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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光城的某条小巷上,齐明光手上拎着大包小包,正在唉声叹气,因为遇到了不好的主子,他的生活也不那么惬意,好在摇光师家乃是七百年豪族,底蕴深不可测,出手也是大方无比,丰厚的工钱勉强能让他这七尺男儿折一下腰。
“!”
忽然,齐明光目光一凝,缓缓转过了身,看向小巷中的阴暗处。
“……什么人。”
“呵呵……多日不见,少主洞察力依旧,属下深感敬佩。”
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缓缓从阴暗中走出,他全身上下都被黑袍笼罩,只能从身形和沙哑的声音中判断出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但身形也好,声音也好,对专业人士而言都是能被改变的。
听到少主这个久违的称呼,齐明光如同是回到了过往的岁月,他眼中闪烁着寒光,低声道:“既然要来见我,为何藏头遮尾。”
“呵呵……少主,璀璨齐家已是过去,我也得另谋出路,如今真是不方便以真实相貌见人,还望少主见谅。”
“当日不在齐家,逃得一命,然后还敢过来跟我装神弄鬼的人,我一只手就能数得清,你这伪装又能有几分意义?!”
“呵,少主何必这样套我的话,该说的,我自然是半点不留。”
“我不想听。”齐明光周身已经开始涌动起璀璨内息,一丝隐晦的杀意流露,“我不想再与你们有任何瓜葛……滚!”
黑袍人置若罔闻,他声音沙哑,低笑道:“少主,我知道你对璀璨齐家多有埋怨,那地方把人变成鬼,所以你才将那个大恐怖引来了十八层地狱,否则一个外人,如何能找到璀璨齐家的最深处,我对少主没有半分埋怨,甚至还感激少主帮我们这帮人逃出生天,只是可惜齐家那些宝藏,都因为那一场大战被埋葬在了最深处……”
齐明光冷笑道:“狗改不了吃屎,我看你可没有重新做人的意思。”
“少主还不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如何说得此话,未免令人寒心。”面对齐明光这不善的态度,黑袍人姿态纵容,缓缓开口,“少主乃是一代人杰,曾与摇光师家的飞仙争锋,如今却在这师家大小姐身边当个佣人伺候,不觉得屈才吗,若是她比肩那位飞仙也就算了,可,她什么也不是,少主难道真被那位大恐怖吓破了胆,打算终此平淡一生吗?”
齐明光目光一凝,察觉到黑袍人的目的。
“看起来,你是找到了下家,打算找我入伙……也是,如今还在世上的人中,也只有我才懂得璀璨经的终极奥义,你自然是不愿放弃。”
黑袍人很是坦荡,并不隐藏自己的最终意图,他微微笑道:“确有此意,但也是为了少主着想。”
“能要你这种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组织。”齐明光淡淡开口,“不怕我故技重施,再次推平你们?”
“呵呵……”黑袍人笑起来,“我既然知道那个人,又敢来找少主,自然就是有把握的。”
齐明光缓缓眯起眼,一副有些动心的模样,他低声道:“谁?”
“我已经说了,明知我不会开口,少主何必这样套我的话呢,这演技也还需岁月打磨几番……”黑袍人顿了顿,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令牌,抛给了齐明光。
“少主若是有心,那就在每个月的十二号拿着这块令牌去天城的天街吧。”
言罢,黑袍人遁入黑暗,消失无踪。
齐明光看向手上的令牌,这令牌三寸大小,用一种不知名的木头雕刻而成,上宽下窄,有着一定的重量,上面刻着只奇形怪状的蛊虫,卷缩着身体,如同是在孕育着新生儿,如果看得再仔细点,会发现蛊虫身体中央是一个与它相似的蛊虫,也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齐明光神色一肃,想起一个古老的传说,璀璨齐家作为古老的暗杀世家,记载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其中就包括这样一种蛊虫,有人说,这种蛊虫是藏太祖归来的方案,也有人说,红尘郎依靠这种蛊虫,千年不死,但更多的人认为,这种蛊只是一个传说。
这种蛊虫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但人们还是为它起了个名字,称它为千世红尘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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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在摇光城,罗宴伸出手,接住了从太平县而来的神鹰。
这种鹰是被武朝太祖驯化的,先前从没人想过居然还能驯化老鹰代为传信,基本都是在用鸽子,但当年武朝太祖的敌人驯化了一种凶猛的空中捕食者,专门用于猎击信鸽,无奈之下,武朝太祖也出手驯化了一种飞鹰,以此确保其能完成送信的任务,相比于信鸽,这种飞鹰的驯化代价极大,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说夸张一点,等打仗了都是低等级的战略资源。
罗宴贵为陇州巨匪之子,也才有那么一只——摇光师家就离谱多了,年轻一代基本都有一只,哪怕是宫隐这个吃白饭的边缘赘婿都有。
