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考官之一,梁余荫其实也不能提前知道考题,但刚才张墨东的反应,就已经说明问题。而且梁余荫早得了提醒,所以心知肚明,纸条上所写的,必然就是考题!
此刻他就接了过来,这么低头一看,虽之前不知道,但此刻一读,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这三句,恐怕真是考题!
好险!
梁余荫额上还是渗着冷汗:“多亏被提醒,知道了这事,提前将事情给喊破了,若这事没有被提前喊破,到了考场才暴露出来,那这事,就是足以灭我梁家的大案!”
谁会管考官是不是有无辜的,所有考官都要受牵连!
最轻的也是阖家流放!
而卷入了太孙,怕就别无可能,必是人头落地了!
“潭大人,去首辅府吧。”将这张纸条小心翼翼合拢,抓在手里,梁余荫冷声说着:“是不是,首辅自然知晓。”
这虽说是太孙定旳计,就是要卷入首辅,可事实上也对,知道考题者,其实就几个,主考官在贡院,要进去就困难了,有甲兵隔离,最方便,最根本的就是通知首辅。
“太孙算计,一至如此!”梁余荫也不由心惊。
潭平一看这模样,心里也是一叹。
这考题的事,还用问么,不用问了!
看梁大人这反应,这张纸条上的内容,怕真有可能就是本次春闱考题!梁大人就算原本不知道,但看一眼,也应有所判断。
居然还真的泄了题?到底是谁泄的?同考官之一?还是主考官,或是副考官?
可现在对春闱舞弊的惩罚之重,足以让所有考官不敢越雷池半步,谁会这样大胆,敢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眼下可不是潭平胡思乱想时,他也知道,确定考题泄露了,这事,就不能由自己两人来负责了,他们两个也担不起这事的调查责任!
在告知皇上之前,要先去首辅那里,看看首辅大人是如何想,然后还要想想对策,怎么让这件事更快被处理好。
这才是他们现在要去做的事。
“来人,将这座旅店围住了,不经我允许,不得放出一人!”
潭平陆续下令。
“将张墨东先押下去!”
“余律、方惜,你二人也跟我们一同去首辅府!”
“是,学生遵命。”余律、方惜同时应着。
对这二人,潭平的观感十分复杂。
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的运气应是不错,潭平虽并不知道多少内幕,但作为顺天府府尹,一向直觉不错,眼下已是预感到,这次考题泄露,怕是要引发一场极大的风暴,这二人或并不是开启风暴之人,但提前占据有利位置,或反能让这二人避开风浪,甚至获得一些好名声。
而对于读书人来说,好名声十分重要。
“督公,他们出来了!”
外面天色仍暗着,远处隐藏的人都朝着旅店这边看来,马顺德就是其中之一,他知道皇上想要什么,所以比不知情的人更心焦,也更害怕。
若这时出了纰漏,自己这次的任务怕是没那么容易完成了。
听到身旁的人低声提醒,他皱着眉,没好气地说:“咱家也看到了!可问题是,他们说了什么,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咱家还一概不知……”
正说着,就看到随两个官员跟一种衙差出来的是被绑着推搡出来的一个读书人,除此外,还有两个读书人,虽也跟着往外走,却是自由的。
这是个什么情况,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马顺德没看清被绑着走的那人,却认出了两个读书人。
“那二人可是余律、方惜?”他问了一下左右。
有人奉命调查过余律、方惜,立刻点头:“督公,就是他们!”
坏了!
马顺德脑袋顿时“嗡”一声,这两人可是关键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督公,他们要走了,现在怎么办?”
发现两個官员出来后,带着一群人离开,但旅店外面仍守着人,显然是将这里给暂时看起来了。
里面的举人也不能出来,马顺德之前说跟着举人去贡院,这事显然也没办法完成,跟着马顺德的几个太监,也都心里起急,向马顺德询问主意。
马顺德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先跟上去……”
不过,话一出口就又改了主意,“不,先派人回宫,禀报皇上这事!”
他既然已经猜到了皇上的想法,那么就算这次因特殊原因不能完成任务,也要将消息尽快送过去,让皇上来进行下一步的布局。
这或能让自己将功补过吧!
“可恨,要是我身侧带着人多,我就直接抢了。”
当然想是这样想,马顺德也清楚,这种情况下抢人,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赵府
门外街道上,因天还没有亮,行人不算多,只有一个货郎挑着担子在慢悠悠走着,也不敢叫嚷。
“这天,还是这么冷!听说今日是春闱取士的日子?这可是吉祥日子,说不定能多卖出一些货……”货郎嘀咕着。
忽然,他耳朵动了动,被远处的声音吸引住了。
转过一看,就见一个方向有火把正在朝着这里移来,火把后面隐隐是一大群人,前面的人还按着刀,这阵势,看着是出事了!
