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过身,从窗户望去,能看到鲁王已跪下,来宣旨的赵公公一展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鲁王品性无端,即今日起,削去亲王,降为庶民,幽居府邸,未经允许,不得出府,钦此!”
父皇,为什么……
听到圣旨内容,鲁王只觉“轰”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废除亲王,降为庶民?
哥哥齐王那般暴戾,做过那么多事,父皇可曾降过齐王位份?没有!
他做错了什么?品性无端?自己一向做事低调,什么时品性无端了?何德何能能配得上这一句?父皇不公,为何要这般对他?难道齐王蜀王是父皇的儿子,他就不是了?
任鲁王如何去想,也想不通。
所以他呆呆跪在地上不动,整个人都木在了那里。
赵公公垂眸看着,有点怜悯,看鲁王这模样,似乎还不知宫里出的事?也不知是卫妃连累了血统被质疑?
这事,赵公公作太监,也无权去说什么做什么,只能跟皇上走,皇上让他来,他就只能来宣旨。
而此刻,他也只能站在那里,冷淡问:“怎么,你不奉诏?”
这态度惊醒了鲁王,鲁王颤抖了嘴唇,片刻,才呜咽着声音:“儿……臣……奉诏……谢……恩”
听着鲁王奉诏,赵公公就一摆手,立刻上来两个甲兵,一人扶住,一人就去摘了鲁王的九旒冕。
而鲁王九旒冕被摘下的一瞬间,不仅鲁王自己身体僵住,远处房间里遥遥看着这一幕的桂峻熙也脸色一白,向后退了一步,就喷出一口鲜血。
道观
刘湛正慢慢倒着茶,这一间茶室内,茶香弥漫,清香扑鼻。
在刘湛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俞谦之。
虽然之前在刘湛这里碰过钉子,可京城的局势越来越严峻,暗流涌动,让俞谦之根本坐不住,只能勉强为之。
尹观派作道门中的一大派,是俞谦之以及俞谦之背后难以割舍的拉拢对象。
俞谦之这次来,是因着代王奉旨处理神祠事件,在俞谦之看来,皇帝先斩去代王一个臂膀,让罗裴前往西南做总督,又让代王负责神祠的事,很明显,这就是对代王不看重,没有立代王之心。
帝王的想法,对于立储可是有着决定性作用,一个不能被皇帝当候选人的人,哪怕是亲王,又有何用?
他就正在劝,却不是从这个角度劝,而说:“代王心机深沉,束手让你们前冲,本来这也没有多大的事,可现在卷入了鲁王,性质就变了,你们再继续下去,就打了上代王烙印,再也下不来了。”
“经处理神祠的事,难道真人还看不出,代王争嫡并无胜算?”
有着太子之子的名分又如何?大臣如何想又如何?齐蜀鲁三王也不是没有名分,他们可是正经皇子,如何争不得?既都能争,那么,皇帝属意谁,就是很重要的事了。
俞谦之不信尹观派没看出这一点来。
刘湛给自己倒了茶,将茶壶放下,抬头看向俞谦之:“那你的意思是?”
俞谦之笑着说:“可以顺势下船了,我想,代王也不会因此介意而强留,而诸王也不会介意之前作的这点事。”
“道梵二教,应该远离旋涡,坐看人间风云才是。”
“要是自己下场,或不但无福,反是有祸。”
虽这话有些道理,果然又是来给鲁王说客。
刘湛暗想:“不是那一日得知代王是潜龙,机会最大,门里也有了倾向,恐怕俞谦之这一次来,还真能说动我。”
“鲁王虽低调,但低调也的确有低调的好处,就是不会被围攻,可以暗中发展,坐收渔翁之利。”
“但谁能笑到最后,还真不一定,有时缩在后面想求个安全,想得好处,可能连喝粥都喝不到热的,这本就是看天命,看运气。”
这样想着,刘湛微微而笑,还没有说话,只听“轰”一声,外面风起云涌,天色骤变了。
“……”二人都是真人,对天象的变化自然敏感,但这变化太快了,几乎突然之间就乌云密布,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轰!”
“啪!”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道闪电落下,将整个道观照的惨白,一瞬间,茶室院落中的一棵茶树应声而中,有些枝条直接起火,但好在只细小火苗,大风一吹,没让火势大起来,反给吹灭了。
而茶室内的俞谦之,全身一震,仰面就倒,一口鲜血喷出,喷的茶具满是血沫。
“天谴?不,不是,这是天机反应。”
刘湛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放下染了血的杯子,推开窗户望向远处。
乌云滚滚,这天象竟应在城中,不知道是应在何处。
但只看俞谦之的反应,这天机反应,或就是应在了鲁王身上。
真人能窥探天机,与普通人还是有些不同,跟着潜龙,可以得利,修行能飞速提升,反之跟着的人败了,因果牵扯深了,立刻也会有反噬。
刘湛皱眉看着,暗想:“这是鲁王出事了,败的这样快?”
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没有爬起来的俞谦之,牵连那样深?
原以为不过是如他跟尹观派一样,就算是觉得鲁王能成事,扶持帮助,也会有所保留,结果竟直接喷出一口心血?
