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4章 六道轮回身

　　阴冥天，地府，一阵阴风吹来，原本光秃秃的九幽神木之上突然绽放万千神花，其色暗红，宛如即将凝固的鲜血，彰显着不祥，而那股香气却宛如浪潮般席卷整个地府，格外诱人，让所有鬼神都忍不住贪婪的多吸两口。

　　“九幽神木竟然在这个时候开花了，倒是神异。”

　　神木之下，原本横卧着的黑山悄然睁开了双眼。

　　“看来凤凰一族还是接下了这一桩因果。”

　　“劫气涌动，凤凰一族还是未能挣脱其束缚，果然，这样的劫数之下单纯的封山已经很难起到作用了，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你。”

　　眺望虚空，黑山看到了崩塌的神山，凋亡的百鸟，于轮回中百世修行，黑山对于所谓的命有了越来越清楚的认知，这一次他对于不死冥凰的算计就顺应了天地间冥冥中的命数，或者说劫数。

　　凰祖虽然陨落在了张纯一手中，但事实上凤凰一族底蕴犹存，只要紧闭山门，死守不出，龙虎山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们，未来未必没有再次兴起的机会，毕竟不烬山为十地之一，在凤凰一族不主动显露痕迹的情况下，外人很难找到这里。

　　十地各有玄妙，个个天机难测，想要进入其中都需要机缘，也唯有光阴长河算是一个例外，进入条件相对低了很多。

　　不过不死冥凰却是这个时代的半个天命之主，身上因果厚重，根本无法遮掩，再加上涌动的大劫，这些因果变得越发可怕了，现在的不死冥凰可以说就是一个劫眼，外人一旦和其产生勾连，很容易被其拖入劫数之中，越陷越深，最终难以挣脱。

　　当然，若是不死冥凰能够夺得天命，证道不朽，那么他们这些追随者也能得到大好处。

　　“提前让不死冥凰得了凤凰一族的支持，催发天命，想来不死冥凰应该很快就能成就妖帝，甚至是大神通者了，只不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少了必要的积累，瞬间的灿烂过后剩下的只有凋零。”

　　收回目光，黑山发出了一声叹息。

　　不死冥凰失了先机，先天本就不足，在地府的逼迫之下，其一次次死里逃生，一次次逆境突破，看似势不可挡，实则没有丝毫的缓冲，已经让它身上的气数耗损了许多，而凤凰一族内机缘也不是那么好得的，没有足够稳固的根基，没有足够的实力，不死冥凰想要获得这大造化，所要付出的必然是更多的气数，其在得到的同时也在失去。

　　天命确实神异，天命者都有大气数在身，只不过这些东西并非一成不变的，天命者的气数同样会被消耗，达成一定程度之后甚至会动摇天命，唯一不同的是天命如根，气数如枝叶，只要根在，天命者的气数就算短暂被消耗，可在种种机缘加持之下，其总体依旧会呈现增长姿态，甚至速度极快，宛如滚雪球，最终势不可挡。

　　但这个过程中天命者也需要时间去恢复，去积累，如此才能真正汇聚大势，而不死冥凰却没有这个时间，地府就是悬在它头顶的一柄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虽然一次杀不死她，但不会让其停下。

　　“一定的算计必不可少，但这终究是小道，天命之争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一念生灭，不再理会外事，黑山再次陷入到修行之中，在这一个瞬间，六道轮回在其身后显化，每一道中都有一道身影伫立，他们共同镇压着轮回，这六道身影虽然形态有异，但气息却与黑山很是相近，他们是黑山于轮回中修行，一世世积累下的底蕴。

　　嗡，轮回波动，这六道身影进一步凝实，身上的气息越发强悍。

　　黑山性情稳重如山，行事多堂皇，少鬼祟，和张纯一一样，推崇以大势压人，虽然不死冥凰是真正的天命之主，但作为先行者，黑山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对方，因为它所拥有的种种机缘丝毫不会比不死冥凰这位天命者少，而且它向死而生，也从来不惧怕挑战，若这样都输了，那它也是认的。