他从飞鹰身上取下信封,扫了几眼,面露失望之色,陇州巨匪人老成精,性格谨慎,在信中会写什么已经是显而易见,为了防止节外生枝,陇州巨匪甚至没有在信中写明明纵衣的跟脚,唯恐罗宴自作聪明,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罗宴纵然心中不甘,却也没了办法,只得将精力放回到林知县一事上。
——不论是罗宴还是罗高荣,其实都没有想到这两件事是一起的。
因为这两件事有着冲突,生死间的人,或者说其他方面的大人物,不可能是林知县的送归人,修书一封寄到陇州巨匪那,陇州巨匪肯定就卖一个面子,停手了,让林知县入土为安。
简单来说,你如果是大人物,就用不着去送林知县,你去送林知县,就不可能是大人物。
理论上是如此的,但世事之复杂,岂能算尽,罗高荣大概也没能想到,有人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有任何交流,直接就准备跟他撕破脸皮,一战到底。
【既然父亲都是这个意思……没有办法。】
罗宴站起身来,对门口的驼背老人说道:
“施叔,启程吧,我们去闻风城守株待兔。”
第21章 假仁假义
“呼……呼……”
又是一道险峰,太玄门师兄弟三人合力,将林知县给抬了过去,这险峰坡度堪比沐玲的身板,可以说是毫无落脚点,苍蝇来了都得打滑,得亏不算太高,否则只能花费大力气绕路而行。
饶是如此,攀登完这一险峰之后,三人也是累得够呛。
“这一路而来,真是劳烦三位了。”古然也多有叹息,遥望着风闻城的方向,“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这一路会艰辛至此……”
不夸张地说,四人这一路而来,过的完全如野人一般,跋山涉水,翻山越岭,还要时刻提防追杀,心理和身体都紧绷到了极致,这几天以来,除了藏飞星之外,其余几人愈发沉默寡言。
明纵衣自问忍耐力相当出众,但这数日下来,也是心烦意燥,修行时的效率都降低了一点,萧天荒的状态和明纵衣也差不多,默默忍受一切,倒是藏飞星这边,看他在太玄门时那慵懒的模样,明纵衣本以为他是吃不了苦的,没想到这一连多日下来,藏飞星的状态反而是最好的,甚至还有心情跟众人开玩笑,可惜笑话的质量不怎么样,也鲜少有人回应他,即便如此,他也是乐此不疲,是打不倒的乐天派。
这几日来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明纵衣的修行了,他有太玄神功的底子在,武理理解也相当到位,更有萧天荒为他讲解璀璨经中的精义,在璀璨经的修行上可谓是一日千里,短短数日,已经修行到了能施展出奥义式的阶段,实力获得了一个质的飞越——当然,仅限璀璨经奥义式激发状态下。
“既然是应下的事,都是应当的。”藏飞星应道,这几日下来,他们也听了不少林知县的事迹,对这位父母官深感敬佩,奈何太平县的黑恶势力实在太过猖狂,陇州巨匪甚至还想毁掉林知县的尸身,向他人宣告与自己作对的下场。
在任何一种稍微有点人样的文化中,对死者尸体的摧残都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三人不愿见到这种事发生,因而这些日子虽然疲惫不堪,却少有抱怨。
又是一个夜晚,轮到明纵衣与萧天荒守夜,明纵衣抽出一半心神来进行浅层次的周天运转——这种状态的好处是可以心分多用,代价则是效率会降低许多,作为太玄门两大卷王,明纵衣和萧天荒会交替进行浅层次的修行,不愿浪费一点时间。
结束了一个周天的运行,明纵衣再次尝试着激发了璀璨经的奥义式。
内息周转全身,激荡不止,一瞬之间,动态视力增强,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明纵衣的五感变得极端敏锐,仿佛是背后和头顶都长了只眼睛,将周围天地的一切变化都纳入感知之中。
【真是奇妙……可惜,对内息的消耗实在太夸张了。】
明纵衣正想结束奥义式,忽然有所感觉,抬头往右手边看去。
萧天荒一直维持高强度警戒,见明纵衣有所动作,同样是往右手边望了过去。
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远处的草丛一阵抖动,一只青蛙蹦了出来。
“呱——”
萧天荒看向明纵衣,明纵衣以手扶额,为自己开脱道:“近些日子来压力有些太大了,可能有些草木皆兵。”
萧天荒也是理解明纵衣,低声道:“无妨,警戒些是好事。”
在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远处,藏身在暗处的沐少风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什么压力大……都让我越来越难藏了,离这么远吃个饭都不行。”
“好在明天就能到风闻城了……早点结束吧,我可比你们难熬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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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闻城……”
尽管出发时间比太玄门一行晚一点,但罗宴还是先他们一步来到了风闻城,这一路上他轻装上阵,只带了驼背老人与几个实力高强的侍从,生怕送归人一行在他们之前来到风闻城,万一他们已经将林知县入土为安了,那总不能把尸体抛出来吧。
虽然最终目的都是破坏林知县的尸体,但当着人家面夺走破坏和等人家走了把尸体刨出来可不是一个概念,前者是向他人宣告和自己作对的下场,后者就是纯纯小丑,别说是威慑他人了,面子都他妈给丢光了。
罗宴与驼背老人在来之前就已经打探好了林知县家人的方位,很快来到了一条破败的小街之中,一间平平无奇的平房被夹在中央,林知县的妻儿就住在这里。
罗宴来到此处,微微一愣,低声道:“他让自己的妻子住在这种地方?”
