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随着会议而做出的另一个决定,就是以东洲为中心,对所有普通人的居住和管理场所设置阵法。任何非人类的恶意入侵,东洲仓库和异控局都将收到提醒。
这种相当于为所有城市布置防火墙的工作非常复杂繁琐,异控局的所有可调用人手,都夜以继日地开始加班,东洲仓库的劳动力也不得不被征调过去。
昨天晚上,秦以川开车路过的时候,甚至看到了两个奶娃娃黄鼠狼站在一家幼儿园门口,背着手指点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异控局成员画阵法,神情姿态那叫一个老气横秋。
一切行动在有关部门的配合下,大多数都是暗中开展,城市中生活的普通人,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并没有觉得变故随时可能发生,甚至因为这几个月的平静,当初对僵尸侵袭学校事件持有怀疑态度的人,也逐渐被转移了注意力。
一切看起来都和以往任何时候无异。
除了异控局中的人都忙成了狗。
不过这种琐碎的工作用不着秦以川,因为现在还有另一个案子,刚刚被转到东洲仓库。
五天前,东洲南溪区有一位名叫陈小宝的知名主播失踪了。
这个案子最初是由当地派出所受理的,派出所的民警几乎投入了全部警力寻找,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陈小宝是个29岁的成年男人,具备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而且在警方的调查过程中,这位主播的多位同事都表示,他和签约的MCN公司存在矛盾,所以很多人都怀疑他是自己离家出走的。
但这种猜测遭到了陈小宝女友的强烈反对。
因为在两个月之前,陈小宝和女朋友已经领了结婚证,两个人正在筹办婚礼,而且他女朋友一个多月前已经怀孕了,陈小宝知道消息当天,高兴得差点在医院走廊打两个滚儿。他和女朋友两个人青梅竹马,感情极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不告而别的。
不过即便他女友这么说,但警方确实是将能查得都查了,公司的监控只拍到失踪当天,陈小宝接了一个电话就出了大门,之后再也没回来。事后警方调取了他的通话记录,发现给他打电话的是一个外卖员,陈小宝取餐之后,外卖员就走了,完全没有任何疑点。
按照陈小宝签约公司的管理规定,外卖只能送到园区门口,所有人都要步行五分钟左右的距离去取。
而这个MCN公司的规模其实并不大,为了压缩开支,选取的办公地点是一座老钢铁厂改造的办公楼,沿途本来就没安装几个监控,而且其中还有好几个是坏了的。
陈小宝的工作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开始,本就偏僻的园区在这种时候更一个人都没有,所以陈小宝出了公司大门之后的所有行动,既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他取了外卖之后,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但如果这只是这样,这个案子并不足以转到东洲仓库。
陈小宝失踪后,七十多公里之外的一个派出所,接到了一个小孩的电话,说钢铁厂里有个人被困住了,就在东二区404宿舍。
陈小宝虽然是个主播,但是在网络上有接近两千万的粉丝,社会影响力不小,所以他失踪后,寻人的消息被共享到各个派出所时,接到电话的接线员刚好印象很深刻,知道陈小宝的公司就在本市的钢铁厂旧址,所以对这个消息还是上了心,将这个信息共享给南溪区的派出所。
南溪区派出所的民警去钢铁厂转了一圈,电话中说的东二区404宿舍虽然还在,但是并没有人居住。
钢铁厂在东洲产业转型之后就停产了,前头那几个写字楼出租,都属于废物利用。而且那几栋写字楼是后来新建的,整体还不算陈旧,才能租的出去;而这些宿舍楼是八十年代初修建的,没成危楼已经相当不错了,哪里还能住人?
