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禀告,是有苏子籍的消息了?”
“回公公,正是,我们小组,已跟着苏子籍,以后会陆续有消息过来。”青年低眉顺眼回答:“卑职今天奉命跟着时,发现他一夜未归。”
“找了谁?”赵督监略意外的说着。
青年摇头:“卑职到时,他已经回来了,但附近恰有一件事发生,所以向您禀报。”
“哦?是什么事,说来听听。”赵督监现在也闲着无事,继续说。
赵督监本就喜欢奉承,但更喜欢听情报,凡是有风声,都喜欢手下禀告,虽大多数事都没有意思,更没有用,但对一个太监来说,消息灵通,这也是保命晋身的手段。
所以赵督监并不反感手下遇到事情就禀报,哪怕不耐烦,也不会打击。
青年立刻说:“公公,是一件人命案子,今早原本掌管江防,生了病不得不致仕修养的商副将,被家仆发现吊死在自己屋里,发现时身子都已硬了。”
“因这事,原本就快打出脑子的商家,现在更据说准备闹到公堂,都说是对方逼死了商大人,热闹呐!”
听闻这事,太监有些无语。
“上吊而死?”赵督监手指轻敲桌面,觉得这事还真热闹,也不知道此人自己吊死时,是否知道会引来这样后果?
正打算让这青年下去,忽然心里一动,问道:“这人叫商宥鸣?”
“好、好像是这个名讳。”青年想了下回答。
“原来是他?”赵督监沉思良久,想到了一件事,当年轰动朝野的太子案。
这个商宥鸣,当年曾在太子案中出过力,现在死了?
“你说,苏子籍一夜未归?”赵督监突然之间站了起来,凝神问着。
事情可有些巧啊!
“是的,公公。”
一下闷雷惊醒了赵督监,赵督监浑身一颤,疾步走出书房,一个侍卫见出来,忙躬身:“公公,外面又起风了,还下着雨,当心着凉!”
“不要紧。”赵督监仰视着天色,再不犹豫,吩咐:“给我备油衣、备马,立刻叫起人,随去商家!”
几个亲兵连忙答应,伺候着赵督监翻身上骑,不过虽有了几声闷雷,雨并不大,奔到了商府,就见门大开着,里面有喧闹声。
赵督监下来,十几个亲兵跟上,商家到底是官宦之家,见这阵仗,知道来头不小,一个门卫上前赔笑:“大人金安,敢问……”
“啪”赵督监没有答话,亲兵闪过来,就是一记鞭子,不过总算是虚鞭,并没有抽人:“我家公公名讳,也是你能问的?让开!”
要是十年前,门卫是敢死之辈,不然也不会被商宥鸣选中,但是现在,早就意气消沉,看了看赵督监,嗫嚅了一下就退了下去。
“哼!”赵督监不再说话,大踏步进了里面,里面是一群群人,有的哭,有的吵,还有几个公差在内,赵督监不禁皱了皱眉,对着一个喊着:“你,过来!”
捕头回身一看,虽不知道来者是谁,但十余带刀伺候,立刻知道是大人物,连忙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这是怎么回事?”赵督监尖声问着,话一出口,捕头立刻渗出点冷汗,现在省城内太监,谁不知道?
捕头立刻说着:“商大人是致仕修养的副将,又是上吊而死,衙门派我们来勘察一下。”
“情况怎么样?”
捕头听了,立刻喊过了仵作,仵作胆怯的回答:“初步验得尸体,头、胸、腹、骨胳无伤、项下喉骨、颚骨有绳勒伤痕……”
“也就是说,的确是上吊而死。”至于是自己吊死,还是人为吊死,就不必深究了,赵督监神色阴晴不定,大声说:“我和商大人有一面之缘,所以过来看看,不想你们闹成这样。”
“商大人曾是副将,总得有个体面,暴尸在厅算得什么?你等还不速速收敛,咱家就治你们不孝之罪。”
说着,也不管吓的跪了一地的商家人,直接出了门,抵达了外面,赵督监翻身上马,问着:“苏子籍现在在干什么?”
“公公,苏子籍去拜见了座师、房师,留了宴,现在已经是宴后,准备回临化县,船已经订了。”
赵督监咬着牙,略一思忖,就命令的说着:“找个靠的住的仵作,再私下给咱家检查下。”
“还有,监督苏子籍的人,给咱家增一倍!”
“我们现在就去码头。”
省城码头有多处,水运发达,一船船的水果和货物出入,不远处一艘乌蓬小船停泊,因附近船只不少,这船停在并不引人注意。
赵督监命人下马,看了上去,就见着苏子籍一行人上了船,正在甲板上说话,就问着:“这人是谁?”
说的是野道人,他有点不安的样子。
“路逢云,一个看风水的人,给苏子籍找祖墓。”随从的人虽知道这个人,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赵督监也没有放在心上,目光一扫,就想说话,突“咦”了一声,盯着一处,神色凝重。
“公公?”
“你看这两人,其中一个是不是尹观派的刘真人?”
当下就有个跟随钦差的侍卫看去,就见着有两个道人,站在码头一处,向着船上望去,看的正是苏子籍方向,仔细打量了,说着:“公公,是观文殿学士,卑职曾经见过。”
“好啊,连刘真人都来了。”赵督监尖声而笑,眸子却没有半点笑意:“难不成蜀王也想插一手?”
