妈的原话形容——都被打得不成人样了。我们也是从那时候才知道,那男人怕女人的惨叫再把我爸招惹来,便把人捆上,堵住嘴打,并且打得更狠。我妈当时就说,这俩人迟早得出事,要么是这男的把女人打死,要么是等哪天这女人实在受不了了,找机会把男人杀了。
我妈说的果然不错。几个月后,我妈预产期到了,住进医院,我和我爸除了医院就是屠宰场,好久没回家,等天冷了,我去拿换季的衣服,正好赶上警察上门——警察不管老的年轻的,都扶着墙吐的直不起腰。那男人死的那叫一个惨,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街坊邻居间屁大点事都传的满城风雨,更何况是这种死人的事儿。
我听说有人瞧见警察抬出来的尸体,虽然人装在裹尸袋里,但是看长度怎么也不像一个正常人,就好像一个人变成了橡皮泥,被刻意拉成了两倍多长。就算是被杀了,正常情况下也不可能变成这个样子,这里边儿一定有其他东西。所以打那儿开始,701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凶宅。”
秦以川:“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701就再也没有人住过吗?”
第143章 谁说的才是真话
董象迟疑了一下:“不能说再也没有人住过。在那个人死了之后这房子空了大概有十多年,兴许是在我们一家住着,没遇见什么怪事,所以后来这房子又租出去过一段时间,住在这儿的是一个小年轻,好像是个画画的,整夜窝在房子里不出来,这人在这儿住了小半年,我只和他碰过一次面。我一眼见着他就觉得这人应该活不长,那脸色灰呛呛的,黑眼圈重得和僵尸似的。果不其然,又过了不到两月,那屋子就老有臭味,我心里知道十有八九那小年轻又没了,把门撞开,发现他早就上吊了。脚底下也没有凳子,半米来高的地面,他就凭空把自己吊在房梁上了。”
秦以川:“虽然隔的时间不短,但是接连出现怪事的房子,通常情况下不是会被封存吗?为什么这房子现在还可以出租?”
董象:“因为最后一桩怪事,警察实际上并不知道,我进屋之后,发现他在桌子上摆了一个黑板,黑板上写了一封遗书,说他如果真死了的话就联系他家人,火化之后骨灰就洒在河里。我就给上面的号码打了个电话,当天晚上就有人来,把他拉走了。我没见着他家人,把他抬走的都穿着火葬场的工作服。他遗书里说不要惊动其他人,我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报警。这事就这么过去了。701的房子,也一直空到现在。
哎,说来也奇怪,附近的中介都知道这里的情况,他们也怕招惹事端,所以从来没联系过出租,你们两个是从哪知道这有房子的?”
秦以川:“一个中介主动找上我们的,至于为什么找的是我们,原因可能是……我们有点特殊。”
董象一时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但秦以川没给他提问的机会:“刚刚在门口遇见的大爷,是什么人?”
董象:“他啊,是个怪人,他是半路来我们村里的,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平时也从来不和村里人来往,总是这么一副奇怪的打扮,偶尔有人和他碰上,他要么不说话,要么怎么说一些奇奇怪怪,让人听不懂的话,大家都觉得他可能是脑子不好。”
秦以川:“但是他身上穿的一身衣裳,可不便宜。如果是一个脑子不太好的独居老人,不太可能有这种经济实力。”
董象:“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也是他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从来没见他做过什么工作,也不知道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反正每天悠哉悠哉,吃喝不愁。人起初不是没怀疑过他做那么多光的生意,可是仔细留意过,什么都没查到。时间长了,本来有的那点好奇心也慢慢没了。”
秦以川:“他住几楼?”
董象:“楼上802,怎么?”
秦以川:“没什么,就觉得这个老头挺有意思的,想找机会见见。”
董象刚端起来的啤酒又慢慢放回去。盯着他们俩看了一会,说:“两位兄弟,你们不是真的来看房的吧?”
