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川:“目前还没有,荀言怀疑就算有异常,也是藏在水里,水塘的登记审查如果结束了,就先把她送过来,在水里她有用。”
郑阳:“我们正在过去的路上。”
秦以川:“怎么,出什么问题了?”
郑阳:“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她的问题。按照规定,新发现的妖族物种都需要在异控局审查备案,确定风险等级再确定她是能够暂时放归人类社会,还是存在风险需要实时监控。你带回来的这个人,她本身的风险等级虽然是低级,但是她出现在异控局后不久,关押的一些高风险等级的妖族就不约而同出现了异常反应,其中也包括你先前转移到这里的古神残魂句芒。”
秦以川眉头微微一皱。
荀言:“异常反应,都包括什么?”
郑阳:“大多数都有些焦躁,也有少数实力相对较弱的,产生了微弱的恐慌情绪。句芒倒是既不恐慌也不焦躁,只是反反复复念叨一句话,但是他用的语言我们谁都听不懂,幻境限制也不具备录音的可能,所以暂时没办法判断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在审查过程中,这姑娘不知道是感应到了什么,也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地提问了一句,可是工作人员没有人能回复,她也就不再开口了。她的话有录像,我传给你。”
隔了几秒钟,一个一分钟左右的视频出现在聊天界面,秦以川点开。
视频里的“李桃夭”置身于银灰色的隔离区,大概是才做完什么检查在等待结果,她本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发呆,十几秒后,她突然听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其间又有大概十秒钟不到的间隔,她突然张口,清晰地发出几个音节,声音虽然很低,但是被录音设备完整捕捉录了下来。
这是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音节,晦涩沧桑,又带着某些说不出的古怪。
秦以川把她说话的这两秒钟的视频反复拉回来,听了好几遍,才与荀言对上眼神。
秦以川:“她说的是,‘找到’?”
荀言:“她对这种发音方式并不熟悉,所以表达是残缺的。她应当是想说一句完整的提问,比如你在哪里之类。郑阳猜的没错,她能听到那些东西的声音,但她这句话提问的对象,不确定是那些妖族,还是句芒。”
秦以川:“老郑,她除了这句话之外,还发出过其他任何声音吗?”
郑阳:“再也没有。如果不是有这个视频,异控局上下都会觉得她根本就不会说话。”
秦以川:“我知道了。你们现在到哪了?”
郑阳:“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
秦以川:“你们直接来码头,这个视频,和顾队申请一下,任何人不许外传,内部也不许留存,必须全部销毁。”
郑阳:“你有什么想法?”
秦以川:“不是想法,而是这种语言对人类而言就相当于一种精神辐射,刚接触还不觉得,若时间稍微长一点,会对神志造成影响。”
郑阳:“你不早说!老子为了弄明白那句话什么意思,反反复复听了二三十遍!”
秦以川:“那你现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郑阳:“没有啊。”
秦以川:“那不就完了?我说它对人类有影响,你自己想想你是人吗?”
郑阳:“这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行了,你的话我都交代下去了,如果这声音真影响智力,你得对老子负责。”
秦以川啪一下把电话挂了,忍着没说他那智力影响不影响区别都不大,反正本来就不怎么聪明。
十七分钟之后,一辆车由远及近,停在路口,郑阳一开车门,后座上殷红羽先跳下来,对着里面说了两句话,李桃夭才不情不愿地下来。
码头上只稀稀落落栽着几盏路灯,光影绰绰的,但是李桃夭一下来,整片河滩都好像一下子就亮了一瞬间,她换下去不合身的那身旧衣服,穿了一件很简单的白裙子,不施粉黛,却美得不可方物。
但李桃夭一下车,就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存在,目光在码头的河面上一寸一寸地扫过去,最终冲着远远的地方指了一下,扭过头看秦以川。
秦以川:“你看,我们果然没猜错,要查水里的东西,她最好用。”
荀言:“但你放心让她自己下水?”
秦以川:“我去试试看,能不能租一条船。”
码头停靠的都是货船,隶属于船舶公司,且不说没有手续很难征调,就算真的能租过来,这么大的船还得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才能开得走,反而不方便。所以秦以川把主意落在了水岸边儿的几条小船,这种小船样式旧,只安着一个发动机,是本地人时不时出来捕鱼消遣的。
秦以川花了一千多块钱,和船主商量好了只用三个小时,反正船停着也是停着,还不如拿出来换点钱。再加上他拿着证件,船主就默认他还是来调查海市蜃楼的工作人员,就很痛快地给了他钥匙。
这种船开着很简单,郑阳完全能够应付。唯一的缺陷就是船头船尾都只有一盏小灯,光线不足,很难看清周围的动静。
李桃夭指的地方距离岸边相当远。南湾河的整体形态像个烟斗,码头这块是水最深最广的地方,前后都是越走越细,只适合走一些低水位的船,这也是南湾河并没有更进一步发展起来的限制,更大宗的货物根本无法运输。
第320章 水神避世
算着时间,他们从码头向西北已经走出了大概二十公里,前面的河虽然越来越深,但是水面逐渐狭窄得只剩下不到三米宽,他们租过来的这条船是擦着岸边的泥土磕磕绊绊勉强前行。周围都是又高又厚又茂盛的芦苇,夜间只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像夜枭一样,难听中还带着零星的渗人。
李桃夭突然站起来,小船被她带得一晃,殷红羽立刻抓住她的胳膊。
不甚明亮的船头灯下,有海带似的黑影在悄然穿梭。
郑阳把船停下,发动机突突突突的声音在这地方格外刺耳。
李桃夭抬头看月亮。
今天月色一般,明天可能是个阴雨天气,月亮上已经遮上一层厚重的云层,只偶尔露出一个缺角。
李桃夭对这种程度的月光显然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将就着抬手,一道浅浅的光线逐渐在半空中逐渐成形,一边与月亮遥遥对应,另一边则落在李桃夭的手心。
郑阳面色一变:“引动星辰之力,这不是原则上,只有神仙才能达到的水平吗?”
