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达,蜿蜒的军阵有序分散,如蚂蚁搬家般,爬上台阶,跑进宫殿屋宇之下。
不过,虽然听见了水声,却基本没有冲入宫城,苏子籍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又转而思考。
“连日大雨,御金河水泛滥漫出,有些积水是肯定,但不可能有这规模……肯定是水攻!”
“齐王没可能有这准备,所以是皇帝?情况竟然这样危急了?”
苏子籍生出些紧迫感,黑眸深处,隐藏着些忧虑。
“可能不仅仅是齐王,更在于妖族。”
“难怪历代皇帝猜忌……实在是寝食难安。”
昔日龙君,怕就是这种存在。
真不知,当初的魏世祖,又是怎么回事……
“事不宜迟!”
“众将随我行军!”
雨珠洒在头上某处,也自然向外倾斜,仿若有着无形的华盖,遮风挡雨。
“诺!”众将目睹神异之处,更是震动,应诺声里,也渐渐带着别样的意味。
世人不知法通玄,只以为是天命加身,无往不利。
“……纵横江湖三十余载,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抗手,无可柰何,惟隐居深谷,以雕为友。”
“呜呼,生平求一敌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蓦然,心中浮现出这句,苏子籍心生怅然之余,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求不得一败,焉知不是在浅水炸鱼?”
“这天下,大着呢!”
皇宫深处
外面虽杀声震天,甚至水攻,这僻静的宫殿,一片肃静,十几个太监依旧侯在殿外,戒备森严。
面貌枯瘦的道人闭目,就见茫茫天际,竟然没有太阳和月亮,只是星斗密布。
忽地,一道强光腾升而起,仿如电光,划过天际,射向正北,正北面之中,一颗大如拳的紫色星斗,被射来的光冲击,猛烈摇晃,色泽立刻晦暗下去,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皇帝,你完了啊!”
“哈哈,还有你孟林,我尚可活命,而你必死无疑!”
孟林是师门长辈,为了师门大业,甘忍大耻,主动净身进宫,当时道人是极佩服的,可不知不觉,看法就改变了,甚至满腔仇恨。
“为什么呢?”
也许是一次次——我都能牺牲,你们为什么不能死吧?
“哈哈,哈哈!”道人满是快意,放声而笑,不顾眼中血泪流下:“不枉费我宁冒反噬,也要隐瞒情报,使你错失改正之机!”
“我就要你们死!”
笑到一半,道人突然望去云龙门
“唉,齐王完了!”
云龙门俯瞰而下,尽成黑黄色,已是泽国,哗啦,水下有动静。
甲士觑见,双眼眯起,反手瞄准,机扩翻动间,几道寒芒射过。
呼噜噜噜,大片气泡浮出,伴随着丝丝殷红色,染红了周围。
不久,就有尸首上浮,飘在水面。
间或有点异常动静,顿时,就有几支箭矢飞过,钉入石中。
“慢!”
胡怀安身中数伤,这时一松懈,就觉得头晕,还是下令:“留神,看准了再射,我们箭不多了!”
胡怀安又皱着眉,示意左右靠近:“有没有发现齐王?”
“报,没有。”
“难道给大水冲远了?”
胡怀安自言自语着。
“大人,尸体有异,有妖怪穿着甲胄。”
“哼!果然是勾结妖怪,犯上作乱!危害我大郑社稷!”
“去,劝降他们!”
门上有声音洪亮的军士,放声高喊。
“那边的人听着,你们已经穷途末路了,何必再负隅顽抗?”
“妖怪魇镇齐王,入寇京城,尔等都是被妖人谎骗,以致误入歧途!”
“尔等现在回头,尚可赦免,如再一意孤行,悔之晚矣!勿谓言之不预!”
第1379章 不可自尽
“快召集,快召集!”
齐王怒吼着,齐腰的水,渐渐退去,临安卫指挥使江奇峰更是怒吼:“谁敢后退,立斩!”
谢真卿看去,只见远处的水中,不少人趁势冲远,有的甚至脱了甲衣,纷纷而逃。
“神策军士气尚可。”
“齐王府亲兵,也没有多少退路,还可收拾。”
“临安卫,本来就只有将官跟随,下面的百户十户士兵都是裹挟,大势尚好,还可作战,大势不妙,立刻就要逃亡。”
“必须快些召集,要不,别说是攻破城门,赶来的卫军,就要灭了我们了!”
谢真卿脸寒如水,手一挥,神策军立刻响应,分散过去,几乎显出半妖本相,对着逃亡的临安卫就砍杀。
“谁敢逃,格杀勿论!”
“齐王,何至于此?”赶过来的长乐宫卫差不多有五百,卫尉岑礼巡看着,又听着远处声响,暗暗摇头。
长乐宫卫五百人,以逸待劳,守住城门可谓毫无困难,配合赶来的卫军,围剿都有把握,但卫尉迟迟不动,实有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可是齐王,杀了,皇帝日后想起,不知道种多深的祸端,眼下还是希望齐王能自己想通,来个当场自尽……这对大家都好。
“岑礼!”
有声音忽然传入岑礼耳中,这让他身体微颤,接着面色微变。
齐王?
左右看了看,近处却没有人影。
“不必找了,这是法术……呵,你还记得孤对岑家的恩情吗?”
提起这节,岑礼冷汗涔涔,几乎不能自制,是的,真正的暗子还是长乐宫卫,不过参与不参与,还在两可之间。
并且兵变时,皇帝亲自掌控,等受命赶过来时,齐王大势已去。
岑礼还是一莫大毅力克制住了惶恐。
“殿下,收手吧?”他耐着性子劝告着。
“怎么,你也觉得孤输了?”
“孤大业将成!”
齐王的语气急促起来。
“现在只差百步之地,只要你一现在反戈,孤就能让父皇退位。”
“到时,必封你三公,自你以下,赐爵侯伯不等,最低也可封千户……如何?”
即便是身处绝境,齐王依旧慷慨激昂,很让人动心。
的确,现在只差半步,看起来是这样。
但岑礼扫过远处,黑幽幽中,叉击的部队隐约可见了,叹息。
“齐王殿下,您说对我家有恩,我想问,您还记得说何时何地吗?”
“……你怀疑孤?”
“是,妖法传讯,不足为信,更何况……圣旨说,齐王殿下被妖怪魇镇,失去了常态。”
“那年冬天,京营缺冬衣三千,冻死十二人,是你父负责采购事务……还要孤继续说吗?”
“可以了,但不够,家父之罪,最多是夺职罢官,犯不上满门抄斩。”
岑礼默默叹息。
“如果您没有勾结妖族,该多好,如果没有太孙,该多好。”
“岑礼,你就算保驾有功,这次能升几品?能封个几等爵?”
“须知今夜主功,实是大水,冲散了孤的大军,要不,轮不到你建功!”
“现在诸卫未至,只有你在,只要临时反戈,孤必可得父皇禅位,登基称帝!”
“这许诺,只有孤能给你!”
“你是知道孤的,孤向来大方!许诺赏赐,从未食言!”
“孤指着太祖,还有苍天为誓,你若助孤成事,孤有生之年,必保你岑氏一门公卿不绝!”
有那么瞬间,岑礼是真动心了下。
军中都知,齐王虽然暴虐,可赏赐也真不含糊。
但他还是坚决地摇头。
别说诸卫合围,就这长乐宫卫,可不真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