秦以川:“我们两个的确是来看房的。不过除了房子之外,我们也想看点其他的东西。”
话说到这儿,荀言抬了一下头,楼道里传来非常轻微的脚步声,秦以川站起来:“多谢象哥招待,改天再会。”
象哥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荀言将702的房门打开,果然见到穿着西装,拿着公文包的年轻男人走上来。
中介:“抱歉,让两位久等了,今天生意有点多,耽搁了一点时间。”
秦以川格外注意了一下室内董象的反应,但他像是没有见到门口的中介,自顾自地将剩下的半瓶酒一饮而尽,拿起筷子去夹菜。
门口的中介也像没有看见董象,只对荀言露出礼貌又客气的笑脸,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串钥匙,插进701室的门锁,发出咔嗒的一声轻响。
秦以川悄然捏紧了手指。
现在天还没黑,这鬼中介就敢出现,实在不是一般的凶。而这个701室出了那么多事故,秦以川很难想象里面到底得乱成什么样子。
房门开了。
因为许久不曾活动,门被打开时候发出来沉闷的吱嘎声。屋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光透不进来,显得格外的阴暗。
鬼中介非常熟练地将客厅里的灯打开,露出了整个701室客厅的全貌。
格局和董象家都是一样的,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客厅正中间摆着一个灰色的沙发,沙发对面是电视柜,上面放着一个样式古旧的大头电视,已经被淘汰了很久,就算是旧货市场上也很难找到同样的款式。
除此之外,餐厅的位置摆着一个餐桌和三张凳子,桌子上铺着一个浅色的桌布。上面零星分布着几片褐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血还是污渍。
整个屋子非常古旧。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特别异常的现象。
这种没发现异常的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这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凶宅,甚至连闲置太久之后那种灰尘味也没有。整个屋子不说纤尘不染,但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就好像昨天还有人在这儿住过。
秦以川:“这屋子空置多久了?”
中介:“还没闲置过,现在的住户要下周末才能搬走。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屋子只要空一天,我们就赔一天的钱。所以通常会提前两周左右就开始寻找下一任租客。不过你们放心,如果你们急着住,我也可以和现在的房客商量一下,让他们提前搬走。”
荀言:“现在住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
中介:“是一家四口,老两口有点上年纪,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二十来岁,小的今年才不到十岁。听说家里是杀猪的,不过你别看他们这职业听过好像挺凶的,实际上这些家人性格都挺好的。”
荀言:“你知道他们姓什么吗?”
中介:“姓董,老爷子的名字我想不起来了,但两个儿子的名字都挺好记,大哥叫董龙,小弟叫董象。”
秦以川:“等等,你说那小儿子叫什么?董象?”
中介:“对啊,就是董象,董象和他哥不一样,董龙从小学习就好,也考上了一个好大学,现在正在念书呢,但是董象吧,和他爹很像,一膀子力气,可是无论怎么着,就是读不进去书,考试年年倒数第一,连第二都没得过,那叫一个稳定。”
秦以川闻言,几乎是本能地向外看了一眼,却见702室大门紧闭,上面锈迹斑斑,摆明就是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秦以川:“对门住的是什么人?”
中介:“对门可住不了人。”
秦以川:“这话怎么说?”
中介:“对面死过人,已经空了很久了。不过你们放心,虽然同属一个楼层,可是我们找风水大师看过了,这套房和对门完全不一样,不至于说能让人大富大贵,但是起码能保证房客平安顺遂。”
荀言:“对面的房间,死过几个人?”
中介:“这,有些事情其实还是别问的好。我个人虽然不信这些,但是知道多了,难保不会心里犯嘀咕不是?也就您二位是男士,如果是女生的话,对门的情况我是连提都不能提的。”
第144章 神秘女人
秦以川:“真巧,我们两个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怕这些东西。之所以问一问,纯粹是好奇。你这房子多少钱?我租了。”
中介:“那太好了。这房子里带家具,租金一个月300元,只要换个床单被套的,就能直接拎包入住。当然哈,这里的家具如果你们用不惯,我们公司也能帮你全部更换成新的,但是这样的话,租金就要贵上一些,一个月500元。”
秦以川差点没忍住惊叹一句这么便宜,但随后又记起来,“现在”应该是三十年前,而且还是“凶宅”的对面,这个价位,也不算低了。
秦以川:“不说我们有一个要求,今天晚上需要在这里住一夜。”
中介:“这……这只怕还要征求一下董大叔的意见,他们一家人虽然最近有事儿,不在家,但留宿这件事,毕竟不太方便。”
秦以川:“我可以付给你200块钱的补偿,并且保证不会有什么东西损坏或者遗失。”
200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中介迟疑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我相信您二位的为人。这是钥匙。”
秦以川将钥匙接过来,冲荀言递了个眼色,荀言稍微迟疑了一下,将两张暗黄色的纸递了过去。