所以派出所的民警当报警人恶作剧,和传消息来的派出所沟通,想找报警人的位置,本来想兴师问罪,教育一下小朋友假报警的后果,结果查到的地址显示,是东洲儿童医院肿瘤外科住院部,报警人是个恶性肿瘤中晚期患者。
这让找过去的民警十分意外,而更没想到的是,关于有人被困在钢铁厂东二区404宿舍的消息,是小孩梦到的,而且还是一连三天,都做了同一个梦,小孩觉得害怕,这才偷偷打电话报警。
对这种说法,找过去的民警本是将信将疑,找护士询问之后,才发现事情可能和最初想象得并不一样。这个小孩叫陈楚阳,今年七岁半,但是已经在这家医院里住了快五年。
刚开始住院时,孩子的父母都在,照顾得也算无微不至。可是他的病症罕见,一直辗转拖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最终确诊,病症名字特别拗口,但是他爸妈听出来了最关键的信息——这个病,无药可救。
从那时候起,虽然表面不说,但是看惯了人间生老病死的护士长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最开始变的是孩子的爸爸,因为要赚钱养家,平日孩子爸爸来得虽然不算频繁,但每周三四次总是有的。可是确诊以后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出现在医院的次数,已经从一周三四次,变成了一两次,两周一次,直到当年的六一儿童节过了之后,那个男人给陈楚阳买了一大包的玩具和零食,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孩子妈妈哭了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个人。因为常年生病,当时才刚三岁的陈楚阳,已经感觉到家里有了变化,起初还会偶尔问问爸爸在哪里,但是见每次问过之后都会惹妈妈哭,也就慢慢再也不提了。
就这样过了八九个月,在临近阳历新年的那天晚上,陈楚阳突然高烧不退,抢救的时候发现,肿瘤细胞已经转移到肝脏。医院紧急召集专家会诊,以切掉了30%的肝脏作为代价,将孩子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旦肿瘤细胞转移,就意味着病情正在急剧恶化。急剧消耗的除了小孩子的生命,还有无穷无尽的医疗费用。
陈楚阳的年纪,和护士长的儿子差了不到一个月,所以护士长对这对女子特别关照,发动医院里的同事给他捐过款,但对治病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护士长又利用电视台和网络平台协助筹款,才算暂时解决了陈楚阳的燃眉之急。
但是令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大雪天,连陈楚阳的母亲也消失了。
他就这样成了一个被遗弃的孤儿。
母亲的离开让陈楚阳哭了一场,但也仅仅哭了这么一次。从那时候起他有一年多的时间不再说话,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着一小块天发呆,看得护士长心疼不已。
等天气暖和了些,陈楚阳的病情竟然破天荒地逐渐稳定下来,身体里的肿瘤细胞不仅没有扩散,甚至还隐约有缩减的趋势,这让所有人都大为惊奇,倍感庆幸。
又一年儿童节,儿童医院给这些患病的小朋友准备了节目。护士长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陈楚阳出去散心,在后院的草地里发现了一只脏兮兮的小野猫,后腿被什么东西咬断了,耳朵也缺了一小块,明明是看起来马上就要死了的模样,却偏偏拼尽全力向人行道上爬。
陈楚阳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许久之后,陈楚阳才缓缓开口,说它在求救。
护士长当时心就软了,将小猫抱起来,答应陈楚阳立刻把小猫送去宠物医院。
那只小猫活了下来,被护士长养在自己家里,每天都给陈楚阳看小猫的照片和视频。而陈楚阳似乎从这只小流浪猫的身上汲取了活下去的力量,身体状态逐渐更加稳定了下来。
之后不知道是谁知道了陈楚阳的情况,匿名给他打了一大笔的医疗费,陈楚阳就这么在儿童医院,一住就是好几年。
在医院的日子,其实是乏善可陈的。因为身体原因,他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样上幼儿园,上小学,靠护士们空闲时教他看书识字,其他时候在固定的时间看看动画片或者新闻。
而这些简陋的信息接收来源,并不足以把一个主播失踪的消息传递到他的耳朵里,更不会让他知道东洲还有一个废旧的钢铁厂。
第201章 探查钢铁厂
所以哪怕知道有点荒谬,但两个民警还是选择在情感上相信这个孩子没有胡说八道。他们把这个消息上报给了异控局,而异控局也的确抽空派人去看了一眼。
异控局派的这个人,是个实习生,从小跟着黄河附近的老风水师长大,对鬼魅邪灵等有一定的应对经验。然而他到了钢铁厂的旧宿舍之后,却莫名其妙地睡着了。等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胳膊和手上全都是细细的伤,可他对这伤是怎么来的,半点印象都没有。
实习生知道这事儿自己处理不了,所以才落在了东洲仓库这里。
是夜。
从东洲城区往南溪区走的路上,只有秦以川他们这一辆车。
坐在副驾驶的荀言将看完的资料重新装回档案袋,只留下了两张照片,一个是失踪的主播陈小宝,另一个则是儿童医院里的陈楚阳。
陈小宝是个小胖子,虽然已经29岁了,可是面相显小,一笑起来眼睛就弯成了一条缝,是个十分讨喜的长相。
而相比之下,今年才刚七岁的陈楚阳就成熟稳重得多,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别的小孩没有的深沉。
秦以川:“你都盯着这两张照片看了半天了,想什么呢?”
荀言:“你觉得陈楚阳和陈小宝,长得像吗?”