　　而不死冥凰和黑山这两位天命者虽然双双陷入了沉寂，但太玄界并没有因为平静下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了不死冥凰的存在，并在其一次次逢凶化吉，逆境突破身上看到了天命者该有的样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助，他们自发向不死冥凰靠拢，并以此为契机形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这些联盟的成员很是复杂，有人族修士，也有妖族修士，甚至背后还有几方大势力的背影。

　　因为从某程度上来说，这个联盟不仅是为了辅助不死冥凰，更是为了遏制龙虎山的发展，步步登高，扶摇直上，短短数千年龙虎山就出了一位道尊，八位天仙、妖帝，其势之浩荡，其成长速度之快实在是让很多人感到了恐惧。

　　而黑山争夺天命这件事更是刺痛了他们的敏感神经，一旦黑山真的夺取了阴冥天命，登临了不朽尊位，那龙虎山就有了两尊不朽并立于世，这是古今未有的，现如今既然有机会，那么自然要尝试进行阻止。

　　对于这一切，龙虎山有所察觉，但却没有出手阻止，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才最是烦人的，一个一个的去找太过麻烦，汇聚在一起反而简单了很多，当大势卷起之时，一切自然都会迎来清算。

　　此时此刻，龙虎山所有人都在静修己身，默默消化着种种造化，增长着自身的实力，避免受到劫数更多的干扰。

　　苦海，无生随意的游荡着。

　　“我的道到底在哪里？”

　　心中的迷惑越来越多，无生的意识不断消散，不知何时，其身形一晃，直接跌落苦海，然后越沉越深，越沉越深，最终完全被黑暗吞没。

　　感受到无生那鲜活的气息，苦海中的黑暗涌动，无数沉沦于苦海，不得解脱的怨灵好似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迅速扑了过来，欲将无生撕碎，不过迎接它们的却是璀璨至极的剑光。

第1645章 忘忧泉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伴随着一股森然的剑意冲天而起，平静了漫长岁月的苦海陡生风波。

　　“这就是苦海深处的景象吗？？”

　　苦海之下，无生正在不断下沉，看着那些不断向自己涌来，杀之不绝，斩之不尽的沉沦怨灵，无生的心湖中泛起了些许涟漪，上一次它曾随张纯一来到苦海，也曾见过苦海之下的景象，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苦海平静，终日无波，看似风和日丽，实则沉淀着最深沉的苦，最无奈的绝望。”

　　“世如烘炉，众生皆苦，这苦海是心灵之海，恰是众生之苦的映照。”

　　念头生灭，无生真正感悟到苦海的本质，这苦海深处的黑暗就是众生心中的黑暗，其诸法不易，万法难改，除非有人真能普渡众生，让众生挣脱尘世泥潭，可这根本不可能。

　　因为苦从来是相对，没有一个准确的标准，它会随时而易，因人而易，但只要万灵心中还有自己的欲望，它就会一直存在，人不自渡，仙佛也只能束手叹息。

　　“苦海无边，永世沉沦，也罢，我便助你们解脱吧，希望你们能登临彼岸。”

　　少见的发出一声叹息，心中杀念不起，看着那些面目狰狞，全凭本能行事的怨灵，无生不断挥落剑光，这一次它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救人，苦海无边，黑暗无尽，它便试着杀出一个朗朗乾坤，它知道自己救不了世人，世人也不需要它去救，这苦海虽苦，但却也是世人自己的选择，甚至热衷其中，它只是看不惯而已。

　　而随着无生心中的念头落定，那剑光越发璀璨，成为这苦海深处唯一的一道光，一时间不知多少沉沦怨灵陨落在无生的剑下，最为重要的是这道剑光始终不曾暗淡，好似真要斩尽苦海怨灵，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在这样的情况下，苦海不再平静，每日都有狂风大浪卷起，而这也引起了一些存在的注意。

　　“好大的杀性，这苦海何时来了这么一个杀星？”

　　眺望苦海中心，见杀意冲霄，苦海中的生灵尽皆惶恐不已。

　　苦海诡异，万灵难以存身，但并非真正的生灵绝迹之地，就算没了鲛人族，苦海中依旧还有一些生灵存在，只不过数量稀少，且都隐藏的较深，所以难得一见而已，但现在随着无生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这些生灵也都被惊动了。