秦以川:“你也说了,只是原则上。她本就是秩序本身,能有神仙的手段,也不足为奇。小点声,别影响人家钓鱼。”
李桃夭果然如钓鱼似的,将那条银光扔在水中,深不见底的河水面上不见波澜,底下层层叠叠的黑影突然就躁动起来,不过多时李桃夭手腕一沉一挑,一个黑黢黢的影子被甩出来扔在船上。本来不怎么平稳的船骤然一抖,险些把郑阳甩进河里。
那影子还要挣扎,被殷红羽一脚踹在那里,一下子就不动了。
秦以川将手电筒打开,光线照出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露着冷森森的牙齿,眼睛瞪着,鱼尾间或一摆,表明它还存着一些意识。
船周围的黑影全部退开,但并未离去,在几米之外徘徊,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
秦以川将船上的空桶解下来,打了桶水浇在大鱼的身上,大鱼的鳃翕动几下,神智大概清醒了一点。
鱼离不开水,但是船上的桶都没有鱼的一半大,根本装不下,若放进河里他又少不得会跑掉。秦以川正迟疑着,就见李桃夭引着水将那条大鱼完整地包裹起来,像一个琥珀。
里面的鱼缓了一会儿才踉跄着游动起来,它试探着想冲出这个琥珀,却怎么用力都失败了。这一层水如铜墙铁壁将它困在其中。
大鱼挣扎无果,只能放弃,转而转身直视眼前众人,鱼嘴翕动,发出来的却是一种语感很古老的人类语言。
大鱼:“何方宵小?擅闯神庙?”
秦以川:“神庙?这荒郊野岭的,有神庙?”
荀言:“传闻中的水母庙?”
大鱼:“水神避世,何故打扰?!”
秦以川:“这么说还真是了。我们打扰也非自愿,而是来打听一件事。前不久这里出现了海市蜃楼,你知道吗?”
大鱼的尾巴不自在地抽动了一下。
秦以川:“那就是知道了。海市蜃楼里的蜃妖,目标是你们这个神庙吗?”
大鱼:“海市蜃楼与神庙无关,休要胡言乱语。”
秦以川:“那他来干什么?旅游吗?”
大鱼:“他是谁?”
秦以川:“制造海市蜃楼的人呗。”
大鱼:“我没有见过这个人。海市蜃楼的事故是由族长处理的。”
秦以川:“那我们去见你族长。”
大鱼:“族长不在这里。”
秦以川:“他在哪?”
大鱼不肯再说了。李桃夭却伸手拉秦以川的袖子,手指指向来时的那个镇上。
大鱼的尾巴用力在水壁上撞了一下。
秦以川:“你们族长去了镇里?”
大鱼仍不开口。
秦以川:“不说的话,那我们可能就要动些别的手段了。”
秦以川看向李桃夭。
秦以川:“这附近的鱼,都抓起来。”
大鱼:“你敢!我们和人类井水不犯河水,你凭什么抓我们?”
秦以川:“不配合异控局的问话,有对人类社会造成损害的风险,按照规定,我们有权利将你们带回去审查。至于审查的手段和时间……那我们就不敢保证了。”
大鱼恼火:“你们人类果然都说卑鄙不堪!”
秦以川:“想让我们不卑鄙也很简单,告诉我你们族长去哪了,我保证,如果没有其他关键事情,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大鱼:“你怎么保证?”
秦以川:“那就不是你该管的了。时间不多,给你十秒,十秒之后如果不说,我就只能抓人了。”
大鱼:“族长的确是去镇上了,但是他没有任何恶意,我们组群里有一个犯人逃走了,族长是去抓他的。”
秦以川:“犯人?有什么特征?怎么找到它?”
大鱼:“我也不知道,它是前任族长牺牲性命才将它关押起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逃离的。族长之所以冒险追过去,是因为族中传闻,它每次出现,都会带来瘟疫。”
秦以川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小孩二叔家里中邪的小孩。
秦以川:“把它放了。”
李桃夭咬着唇,不太情愿。
秦以川:“你若是想养鱼,回去尽可能买几条放在缸里。”
李桃夭还是不太愿意,但是看秦以川的神情丝毫看不见松口的样子,只能不情愿地将水球扔在河里。
水球入水的瞬间就散了,被她抓到的那条鱼警惕地一甩尾巴游出去,跟着自己的族人一起,远远地没有散开。
郑阳按下船上后退的操纵杆,马达发出有些沉闷的嗡鸣,船一直在晃动,但是不知道卡在了哪里,就是倒不出去。
秦以川:“几位闲着也是闲着,过来帮着推推船?”
秦以川猜那些鱼是咬牙切齿目送他们离开自己的栖息地的。
不过有这些鱼类的助力,回去的路哪怕是逆水行舟,竟然也比来时要快了将近半个小时。
船越走越近,岸上蓝红相间的警灯闪得正紧,一群一群的人围在一处狭窄的巷子,议论声不绝于耳。
这几乎用不上不好的预感,而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