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诗难求,但有一类偏门战诗更难求。
比如护心诗。
何谓护心诗?用来稳固文心之诗!
文人的文心说坚也坚,说脆弱也脆弱,有时候面临危局,文心就会蒙尘,但护心诗,就是护文心的!
拥有如此传世级别的护心诗,文人的文心就多了一层坚实的防护,文人的生存能力,战斗能力就会大幅度加强。
可以说,这是一首惠及全天下文人的战诗。
不仅作用于战场之上,还会广泛应用于人生各个关键路口。
章居正和周章也已经意识到这首奇诗的特殊功效,他们觉得自己的文心无比地坚定,不管自己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都将一往无前,就如同诗中所说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章大学士,陈大学士入鼎翰林院,希望几何?”周章再问一个问题。
“四成!”章居正两个字出口,无限坚定。
不管别人明白不明白,章居正已经读懂了林苏这连环三步的妙用。
第一步,毁了江如岳,让圣殿不敢宣布江如岳的任命。
第二步,同一日,将陈更推出来,江如岳的论道一塌糊涂,而陈更的论道,激情豪迈,打动千万人心。
第三步,送陈更一首传世诗,这首诗绝对是神来之笔,象这样天下文人尽皆会用到的传世护心诗,一经推出就是名垂青史,它的轰动效应胜过十场顶级论道,给陈更直接冠名,陈更也就名垂青史。
一日之间,三场论道。
江如岳一论败北,灰头土脸。
陈更一论驰名,天下皆知。
圣殿在这种情况下,直接两难。
它可以力排非议,坚持选择江如岳,那它就得承受万民所指。
他如果不想万民所指,他就得选择陈更!
林苏自始至终,没有推荐过陈更,但三步走下来,圣殿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这就是他手段的高超之处。
常人只看到他落子,唯有真正的局中人,才能知道这每步棋的妙用。
鸿云楼顶,另一间房……
面对这一侧的窗户终于推开了……
一个年轻男子坐在窗下,如今已经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天气并不寒冷,但此人却身着貂裘,围炉而坐。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的神态,满是病容。
但就是这样一人,刚才从他房间里却传来一声滚字,而且还真的凭这个滚字,让名动天下的姬文,以及天灵宗圣子阮斌,黯然退出。
此刻,这个病怏怏的公子慢慢抬起头,看了林苏一眼。
然后,垂帘放下。
病公子身后,一个紧身女子轻声道:“公子,此人为何突然说到惶恐滩?零丁洋?莫非知道公子的来路?”
病公子淡淡一笑:“惶恐滩,零丁洋,是我之故地,更是昔日大晋与大隅的分割线,大晋灭亡之后,无数大晋之人经惶恐滩而过零丁洋,有一大儒跳江殉国,留下两句绝命诗:惶恐滩头别故国,零丁洋里了余生。从此,惶恐滩,零丁洋,就成了历史中国土沦丧之代名词,被赋予了极为厚重的悲情色彩。此人这首诗从厚重处着手,却又一改悲情的基调,慷慨豪迈,所以才是传世青诗!青莲第一宗师,果然人杰也!”
女子笑道:“公子可有三年未曾夸奖过当世人杰也,今日两大人杰大苍相会,公子可要与他一见?”
公子微微一笑:“不急!”
空中圣音传来:“诗成传世,赠你文宝‘青衣’!”
满天青莲陡然一收,化为一件青衣射向林苏。
没入林苏的眉心……
林苏一瞬间解读出这文宝的特异……
此文宝是一件衣服,却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它不是给人穿的,它是给元神或者文心穿的。元神着衣,不毁不灭!
但是,对于林苏而言,却是鸡肋。
因为他拥有分神术,他的元神原本就不担心会灭。
灭了他外面的元神,他时空长河里还有一个,那个元神照样可以分身,他的元神灭不了,他的文心也就灭不了。
拥有分神术的奇功,修行人的元神理论上就是不灭。
或许,他可以转赠,他知道有个人非常需要这类法宝。
这个人于他,很重要。
空中青莲已消,风波闹得再大,也终将止歇,酒可以喝,意气可以迸发,林苏喝了三杯酒,就在此时,突然一声轻悠的琴声破窗而来……
琴声一起,宛若四野花开……
林苏和章浩然目光一齐射向琴声传来的方向,天音坊!