　　“众生皆是囚徒，不得超脱，苦海所囚怨灵何其多，想要将其杀干净完全是天方夜谭。”

　　“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苦海，何其不智，我赌它坚持不了一个月，很快就会被苦海吞没。”

　　见无生所作所为，虽然知道无生实力强横，但苦海中的生灵依旧不看好它，作为土生土长的苦海生灵，他们深知这片心灵之海强大，传闻中佛祖成道之后曾踏足苦海，欲寻找传说中的忘忧泉，此泉神异，若饮之可忘却世间种种烦恼，得入大极乐之境，若沐浴己身，则可褪去俗胎，洗去种种因果，不为红尘俗世所扰。

　　只可惜此泉只处于传说之中，无人得见，佛祖于苦海中枯坐三百三十三年，一无所得，最终无奈离去，只留下了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自此以后不再提起忘忧泉。

　　佛祖尚且如此，又遑论他人？

　　不过这一次苦海众多生灵注定失望了，一个月，一年，百年，无生的杀戮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越发浩荡，大有席卷整个苦海的趋势。

　　“哎，这个杀星，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见无生杀意越来越盛，越来越纯粹，无数苦海生灵叹息，害怕被波及的它们纷纷选择了搬家，有的选择远离无生所在之地，有的选择直接遁入四海八荒。

　　苦海为十地之一，外人想要进入其中很是艰难，需要机缘，但苦海中的生灵想要进入四海八荒却没有那么困难，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太玄界中突然多出了一批神通诡异，擅长把玩人心的生灵，引起了不小的乱子。

　　毕竟这类生灵少见，太玄界也少有克制之法，不过没人知道他们眼中穷凶极恶，手段诡异的妖物实际上只不过是一群背井离乡的无家之人而已。

　　但不管事态如何演变，从始至终都没有苦海生灵去寻找无生的麻烦，或许刚开始有，但随着无生的锋芒真正展露，所有人都打消了这个想法，能于苦海中肆虐而不伤己身的存在绝非是它们可以招惹的，躲是最好的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当然，有人退避也有人选择观望。

　　苦海深处，海之角，祈愿水母悄然睁开了双眼。

　　“要杀出一个干干净净吗？当真是好大的气魄。”

　　“只不过众生之心繁杂，时时刻刻在变，少美好，多阴暗，又岂是仅凭手中剑就可以斩干净的。”

　　“不过这一切又与我何干，一觉醒来这世界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悠悠一叹，看了一眼纵剑杀伐的无生，祈愿水母心中稍稍泛起了一丝波澜，但转瞬即逝。

　　它寄托于众生的美好愿望之中，另类不朽，已经看遍了世间沧桑，这苦海本是众生心灵映照之地，应该叫心灵之海才准确，但美好易逝，苦难长存，众生皆苦，所以苦海就出现了。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祈愿水母曾不止一次见人想要改变这个烂透的世界，但这些人最终都失败了，要么直接败亡，要么与世同流，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初时它还会叹息，甚至还会主动出手帮助，但见的多了，经历的多了，它慢慢的也就不在乎了。

　　世如烘炉，众生皆苦，这本就是万灵自己的选择，又或者说生灵本性，根本不是外力可以改变的，所谓真善美常驻的理想国只不过是一场幻梦而已。

　　不过就在祈愿水母准备再次沉睡的时候，苦海突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有一道七彩虹光从苦海深处冲天而起，其本性清灵，不与世同，在其出现的刹那，苦海中所有怨灵都安静了下来。

　　“忘忧泉？”

　　看到这样的一幕，祈愿水母心神大震，不再平静。

第1646章 世界种子

　　苦海之地，剑光纵横，无尽黑暗被撕碎。

　　“这就是苦海最深处的景象吗？”