第125章 图尽匕现
码头
车在陆舟在水,往来如流,扛夫拉背,商贩吆喝叫卖,嘈杂不堪,苏子籍还真一时没有注意到两批人观望自己。
包的乌蓬船价格相对高,但是方便和舒服,前舱后舱都空着,苏子籍才搬了行李,就看了看野道人,问着:“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野道人脸色苍白,只扫看着码头,勉强笑着:“没有啥,可能是休息的不好,给,公子。”
趁不注意还了龙纹玉佩,心中暗暗恼恨自己。
“在师门时,读史,都嗔怪那些人临事不果断,迟疑犹豫,不是英雄,现在临到自己,才知道真滋味。”
“苏子籍依看相是福大,可他杀官又谋事甚大,我就又怕了,怕看的不准,卷入其中反害了自己性命。”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端是我的写照。”
苏子籍再厉害,也不知道人家心思,不过顺着目光向外看,不由一怔,叶不悔有些不解,扯了扯袖子:“怎么了?”
“刚才似乎看到道人在观望我们,难道只是眼花?”苏子籍相信自己,但此时此地,不好说这种事。
于是收回目光,说:“没什么,以为看到了一个熟人,我们走吧。”
扶着叶不悔上了船。
大件的行李早就被艄公提到船上,上了船,艄公就解开绳索,划离了码头,又半开了帆。
乌蓬船比以前雇的还要大些,帮忙不仅有着一对艄公父子,还有个妇人负责烹煮,隔开船舱都收拾得干净,苏子籍见了,觉得满意。
话说中了解元,光是拜见知府,就得了二十两的赠银,才半天空闲,就有本住在省城的举人和地主商户来相见,都有不少赠仪。
贵的都被苏子籍婉拒了,少许则接了下来,就算这样,也多了七十两银子,果然,只听说过穷秀才,中了举人,再没有穷,来钱的渠道太多。
叶不悔收拾着行礼,含着笑,突落了泪。
“怎么了?”苏子籍问。
叶不悔擦了擦眼泪,颤气说:“我在想,爹要是有些钱,说不定能治了。”
苏子籍心知肺病在古代无解,看了一眼,见她脸色苍白得没点血色,长长的眼睫下带着泪,一刹间,苏子籍心中一柔,叹着:“是呀,子欲养而亲不在,实在是难以接受。”
”但是叶叔,也不希望你这样。”
“我知道!”叶不悔又擦了擦,倔强的说:“看你中了举,就四方奉承,我也要完成爹的遗愿,去京城中个棋进士,当个棋圣。”
“这样,爹一定会满意。”
她这样有志向,眸子闪闪发光,苏子籍震得一凛,随即一笑,说:“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行吧,以后我多陪你下棋,多给你读谱。”
叶不悔天赋很高,可天赋再高,岁数年纪在那里,就和余律一样。
余律天赋很高,读书也肯用心,可秀才到举人的鸿沟,几个月时间,是怎么都打破不了,这次落榜而归。
不仅仅是余律,双华府的新进秀才,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中举。
棋道想必也一样,叶不悔要得棋圣,就得自己时时给她投食,幸亏现在念一章增加2点经验了。
“哼,就怕你半途而废了。”叶不悔凝视着苏子籍嗔笑:“每次下棋,都打哈欠。”
苏子籍见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三分嗔怒中倒有七分喜悦,怔怔看着,一时没想说话,良久才说:“为了娘子,我怎会半途而废,当是鞠躬尽瘁。”
叶不悔不解这话,也给他看得心怦怦跳,红脸啐了一口,嗔着:“在船上,你还这样肉麻。”
说笑之间,船已远去,码头上,两人收回了目光,苏子籍的面相在短短时间内就已发生很大变化,惠道看在眼里,不禁感慨:“这位面相大改,透出贵气,别有命数。”
刘谌却冷哼一声,望向苏子籍的目光更是冷冽,问着:“此子真的是太子之子?”
惠道听了,微微一笑:“贵人之相,向来扑朔迷离,要不,历朝就可凭面相一一寻得,或斩草除根,或收为己用。”
“而且这种预测天机,都犯了天忌,你细想,这些天机都是上天安排,会由得蝼蚁随意窥探机密,并且改之?”
“所以,我刚才说这一句,已经看在你我前代的情分,再多不能说了。”
“而且天机本是定数,非是此人,也有别人,更不由自主,真人何必执着呢?”
这话没能劝住刘谌,反在话音落下,就让道人一甩袖子:“哼,我命由我不由天,要无这决心,我还修什么道?”
“蜀王仁厚,当为天下主,却不能多出变数。”
“话是这样说,可皇帝注目下,谅你也不敢对此子动手。”惠道一哂,稽首:“这就是天意了,我这就告辞。”
“惠道,现在齐王受妖族支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子虽可能是太子之子,但太子之死,牵连甚广,一旦太孙复辟,谁也讨不了好。”
“唯有蜀王最合适,符合天意,你为什么始终不肯出力呢?”刘谌终收敛了笑,沉痛的说着。
“我承认,朝廷对你师父的处置,是有不当之处,可身而为人,不应该只问得到什么,更应该问,为朝廷,为天下人作了什么。”
“这样才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道业。”
惠道也不驳斥,只是静静的听着,见着刘谌收了话,才笑了笑:“三军可夺其帅,匹夫不可夺其志,这话,师兄明白。”
“再说,师弟我才学疏浅,实在不堪大用,只想老死于乡野,实在辜负师兄的苦心了。”
“惠道,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不为桐山观基业,以及你的徒弟着想么?”
“就算你连这也不想,蟠龙湖异变,妖族有再兴之势,这是人族大害,你连人族也不放在心上了么?”刘谌厉声喝着。
图尽匕现,终于还是为了蟠龙湖龙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