这一口心血,十年修行就没有了。
第858章 世子吐血了
镇南伯府
在京城地位相对超然的伯府之一,镇南伯府一向不怎么掺和诸王争嫡的事,行事低调,帝宠却不少,算京城权贵中的中上流。
这主人身份尊贵,做下人的,自然也就跟着得意,越发想长长久久留在府里,共享富贵。
原本这天夜里,仆人都准备睡了,谁料突然变了天,乌云顷刻就笼下来,风大得吹得窗户呼呼响,风雨就要来。
“快,快!”丫鬟婆子忙去收拾衣服,府内乱哄哄,就有丫鬟抱一摞衣服,走廊走着,路过一个院子。
丫鬟脚步没停,速度却慢了,偷偷朝看着,发现院子大门紧闭,灯笼也没亮,在风中摇摇晃晃。
那是世子谢真卿的住所,以往她们这些府里的丫鬟也都只闻其名,根本见不到世子的人,好不容易世子最近出来了,可也只远远看过一眼。
但就这一眼,就勾去了这丫鬟的魂。
世子谢真卿,人如其名,果然是翩翩佳公子,哪怕一直有着病弱的名声,人看着也有些苍白,时不时还会咳嗽一二声,但世子生得并不矮小瘦弱,也不形容猥琐,竟是身形挺拔修相貌出色的美男子!
那三分病态,不仅无损世子的气度,反让一些女子看了,更容易生出怜惜。
加上本就有的世子身份,可不就让个十几岁丫鬟浮想联翩,每日就忍不住花痴了么?
“看什么看?”旁走的婆子是见多识广,只一眼,就看出这小丫头在想什么,嗤笑了一声:“也不害臊,发春啊?”
“李嬷嬷!”丫鬟忙收回了目光,小脸涨得通红:“您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什么话?实话,劝你老实本分的好话,你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寻思也不想想配不配!”
这婆子笑她发春后,又指着一树,傲然:“看到这树没有?上百岁的老树,却郁郁葱葱,生机不断,每年连落叶都比别树晚一些,这树可不是寻常之树!”
“当年伯爷入府时,就有相士说,这树代表着本府气运,这样葱郁,说明极显贵,甚至代代显贵下去,那样贵人看你一眼都嫌腌臜,哪是你能肖想?让主子知道了你的心思,怕你立刻就要被赶出去了,我和你还有点亲戚,是为了你好,才与你说这些!”
“别人,我还不指教,任凭碰了钉子,空出位置。”
“府内人有限,有个差事,府内包吃包住还有衣绢发下,每月尚有三百到八百文的月钱,谁家没有妹妹女儿想进呢?”
“积蓄几年嫁出去,就是一笔嫁妆,日后夫家脸色就好看不少!”
丫鬟被训的低下头,涨红脸,不敢反驳,她也是识几个字,看过市井的小说,本以为大户人家糜烂,进来了才知道,伯府规矩森严,等闲侍女丫鬟哪能爬上世子的榻,真有这事,很大概率是突然之间“病”死!
她原本心里冒出来的一点点小萌芽,被婆子这话说完,就像遭了冰雹,顷刻间就熄灭了大半。
就在她垂眸掩住失落时,突然之间,“轰”一声,一道闪电落下,她们刚才还指着说的高大树木,应声劈开一个分叉,一根枝叶就落下,这来的突然,两人都惊呆了。
“这……”婆子哆嗦着嘴唇,眼都直了。
丫鬟则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朝着之前望去的院落看去。
也就是这时,原本只有一点点亮光的院子,顷刻间又亮了灯,喧闹声骤起,还有人高喊:“不好了,世子吐血昏迷了,快,快去请大夫!”
“世子……”
丫鬟呆呆看着,又将目光移回到眼前这棵刚遭了雷劈的大树上,脸色一下煞白。
难道,真有相士说了这话还说对了?这树真与本府气运关联?现在这树被劈,岂不是……
她不敢再往深了想了。
临化县·桐山观
桐山观处于山上,山不高,五十余米的缓坡,一道台阶通向顶处,沿途有三个亭子,周围遍植竹林以及树木,青翠欲滴,风吹过时,竹叶摇摆,沙沙声不绝,而一个老道带个道童,溜溜达达从山路上往上去,此时已抵达观门。
他们不是刚回来,是白天就到,只是回来晚,吃过了晚饭,老道要去外面转一转,带着道童出去,围着这山走一圈,回来时,就有些情绪不高。
“去叫门吧。”老道说。
道童哎了一声,就去叫门,谁知都不必叫,手才按上,观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居然连门都没关着?观里的人越发懒惰懈怠了!”道童索性将门直接推开,对身后的道人嘀咕。
“沈诚当年得罪了代王,还挖了代王的祖坟。”
“虽沈诚已经被诛,并且这祖坟也不是代王真正祖先的坟墓,但也犯了大忌讳,原本大家不知也就罢了,消息传到了郡县,岂有不怕之理。”
老道表情淡淡:“不仅仅怕得罪了代王,香客变少,当时观里就走了一些道人,本就就只剩下几人,忙不过来也是有。”
道童扯扯嘴角,没说什么。
真人这是给观里的道人留着面子,不然,就凭道观这冷清模样,任谁都能说出一些不好听的话。
当初自己离开桐山观时,观里可是香火正盛,这才过去了多久,就一片萧索了。
原来,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惠道真人与道童,当初离开桐山观云游,已有了许久。
从门外进来,看着有些狼藉地面,白天回来时就是这样,也不见道人清扫,近处乃至远处树木花草,有一些已有枯败之色。
观内的确冷清了许多,这衰败之相明显。
“没想到,当年红极一时,威震四方的桐山观,破旧成这样。”进来了,竟然也没有道人迎接,偌大一片道观,灯火也极稀少,只远处偶尔一两声略给人一点烟火气息,惠道真人心里暗叹,虽这破落,非战之罪,更有自己不传授真决导致,但岂能不感慨?
才踱了几步,觉察到天阴重了,星星雨点已洒落下来,惠道真人不禁苦笑:“今天一感慨,雨就下,还真是天如人愿!”
才说着,突然之间一个明闪,接着一声石破天惊炸雷响起,撼得道观颤动,惠道真人没有防备,被震得发呆,愕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