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类王朝的状元郎并无兴趣,狐狸左耳朵听了,一般右耳朵就过去了。
相比这样的事,它似乎对人间贩夫走卒更感兴趣一些,偶尔路过繁华地段,会悄悄停下,看那么一会,然后再趁着附近的人不注意,嗖地一下,一道白影,一闪而过。
到了桃花巷,明显能感觉到官员聚居与呼应的威严渐渐弱了一些,但比百姓聚集的巷坊仍浓烈,狐狸窜到了一颗枝叶渐渐茂密的大树上,蹲在一条枝上,用一种审视眼神打量桃花巷,神情有些严肃。
这是青丘狐族之间的秘法,外面妖族也难以察觉,唯有本族狐狸,才能彼此之间敏锐察觉到对方的方位。
虽有厌恶跟畏惧,但狐狸不得不忍下这种本能反感,窜跃到了目的地,在这宅子的四周,散发着熟悉的,青丘狐狸隐秘的宣示主权的气息。
这气息,不会轻易被炼丹士或道士等发现,但同是狐族,却一闻就能闻到。
“居然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地盘?这里可是京城,就不怕惹来杀身大祸么?夕颜虽有天赋,可到底还年少,有些天真。”
对小狐狸的这种做法有些不理解的狐狸,人性化叹了口气,朝着桃花巷里一处宅子奔去。
再次搜寻起了小狐狸的具体位置,结果找来找去,找到了花厅。
“应该就在这里了。”它轻盈落入院中,立起前半身,看了一眼,就又窜到了花厅外一处摆件,钻到了里面,躲藏住身形,听见里面有几个正在说话,于是暂时不动。
才进去,狐狸就“唧唧”的一声,有点惊慌。
“咦,进了院落,我不能说人话了,只能狐狸叫。”
“不过,入京后,无处不在,宛是雷霆一样的感觉,消失不见了,难怪夕颜活的很惬意的样子。”
不提狐狸的寻思,花厅内,苏子籍和方真说话,下了一会棋,路逢云正陪着。
方真一件月白绸袍,也不戴冠,喝了口茶,说:“刚才步兵衙门、皇城司都去检查,一地尸体,横七竖八,惹的新进的人还吐了。”
“真是怂货。”
苏子籍就笑:“这也是人之常情,别说他们,就是习惯打教导的巡捕,遇到些凶杀案当场,也吐的呢!”
闲聊了几句,方真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契书递了过去。
“苏公子,这是兴悦酒楼的地契、房契,里面伙计大厨等人,因与林玉清有关,都被拘走了,只剩下了一座空酒楼,你接手,怕要招些人才能再开张。”
苏子籍没有去接,而是用手轻轻推了回去,笑:“方小侯爷,你太客气了,我虽割了林玉清的头回来,可却是为了报答公主的恩情,并不曾有什么功劳。林玉清的产业分配,与我无关,方小侯爷,这些房契还请你收回去吧,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哎,这仅仅是一个酒楼而已,算得了什么?”方真不以为意,又有些惆怅,怔着出了会神。
“林公子……林家的产业,早已被人盯上,莫说是那些早盯上林家产业的家族,就是步兵衙门、禁军统领、皇城司的人,都各分了一份,说起来,你这一份,算是其中最菲薄了,你不收,莫非是嫌少?”