第667章 天音交锋
一个轻柔的女声伴着琴声而来:“众位才子,小女子柳天音,专程邀请各位来天音坊听一曲,各位有兴否?”
霍启眼睛猛地睁大:“天音坊,柳天音?主动邀请?”
天音坊是什么地方?
柳天音又是何许人也?
整个京城最高端的曲坊,太子、三皇子这种权倾天下的皇子登门,人家柳天音接见不接见都凭心情。
“正是!”柳天音的声音传来:“小女子平生第一次邀请,还望各位才子莫要扫了小女子颜面才好。”
“为何邀请?”林苏四个字回传。
“为公子才情而动!这个回答是否唐突了些?”柳天音轻轻一笑。
林苏笑了:“纵然唐突,也是唐突佳人,姑娘的邀请,林某代兄弟们接了!”
“请!”
声音一落,天音坊似乎突然之间一步拉到了他们窗外,五人对视一眼,同时踏步,一步踏出,已进天音坊。
顶层之上,另一间房,那个病公子手中茶杯慢慢放下,目光透过窗帘遥视天音坊:“有点意思!”
……
林苏等五人前一刻还在酒楼喝酒,以陈更大学士慷慨豪迈的论史下酒,以林苏一首传世青诗下酒,但下一刻,他们跨过了酒楼的隔栏,落在天音坊。
天音坊一如旧日。
安静,祥和。
百花盛放,青鸟盘旋,丝竹声隐隐,幽香伴着幽雅的侍女,醉了一座座楼台……
坊间才子众多,哪怕今日外界三场论道,演绎京城千万年从来没有过的文道盛况,天音坊内依然有众多才子流连。
事实上他们中有很多人,在天音坊里已经住了很久了。
他们舍不得离开。
天音坊里的曲,天音坊里的酒,天音坊里的气氛,天音坊里的人,全都是他们舍不得离开的。
虽然说天音坊里消费惊人,每天一朵解语花五两银子,是寻常人家根本无法承受的,但这些才子依然掷重金,空行囊,抛学业,沉迷于此。
没有人知道这些人中,会不会出一个两个风流情种,将来会不会写下:十年一觉天音梦,赢得京城薄幸名,但可以知道的是,天音坊的存在,终究毁了一群人……
林苏这群人,不存在这个问题。
以他们的文名,没有地方毁得掉。
以他们的财力,没有地方掏得空。
他们其实才是最适合泡在天音坊里的,但是,他们偏偏很少来此。
即便风流天下闻的李阳新,即便是将“上青楼当作向母亲尽孝”的霍启,入天音坊的次数也是一个巴掌可以数清。
今日入天音坊,不是他们主动要来的。
是柳天音邀请的!
这份特异,让众人心头颇为激动。
你们出去访一访,普天之下,有几个人是柳天音亲自邀请过来的?
他们一到,几名侍女躬身送上解语花,然后就是他们熟知的那个流程,坐于柳香河畔的银亭之内,等待天音妙琴从河中传来……
遥远的柳香河,一舟漂下。
她膝下的瑶琴轻轻一动,众人第一时间沉迷,全都不知身在何处……
唯有林苏,他慢慢转身。
他的身后,一条花道无声无息地分开,林苏踏入花道,身后的花道无声地合拢。
他又一次在众人眼皮底下,耍了单边……
竹林深处,一座红亭。
红亭之内,一张茶几。
茶几之侧,一个美人。
美人之后,窗帘飘飞……
林苏来到柳天音对面,柳天音托起茶杯,状态慵懒:“公子离京日,北风尚还凉,如今入京师,百花已凋零,时光最是无情道,一寸芳华一寸伤……”
一句吟尽,她面前的一株解语花飘飘而下,洒落茶几之上,是一幅奇特的伤感。
林苏笑道:“落红岂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他的手轻轻一扫,茶几上的落红飞向花坛,落入花根之下……
突然,他的目光定在花根处……
花根处有一张纸,纸上有暗格,在他千度之瞳下,清楚地看到,这暗格乃是“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