秦以川:“不像。这俩除了都姓陈,就没有其他任何的相同点——除了都是男的。”
荀言:“既然一点相同点都没有,那为什么是陈楚阳梦到了陈小宝?”
秦以川:“……万一是巧合呢?”
荀言:“这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有一个根源可以解释。你调查过陈楚阳,有疑点吗?”
秦以川:“暂时没有发现。他看起来的确就是一个普通的患病儿童,除了比其他小朋友早熟一些,但是他的经历换到任何一个人身上,大概率都会变成这样。”
荀言:“他的病呢?”
秦以川:“治不了。”
顿了顿,秦以川又补了一句:“起码我现在是救不了。”
车里稍微沉默了一瞬,秦以川眼角多看了荀言两眼,他的脸大半都隐藏在黑暗里,看不真切是什么表情。秦以川琢磨着怎么安慰两句。
荀言问:“我查过资料,陈楚阳患的是一种在国内几乎没有发现过的罕见病,全世界范围内都不超过一百例,并且除了他之外,所有人患病之后,存活期都不超过五年。”
秦以川:“但是主治医生说过,陈楚阳现在的身体状况,比前两年还要稳定得多。肿瘤细胞虽然存在,但是已经有两年没有扩散了。未来的5到10年,预后良好。”
荀言:“所以你不觉得奇怪吗?”
秦以川:“人家医生不是也说了,这是奇迹。”
荀言:“你信奇迹吗?”
秦以川:“信啊,咱们能活到现在,这不也是奇迹吗?”
荀言抬头看他。隔了一会儿,又重新把头低下去。
秦以川:“你是什么想法?”
荀言:“我们最好能和陈楚阳有近距离的接触。”
秦以川:“这趟回去,咱们直接去医院。”
说话间,前面已经能看见一片亮着灯的办公区,正是陈小宝失踪前所在的网络传媒公司。
这家公司的资料不难查,是个才成立不到两年的创业公司,签下的各种网红主播有百八十个,但是真正红起来的只有陈小宝一个人。因为旗下百分之八十的主播都是异地线上直播,并不在此处办公,所以这个公司的在职员工,算上扫地机器人都不足三十个。
秦以川的车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发现这连保安都没有,唯一的安保措施,就是给大门直接上了锁。
晚上是直播的黄金时间,所以这里灯火通明。秦以川和荀言没有进去,将车拐了一个弯,拐进了钢铁厂的工厂大门。
大门是关着的,但是没锁。里面的路已经多年没有人修理维护,坑坑洼洼的,车走在上面像跳蹦蹦床似的。
秦以川将车停在一片空地上,身后就是钢铁厂的宿舍楼。一共三栋,每栋六层,都是红砖水泥房,玻璃已经几乎都碎得差不多了,黑洞洞的窗口偶尔能反射出传媒公司的灯光,像极了鬼火。
秦以川抬手看了一眼表,现在是十点五十一分,距离子时,还差九分钟。
从十一点到一点,这时间段是寻神问鬼的最佳时期。秦以川他们俩,就是故意卡着这个时间点来的。
这地方虽然大,但无论是布局还是风水,都挺规规矩矩,乏善可陈,并不是那种吸阴纳垢、容易出恶灵的地方。实习生遇见的大概率是个得了意外机缘而成精的野猫。
等十一点的秒针一过,秦以川拿了个便携强光手电筒,和荀言一前一后,进了黑黢黢的旧宿舍楼。
这种上了年纪的老旧建筑,和现在的大多数建筑都不太一样,楼梯的高度会更低一些,边缘也更圆润,适合那种上了点的年纪的老人家,而像他们这样个高腿长的成年人,踩上去总会觉得有点奇怪。
没有电,没有灯,楼道中也没有窗户,狭窄阴暗,如果没有手电筒,这里连半点光都透不出来。
周围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之外,连半点其他动静都没有。
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阴气或者怨气。这里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废弃宿舍楼。
拐过最后一个楼梯的拐角,再往上半截就是四楼。秦以川和荀言却不约而同停了下来,手电的光往身后扫了一下,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
秦以川:“你也感觉不对劲了?”
荀言:“像是有人在跟踪,但无法察觉那人在哪。”
秦以川:“从进三楼开始,我后背上的汗毛就一根一根立起来了,这宿舍古怪得很,小心些。”
荀言没说话,但是已经沉默着把昆吾刀召出来,拿在手里。
手电筒落在昆吾刀黑漆漆的刀身上,折射出的几点碎光,让秦以川安了点心。
不管怎么说,这好歹是人间,就算再邪乎的地方,也很难对他们两个联手产生威胁。
秦以川定了定神,抬脚踏上通往四楼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