“你不要嫌少,这暗里面嘛,肯定还有,只是林玉清藏得深,一时找不到,等到时得了暗地里的产业,再给你多分一些就是。”
方真都这样说了,苏子籍也就不再推辞了。
“这一座酒楼,就已是我受之有愧了,哎,我收下就是。”苏子籍说着,看一眼路逢云。
路逢云忙走过去,从方真的手里接过契书,收了起来。
方真见苏子籍收了,心里也松了口气。
若苏子籍不收,他这个知道苏子籍身份的,怕夜里都睡不好,担心之前的事让苏子籍有了心结。
虽苏子籍现在也没有个名分,但方真冷眼看着,较之几个月前,已有了一些根基,这样发展跟潜力,是几位王爷也赶不上的,若再给苏子籍几年,这人未必不能脱颖而出。
就算苏子籍将来或有了祸事,但眼前,还是被皇帝知道却没下了定论的人,方真为人谨慎,不愿意交恶。
不过是一座酒楼,跟林玉清在大郑二十年经营的明面上产业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给了苏子籍,求个心安,自是值得的。
他与苏子籍说的,也不是客套话,关于林玉清暗地里产业的事,他跟皇城司等几个衙门的人,其实暗中都在调查。
“据说有人在暗里活动,怀疑在吃林玉清的暗线,回去必须继续深挖,再出什么事,就是有方家几代的功劳,怕也要被皇上发落了。”
想到在林玉清这件事上的疏忽,导致这些意外,方真不得不绷紧了皮,就起身告辞。
苏子籍亲自将人送了出去,送到宅门口,看着方真在几个随从保护下上了牛车远去,这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了苏宅,见路逢云早就将契书放进匣子里,等着苏子籍安排,苏子籍又拿过来,翻开,看了看这酒楼的地契跟房契。
又递给路逢云,笑:“位置不错,虽不算繁华地段,但也是大坊地带,又是临街,两层酒楼,后面还有两进的院落几十间客房,怕是日进斗金都不奇怪。”
第389章 金色橄榄
“光这一座酒楼,哪怕空壳子,也不比好地段宅子便宜,仅仅前面的酒楼,怕就要二三千两不止。”
“这些你且收着,回头寻一些可靠的人做伙计,再招几个大厨,等一切就绪,就可开张营业,盈利三成按月送到叶不悔里,由她安排。”
“别的盈利都直接投入经营,这些,你看着来就好,遇到大投资报给我,小事自己决定即可。”
苏子籍怔怔出神,感慨不己。
自己尚算没有多少钻营,可这半年就已得二万两银子的收入。
“是!”路逢云立刻应下。
等抬首时,看了看苏子籍现在的面相,暗想:“主公面相跟昨日比起来,竟又贵了几分,少年公卿半面青,难道亲手割了林玉清的人头,竟有这样的效果?”
不过,这对于幕僚来说自然是好事,这样的发现,更让他心潮澎湃,干劲十足。
“请主公放心,仅仅一个酒楼算什么?不出十天,就能让它重新开张营业,不输之前。”
说着,就告辞。
等人全都走了,苏子籍也让丫鬟退下,花厅内就只剩下了苏子籍与叶不悔。
“总算走了。”苏子籍神色松弛了,他转向叶不悔,有些疲倦的笑笑。
虽是夫妻,但实际上二人的关系,更像是确定了关系的恋人与亲人的综合,和叶不悔独处,对苏子籍来说,其实也算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因为他知道,如路逢云这样幕僚,比简渠更忠心,可也是因自己是个有潜力有魄力的人,是自己折服了对方,让先怕后敬,才有了后来效忠。
若自己有一日失去了现在的天赋能力,路逢云怎么选择,都未可知。
但叶不悔父女,却是真真正正从自己落魄时,从自己还没有恢复记忆时就给与他帮助。
与叶不悔的感情,并不浓烈,有时温吞如水,平静下,却更符合苏子籍对家人的幻想与定义。
叶不悔,是他愿意去保护,以及值得信任的人。
想着早上的事,苏子籍不愿再提血腥,却有心给叶不悔找点别的事,免得过了今日,渐渐想起错过了这次棋赛,再难受起来。
“不悔,这次棋赛错过了就错过了,每年都有一届,明天再努力就是。”
“新平公主和周瑶,我感觉人都还可以接受,你可以与她们多多来往,免的没有事。”
苏子籍拉着叶不悔的小手,才才坐在一起说了二句,只听“唧唧”两声,手臂一沉,看上去,原来是小狐狸硬要挤着到中间,一副必须“三口之家谁也不能缺”的姿态。
苏子籍看这小狐狸,怎么看怎么觉得它在和蜡烛一样闪光,这简直就是迫害情侣的单身狐啊!