中介仔细看了两眼,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将这两张纸收到公文包里:“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明天下午我再带合同过来。”
秦以川答应,见中介毫无异样地开门,出去。在即将关门的时候又看到了楼上那位老先生,他仍旧穿着刚才的衣服,拄着同一个拐杖,样式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隔着远远的又看了一眼荀言,这次一个字都没说,自顾自地上楼了。
中介一走,整个7楼都瞬间寂静下来。
秦以川从阳台上翻出来一个脏不溜秋的旧工具箱,从里面挑出来一个大扳手试了试手感,似乎觉得有点轻,又换了一个羊角锤,三两下将对面702有点生锈的门锁撬开。
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子浓烈的灰尘味扑面而来,秦以川往后退了一步,顺手将一张朱砂红纸贴在门框上。
差一丁点就要窜出来的灰尘味道,就这么急刹车似的被堵在702的房间里。
秦以川伸手摸了一下开关,天花板上那颗钨丝灯泡要断气似的闪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亮了。
被照亮之后的屋子,像极了案发现场。
地是特别古旧的水泥砖,现在已经是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落满了大块大块的不规则褐色污渍,沙发套原本是挺精致的白色蕾丝,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沙发几乎被血浸透了。餐桌上还保留着没收拾的餐具,一把半尺长的西瓜刀直挺挺的戳在桌面上,像站岗似的。天花板上垂下来一条粗实的麻绳,绳子绷直,像是正吊着什么重物。
虽然知道这层楼没人,荀言还是默不作声地将房门关上。淡淡的阴煞之气流露出来,很像慢慢涂开了一层蒙版,将原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强行显露出来。
三室一厅,其中两间卧室的门敞开着,正南的主卧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全身都是黑紫色的瘢痕,一看就是吸毒多了的后遗症,脸色狰狞,至死还保留着毒瘾发作后痛苦挣扎的状态。
这男的应该就是第一任的房主。
客厅中的绳子上挂着一个穿着浅紫色露肩长裙的女人,烫着一头乱发,因窒息而死的脸上又青又灰,死相虽然狰狞,可是看得出来生前一定是个美人。露出来的皮肤上到处都是伤痕,显然经受过很严重的暴力殴打。
这是第一任房主的妻子,那个被自己的丈夫亲手卖进夜总会的女人。
在女人的脚下,还躺着另外一个男人,本来的个头一米七都不到,但是他的脖子被一根黑色的绳子绑在暖气片上,身体却被捆在了进门处另一条暖气管道,整个人都像是被拉扯变形的橡皮泥,光脖子就得有五十多厘米,但凡换个身子,直接就能cos尼斯湖水怪。
这男人的脸上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嘴里塞着一大团毛巾,像是为了防止他叫出声来。四肢都被砍断了随手扔在一边,地上的那么多血,几乎都是这个男人留下的。
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遍体鳞伤的,脸上还有一大片被烫伤之后的伤痕,已经完全被毁了容。胸口插着一把刀,从前胸贯穿后背,力道之大,就算是董象那样的成年屠夫,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快准狠。
这两个是第二对住进来的房客,一个家暴成性的男人,和被家暴却无法逃离的女子。
比起这种横七竖八尸体横陈的客厅,东向的次卧整洁干净得多。屋子里很空,几乎没有什么东西。除了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就只剩下一个书桌。桌面上摆着不少书和厚厚的纸稿,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趴在桌子上,像睡着了似的。在男人的手边,放着一瓶三十年前很常见的安眠药。
这个年轻男人是最后一任房客,在满屋子横死鬼里,他是最体面的一个。
秦以川嫌弃地挑着稍微干净点的地板走进去,没搭理这群横死鬼,而是垫着羊角锤,将最后一个紧闭的房门砸开。
这间房间的灯是开着的。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描画自己的眉毛。
在她的对面,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秦以川抱着胳膊往门口一站:“我说这凶宅怎么一会儿701一会儿702的,原来是有个老熟人镜妖啊。怎么着,您老人家嫌弃镜子里不好住,改喜欢凶宅了?”
女人将眉笔放下,从镜子里冲着秦以川露出一个极妩媚的笑容,眼波流转,但凡换了任何普通男人,这一眼就得酥进人的骨子里。
可惜秦以川不是普通男人。镜妖这笑,就像媚眼抛给瞎子看,完全没有一点用。
秦以川:“得了吧阿姨,您这手段百十年前对我就没用,现在还不去省点心思,好好想想怎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女人的脸色一僵,随即露出了些许怨毒的神色,身后客厅捆着尼斯湖水怪似的死者的绳子像蛇一样活了过来,直奔着秦以川的后心扎来。
这绳子不是绳子,而是一缕一缕的头发拧成的。
只可惜她这头发压根近不得身,就被十二洲斩断,断掉的绳子不死心,调转方向又冲荀言而去。
荀言只淡淡抬了一下眼睛,女人的心里立刻涌上一丝难言的恐惧,想把头发收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十二洲已经轻轻松松地斩下了她的头颅。
女人的人头落地,却没有血,也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