驼背老人平静道:
“少主,您初出茅庐,有所不知,这林知县乃是假仁假义,为自己博得一身清誉,却让家人在这受苦受难,他这种人,嘿,表面上看大公无私,实则最是自私,对自己最亲的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对外人呢,他看起来是爱天下苍生,要还太平县一个朗朗乾坤,实则是只爱他自己啊,就凭他这三瓜两枣的抚恤金,这孤儿寡母的,日后可该如何生存。”
罗宴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出口,只低声道:“也不知送归人到了没有……应当是没有的,我们在此等候吧,送归人迟早会送上门来,不必特意绑了他们。”
驼背老人神色不变,他人老成精,又看着罗宴长大,这种小年轻心里在想什么,他是门儿清,但此刻用不着特意点破。
他笑呵呵的附和道:“可惜,这里毕竟不是陇州,否则直接将人抓走便可留下纸条便可,星州不是我们的地盘,这母女两人又是官员亲属,贸然动手会引来其他麻烦,少主果然是深思熟虑……”
驼背老人顿了顿,十分贴心地说道:“少主武艺不俗,但在敛息一道上尚待进展,若呆在此处,恐惊了那送归人一伙,少主若是有闲心,不妨去风闻城四处逛逛,若是没这兴致,在客栈里养精蓄锐便是。”
“劳烦施叔。”罗宴也正值心情烦闷之际,也知道以自己的定力,呆在这里怕是会碍事,当下也不矫情,起身离去,打算四处逛逛,收拾一下心情。
第22章 祸不及家人
风闻城,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城,但因为坐落在摇光古城周边,多少吃到了一点地理位置的红利,发展还算兴荣。
罗宴漫步在街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神色冷峻,昂首挺胸,目光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威严,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主,所经之处路人退避三舍。
一个人的气质和性格基本是由生长环境决定的,罗宴乃是陇州巨匪之子,从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自然有这样的气场——当然也有一些例外,比如父母惨死自己受伤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被人当舔狗骗摔断双腿当了几年野人好不容易练成神功结果居然他妈变成了一个正人君子的小张。
罗宴自然也注意到他人的目光与退避。
【不论是去到哪里,有些印记都将跟随人的一生……】
正行路之间,忽然听到前方的借口传来了争吵声。
“你什么意思!这一碗阳春面卖我三百文钱?你这阳春面是用金子做的?!”
罗宴循声望去,开口之人是一个穿着劲装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岁出头,面红脖子赤,很是激动的模样。
【是个初出茅庐的雏……】
罗宴扫了几眼,很快确定了这青年的身份。
对方的衣服有些脏了,看起来连穿了好几日,但没沾上灰尘的地方颜色十分鲜艳,一看便知道几天前还是件新衣服,料子看起来不值几个钱,腰间配着把长剑,但那料子和衣服相差无几,不值几个钱,真动起手来被人砍断也不奇怪,且佩剑姿势十分不专业,松松垮垮,如果真动起手来,很可能会因为这佩剑姿势的不专业导致被秒杀。
这样的人罗宴见得多了,连脉都没有开过,在三流武馆里学了个三拳两脚,就怀揣着一腔热血走入了江湖,他们的结局显而易见。
和这青年对峙的是个膀大腰粗的壮汉,赤裸着上半身,胸毛茂密,他斜着眼扫了面红脖子粗的青年一眼,冷笑道:“我这面可是大有讲究,怎么,你莫不是想吃霸王餐?”
“你这面有什么讲究能卖我三百文!”青年涨红了脸,正想和壮汉理论几番,却见对方顺手抄起案板上的菜刀,熟练的在手中转了一圈。
“有什么讲究?”壮汉冷笑一声,周边有数个闲汉围上,“那就得让我的兄弟们给你好好讲讲了。”
青年顿时怂了,接连退后好几步,结结巴巴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给你讲讲我这九宫八卦成仙面的奥妙……”
眼看着壮汉缓缓逼近,青年的脸逐渐涨成猪肝色。
就在此时,旁边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
“九宫八股成仙面,这面我听过,五百文,很合理,这面贵,有它的原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