　　身在红尘，心在彼岸，以杀戮之剑行救赎之事，拼的修为大损，满身伤痕，无生终究是为自己求得了一线清净，不为世间种种牵绊，但这仅仅只是一时的，在无生的背后，被撕碎的黑暗不断涌动，再次合拢，化作最坚固的牢笼，彻底堵死了无生的后路。

　　此时的无生已经深受重伤，其肆虐苦海，引得苦海反噬，这种反噬就算是大神通者都难以承受，以无生现在的状态就算想折返也已经晚了。

　　不过对于这一切，无生都没有在意，其只向前看，从不看身后之路，不惜一切代价杀入这苦海深处，从理智上来说是不可取的，但无生行事从不想那么多，只为顺从本心。

　　“谁能想到这苦海之底竟然是空荡荡一片了？也是，人心不可测，苦也好，美也好，也都是人心的一面而已，更多的还是这等待演变的虚无。”

　　身心皆疲，无生周身那仅剩的那一点剑光却越发璀璨，其力虽弱，但本质却纯粹到了极致，隐隐有超脱世俗之感，而就在这个时候，虚无变化，一汪清泉出现在了无生的面前，其缓缓流淌，内里澄澈如镜，不染丝毫尘埃，表面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升腾。

　　“忘忧泉！”

　　在看到这一汪泉眼的瞬间，无生得知了其来历跟脚。

　　“众生皆苦，饮此泉可得无忧”

　　仔细打量着忘忧泉，无生的心湖中泛起了些许涟漪，此泉神异，流淌于人心杂念之中，若非其自行在其身前显化，恐怕它根本察觉不到此泉的存在。

　　“无忧乃是梦幻，故而求不得、遇不知，唯有心登彼岸，不为世间种种因果所累，其才会自然出现！”

　　迷雾散开，看向清澈的泉水，无生心中生出了明悟，并不是它找到了忘忧泉，而是忘忧泉被它吸引，主动找到了它。

　　事实上这也是找到忘忧泉唯一的方法，此泉只可遇，不可寻，凡是主动寻找此泉，生出了执念之心的存在注定与此泉无缘，就算和此泉擦肩而过也察觉不到此泉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佛祖才会求而不得，寻而不见。

　　“世间真有无忧？”

　　剑心无碍，没有任何的犹豫，无生直接投身忘忧泉中。

　　在这一刻，世间种种烦恼远去，诸念不生，无生直入大空灵之境，世间的种种束缚再难束缚它的心，以前的迷惑在这一个瞬间都悄然化开，它真正看见了前路。

　　不过在无生窥见的前路之时，其沐浴在忘忧泉水中的妖躯正在不断石化。

　　世间如网，因果编织，众生皆在网中，无人可以挣脱，而忘忧泉水正在不断洗涤无生身上的因果，让其不再受尘世之网束缚，不再被万丈红尘蒙蔽，但当一个人彻底与这个世界断了联系，再无因果之时，这个人还能稳定存在这个世界吗？其会被众生遗忘，彻底变成不可知的存在，甚至就连这个人自身都会忘了自己，这就是忘忧的代价。

　　太上天，在无生妖躯开始石化的时候，张纯一悄然睁开了双眼，其身前一尊烘炉伫立，内藏日月，熔炼着五色神石。

　　“是劫也是缘？忘忧只是梦幻，一步超脱更是奢望。”

　　眺望苦海，张纯一发出了一声轻叹，论品阶，忘忧泉乃是超越了十二品限制的存在，是货真价实的神物，世所罕见，但这一份造化却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单纯的饮用一份泉水，借此砥砺道心，开悟大道还相对好一点，沐浴泉水，洗去种种因果，欲一步超脱则是真正的险棋。

　　一旦踏出这一步，生灵虽然不会死，但和死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众生、甚至连世界都遗忘了他，他与世间再无任何的交互。

　　“无生既然选择踏出这一步，想来已经做好了直面劫难的准备，而我要做的就是给它一点支撑而已，其是我的妖物，天然与我有着紧密的联系，忘忧泉虽然神异，但想洗去我与无生之间的因果却没有那么容易。”

　　一念泛起，张纯一体内的金性越发璀璨，绽放着耀眼的光彩，他要以自身为道标，指引无生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