这附近可都是官员府邸,该不会是有人犯事了,要被抄家了吧?
这货郎被吓得瑟瑟发抖,忙躲进不远的一个小巷里,将东西往地上一放,靠着墙壁,一动不敢动。
随后就看到一群人走了过去,借着火把的光,这些人多半都是带刀衙差,他是老京人,立刻认识,这是巡捕营,果然是出事了!
被簇拥着过来的牛车,在首辅府门前停下,潭平和梁余荫从牛车上跳下来,看着首辅府邸大门,手一摆,就让人敲门。
一个捕头立刻大步上阶,啪啪啪,重重敲门。
这时虽已不是半夜,但距离天明还有段时间,天上挂着繁星,街道一片安静,附近府邸也没有多少动静,突然有人重重敲门,这动静实在是吓人。
“汪汪汪汪!”远处犬吠声起。
第1138章 吏部刘世权
“谁?”首辅府的门人,就住在门房,听到动静,心里就顿时咯噔一下。
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但现在的京城可是多事之秋,老爷虽是首辅,最近也是谨小慎微,连着让自己这些下人也都越发低调做事,乍一听这动静,不敢耽搁,立刻就披上衣服穿上鞋,快速过来,隔着门问:“谁啊?”
“我家大人是顺天府尹潭大人,要求见首辅赵大人!”外面的人回话。
顺天府尹?
听到这样回答,门人又隔着门缝向外望,隐隐看到外面似乎站着捕头,这才往后退一步,将紧闭着的大门给打开了。
他以为的顺天府尹求见,是带着几个人过来求见老爷,结果打开门一看,却愕然看到,门外竟然站着几百人,除了普通衙差,还有巡捕营的甲兵!
这些人早就将门口给围得严严实实,别说是人,怕是连只鸽子都飞不出去!
而敲门的捕头,腰间同样挎着刀,虽说捕头与一般衙差不一样,本来就能带着武器,可这里是首辅府,哪个捕头敢带刀上门?
连铁尺都放在外面,不敢有丝毫失礼。
这意味着什么?
老京人的门人直接给吓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竟是本准备上朝,听到动静的首辅赵旭,匆匆从正院出来。
出来后站在门口,赵旭看着外面这些人,皱眉说:“你们带着刀上门,难道是奉了旨意拿我?”
“不敢,不敢!下官与潭大人前来,倒也的确有大事!”回答赵旭的人,正是梁余荫。
按说这种情况下,要回话的人,也该是潭平,可潭平没吭声,反倒是梁余荫上前几步,躬身回话。
“唔?”赵旭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出了大事。
就见着梁余荫将手里旳一张纸条展开了,双手递给赵旭。
“这是?”赵旭依旧皱着眉,却接过了这张纸条,借着火把的光仔细看了。
赵旭原本还是很沉得住气,结果就着门口的灯光,一看清纸条上的内容,立刻变了色。
梁余荫只是凭借着直觉和之前的提醒,猜到纸条上就是考题,赵旭却是当日在大殿中听到考题确定下来的阁老之一,他很清楚,这上面的三句,就是考题!
“这是怎么回事?”赵旭变色,厉声问着:“你哪来的这纸条?”
“首辅大人,是这样,罗大人和我,在前几天,接到了余律和方惜两个举人的举报,说是有人卖本次春闱的考题,我们本没有太在意,毕竟年年都有人诈骗,以假题卖之。”
“不想一查,却和以前不一样。”
“往昔卖考题,仅仅是三五十两,而这次卖五百两,举人中,竟然有三百人购买,银两规模超过十五万两。”
“不谈考题,本身就是特大诈骗案。”
“故我们一举拿下,特把搜索的考题拿来,请首辅大人鉴定,是不是真事。”
梁余荫本想去里面说,但又一想,方才去旅店,本就是当着几百人询问,现在再想着保密,也来不及了。
再说,这样重大的事,本就该当众说,这样也不怕有人想让自己当替死鬼,几百人,还有旅店那么多举人,想要堵住嘴,这可不是容易的事!
知道的人越多,自己越是安全。
越为大局考虑,为朝廷颜面考虑,自己越可能被秘密处理掉。
这样想着,梁余荫就把事情简单又明了说了,声音清朗,周围的上百人,个个听的清楚。
包括接到举报,说是有举人花银子买到考题,举报人就是余律、方惜两个举人,而两个举报的对象,就是住在旅店里的一个举人张墨东。
他们带人去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张墨东的身上搜出了这纸条。
这就是全部内容。
听完梁余荫的解释,赵旭扫看了一下周围个个神色精彩的上百人,阴沉着脸:“既是提前几日知晓,为什么不禀告朝廷,或者提前知会我?”
隐隐有指责的意思。
“这春闱考题何等重大,涉及的每個都是举人,都是未来朝廷命官,无论是罗大人和我,没有证据怎敢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