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预判,对他无用!
突然,他的眼睛微微一亮,透过即将下山的夕阳,他看到了几条人影,最前面的一人,身着朝廷官服,出现在茅屋之外。
来到天机茅屋的人,乃是司天监少卿张东路,张东路板着脸进了茅屋,在老道人陪笑中面皮慢慢舒展,威严地开口……
京城之地,兼收并蓄,道门前来,朝廷也是欢迎的,但不管是佛是道,都需严守本分……
一番告诫,张东路带着一行人踏空而去。
老道人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他踏入京城的第一步,站稳了!
张东路前来,不代表张东路,代表的是陛下!否则,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身着官服踏入前期还饱受争议的天机道门。
陛下让他前来,告诉他的这番话,传递了一个清晰无误的信号……
过往的恩怨已经翻篇,天机道门可以在京城重立山门,但必须遵守陛下划定的红线。
这是他五日前,派人给陛下送去那枚道叶,带来的回馈。
他的预判准了,在陛下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天机道门重获圣心,再次拥有了京城开立山门的资格。
首战告捷,老道人意气风发,天机道门只要踏入世间,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目光抬起,却还是发觉,笼罩在茅屋之上的阴霾并未消散,怎么回事?
还有什么事情跳出了他的预判么?
会是那个小子吗?
唯有他,是天机秘诀无法触碰的,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一定是在他身上,可是,林苏会做什么呢?
……
林苏今日上西山,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在别人眼皮底下。
但有一件事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包括天机老道,至真,毕玄机,陆幼薇……
那就是……林苏在练功!
哪怕是在跟陆幼薇随口乱扯,将小陆美女撩得心潮澎湃的时候,他大脑之中,文山之上,一条人影上下翻飞,小周天三十六步,走出了不一样的玄机。
元神练武技,天下谁能想到?
天下谁能做到?
别人做不到,只因为一般人的元神只是一团懵懂的意识体,连胳膊大腿都分不清楚,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而林苏的元神,别有一功。
他的元神,从一开始就跟别人完全不一样,他,是从武道中诞生的元神。
武道元神,跟修行元神、妖道、魔道元神,截然不同!
只不过,这些林苏自己也是不知道的,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修行人交流过元神,他想当然地觉得大家伙儿的元神应该差不多。
他只是发现,元神可以练武,那么好,就将他拉出来,强训,仅此而已。
这种练武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他练了小周天三十六步,天下无人能知,哪怕再高明的人,用再高明的手段,全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都休想看出他半分练武的迹象。
这是他的谨慎。
这才是他真正的滴水不漏。
为什么必须隐瞒?
因为他要做一件大事。
这件事情大得无与伦比!
相对应的,这件事情风险也是大得无与伦比!
他不轻视对手,他不敢轻视这个世界上的各种顶级手段,他知道一旦失败,后果就是毁灭性的。
当天晚上,林苏入住醉客居。
华灯初上,章浩然过来了,林苏再次体现他的财大气粗,哪怕只有两人吃饭,依然点了三楼的顶级房间,哦,正是三皇子昨夜吃饭的那一间。
吃饭,喝酒,撩一撩端酒的侍女,侍女们个个脸红心跳,等待着这两个帅气公子哥点她们陪夜,可她们最终失望了,两个男的象是喝多了,相互搀扶着进了卧房。
一个追求梦想不在乎手段的小侍女还想试试手气,拿着茶壶去敲门,但门里面传来的声音是:我们已经睡了,不需要服侍……
哎,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曾几何时,想把自己美妙的身子送给别人玩玩,也是一个梦想……
房间里,章浩然喝着茶儿,问了一个问题……
有没有发现这房间里的暗道?
林苏轻轻摇头,这房间没有暗道,窗户没有暗格!
印证了!
昨日跟三皇子在这间房间相会的无间门高手,拥有某种极离奇的手段,可以在几个大儒面前,随意隐身。
这就是他们今日选择这间房间喝酒的根本原因。
“算了,三皇子的手段如果那么好破,他也根本不配成为太子的终极对手。咱们想做的事情,太子一样在做!”
是啊,太子也在做!
太子手下一堆的人才,想破脑袋都拿不下三皇子,凭他们两人,哪有那么容易?
抛开阴谋论,谈其他的事情,章浩然变得很兴奋,这才是顶级文人该促膝夜谈的东西嘛……
他首先谈到的是林苏送给他的新婚贺礼,那张纸绝对是他此生收到最珍贵的礼物,因为那事关他的文路。他已经摸到了一些规律,欠缺的或许只是一点灵机,灵机一到,也可以新开词牌。但他也并不急,因为他的文心还没有达到极境。章浩然选择的是儒家文心,文心品级是上品,想达到极境并不容易,为达到文心极境,需要体悟世情,他还征求林苏的意见,要不要下放到基层去当个知县什么的。
听到这个问题,林苏笑了,体悟世情就必须下到基层去当知县么?怎么想的?你想试试猪肉味,还非得自己养头猪么?