叶不悔倒笑着将它抱进怀里,慢慢抚摸:“夫君,你都不知道,小白早上时,竟被雷给吓昏了。我看啊,它是到了现在还在怕,在求我们安慰它,既是这样,今晚就让它与我们一起睡吧。”
“唧唧!”听到这话,小狐狸又叫了两声。
不过,无论是苏子籍跟叶不悔,都没听懂它在叫什么,见它似乎还挺高兴,苏子籍又见叶不悔也允许了,只能点头。
随着夜深了,卧房,灯也跟着熄灭。
狐狸早在刚才就被小狐狸表现给惊得目瞪口呆,此刻发现它竟然跟这对夫妻同床共枕,就更鄙视了。
“这、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还能这样?”狐狸人性化单爪捂脸,觉得身为同族,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
“就算是狐狸,也不能这样,我们可是青丘的狐狸,不是寻常野狐!”
“现在没声了,难道是睡了?”
耳朵动了动,总觉得里面似乎有一股气息,在吸引它进去,于是就服从着本能直接钻了进去。
这一钻进去,直接就将它惊呆了。
“这、这是?”
从外面看,房内黑漆漆,并无异常,而钻了进去,只见微微的白光,一颗颗金色橄榄垂下,每一颗都散发着让狐狸垂涎的香味,这是属于精粹的犹如帝流浆的气息。
而被它认为跟苏子籍夫妻睡了的小狐狸,此时正用两只前爪捧着一个橄榄,一口口吃着,满是幸福。
看它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
小狐狸刚才磨蹭着要留在这对年轻夫妻身侧,明显是为了吃橄榄!
狐狸见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随后就气得炸毛。
“可恶,难怪它不肯回去!”换成是它,能有这样好处,也不可能愿意回去的好不好!
狐狸的身体比它脑子动的更快,在它这样想着时,就已一个饿狐扑食扑上去。
倒把小狐狸吓了一跳。
“唧!”小狐狸才惊叫一声,就发现到来的这个不速之客是个熟“狐”,忙将爪子上剩下半枚橄榄直接塞进嘴里,堵住了后面的声音。
狐狸此时已不客气也扑了一颗金橄榄上,用爪子捧着吃。
它长得没有小狐狸可爱,但大也有大的好处,就现在,皮毛光滑的它,雪色的一只,用双爪捧着金橄榄美滋滋吃着,看着竟有些憨态可掬。
而且,嘴大,吃得就更快。
随着一股热流从喉咙里流淌下去,并快速在身体蔓延,对于金橄榄具体效果,狐狸已心里肯定了。
“本狐品尝过一次帝流浆,觉得还不如金橄榄。”
“这一颗金色橄榄,等于青丘的福地,一次的幼狐灌顶。”
要知道,青丘灵气也是极珍贵,每只幼狐在第一次修炼时,都需要进入青丘福地,汲取一口灵气,借着这灵气为种,方能修炼。
自然界是很难提供蜕变的灵气,青丘的每一次灌顶,都非常珍惜,就连狐狸艾璎也只曾经受过一次。
现在这啃食的金色橄榄,整颗吃下去,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在这种地方一下子有这么多颗,任狐去吃,这是何等奢侈!
它才狼吞虎咽地吃完一颗,发现这屋子里金色橄榄正在慢慢消失,顿时急眼了,忙又一跃,又抓下一颗,快速用爪子捧着吃起来。
在这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情况下,去质问同样快速吃着的小狐狸,是十分不明智,它们都在抓紧时间来吃掉更多的金色橄榄,汲取更多力量。
直到一颗颗溢着灵气的金色橄榄在狐狸痛惜的注视下相继消失,只来得及吃了三颗橄榄的狐狸,像痛失了珍宝一样,狐狸脸上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