章浩然悟了,也是啊,我踏出绿柳山庄,就能看到流民,踏入西街菜市,就能看到底层百姓,悟儒家圣道圣理,也未必需要形式上的东西……哦,对了,秋墨池正月十八迎亲,你知道吗?
章浩然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问他。
林苏眼睛睁开了:“正月十八?离现在也没几天,他怎么还在京城溜达?”
“这大概就是大儒的好处了,千里穿空一夜间,他好像说过,明天离京……哎,不对啊,他不是早就说过,他迎亲时,要找你要礼物吗?他没找你啊?”
“大概是不好意思吧!”林苏笑了:“有啥呢?都是自家产的……这样,我明天得去司里一趟,可能没法儿去送他,这礼物你代我转交。”
拿了一个袋子递给章浩然。
章浩然打开一看,正是他承诺的数目,兄弟们但凡大婚,都是每样一百,白云边,各类香水、瓷器……
章浩然笑了:“我发现跟你做兄弟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可以将大婚的礼物给解决了,话说这婚礼也越来越是过分了,攀比之风盛行,一个不太殷实的家庭,有时候真的会因为结个婚而将家底掏空,世风日下啊。”
“你就知足吧,这个时代还算是不错的了,至少,女人的脸是羞红的,胸脯的隆起是真实的,相夫教子尊敬长辈是主流的,结个婚将家底掏空还是少数的,女人出嫁还是奔着过日子去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睡着了。
章浩然怔怔地看着他,脑门上一脑门的问号……
这说的啥啊?梦话吗?难道还有什么时代,女人不是这样?奇哉怪也……
行了,你睡了就行,我也不必跟你熬了,我回家陪媳妇……
章浩然破窗飞了。
第330章 监察司的那些同僚
正月十四清晨,林苏出了醉客居,前往监察司。
身为监察司的人,就得上班,不管他有多么不喜欢看到监察司里的那几张脸,身在官场也是身不由己。
监察司相比较其他的朝廷六部,还是清静些。
毕竟嘛,没有多少人愿意到“以找别人麻烦”为毕生使命的地方溜达。
他见到了几个监察使,其中也有两个跟他一样品级的五品监察使,陈东和李致远。
陈东比较年轻,三年前的殿试进士,考试排名不高,几乎是垫底的存在,所以第一次赐官也才是从七品,但仅仅三年,混到了五品,跟状元郎林苏一个级别,牛吧?
李致远就是另一个极端了。
他十二年前圣进士出道,当时赐的官就是从五品,他花了整整十二年,才去掉了一个字:从。
林苏瞅着他这张满是岁月风霜的脸,就象是看到了十二年后的自己——如果他的处境不变的话。
但他低头瞅一瞅李致远身上洗得发白的官服,还是多少有些安慰,至少,本帅哥在“钱途”上,大概率混不成这幅模样。
他与两人也只是施上一礼就擦肩而过,进入他顶头上司的办公室。
朱时运过了一个年,又胖了一圈,宽大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显出了几分滑稽,看到林苏,他的笑脸有如庙里的弥勒佛……
“林大人,陛下给你的休沐假可是太长了些,这都有多久没见了?”
“三个多月吧!”林苏笑道:“这三个多月,可不全是陛下给的休沐假,其中两个月我在西州也是苦差,大人可得明鉴啊。”
“那是那是……目前还是正月,正月不告状乃是民间惯例,所以这些时候司里清闲得很,林大人如果牵挂家中老小,不妨先回家里住上一段时日。”
“大人你对下官的关爱,下官铭记于心,下官这几日还是正常上值吧,过了上元节,下官想巡视下江南各地,毕竟身为监察使,也不能只等着别人上告,还得自发地下到地方,才能掌握第一手资料,好为陛下分忧。”
“林大人真是勤政啊,实为官场楷模……”朱时运跟他应付一通,让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苏身为五品监察使,还是有一些特权的,至少,他有一间自己的专用办公室。
尽管这间办公室他从来没有进来过,依然有衙役定期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今天,正月十四,他第一次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名杂差进来,给他倒了茶,然后垂手立于门边,等待吩咐。
杂差,也是司里配的,五品以上级别,可配专用杂差,打扫卫生、收拾办公室,还帮大人做一些比较“个人”的事。
这名杂差大半年都没见到他自己的主子,虽然清闲得很,但清闲得心里发毛,在司里地位全无,时刻盼望着大人回来,今天总算是回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人李三。”
林苏瞅着杂差身上的衣服,如果没看错的话,这衣服跟麻袋的品质是一样的,真不太象个监察司当差的,随口就问了:“你的工钱是多少?”
“回大人,每月一两三钱。”
一两三钱?林苏好吃惊,监察司里的杂差,工钱这么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