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目标不是她!”林苏道:“那么,会是谁?”
“这就要看……这件事情,究竟是谁无法承受。”陈姐道:“陈王,显然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一个,玉凤公主是他亲妹子,是他当世唯一的骨肉至亲,他如何能够看着亲妹子遭受如此侮辱?所以,他一定会阻止!”
林苏道:“那么,他会怎么阻止?”
“他会……”
陈姐吐出两个字,静音了……
因为她突然发现,陈王根本没办法阻止。
陈王未得圣命,不准离开梅岭。
陈王跟朝臣早已断了联系。
陈王即便真的跟陛下取得联系,陛下也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将他堵死,直接告诉他:军国大事,你少操心!
林苏:“你是不是突然发现,通过常规方式,陈王根本阻止不了?”
“是!”陈姐道:“除非他……”
说到这里,陈姐又一次停下了,心跳加速了……
林苏道:“常规方式,陈王阻止不了公主外嫁,除非他手上拥有非常规的力量,如果他真的暗中掌控着某种力量,在这面临最大侮辱的关口,在唯一至亲遭受重大危机之时,他一定会动用!”
陈姐心头怦怦乱跳:“公主联姻只是表象,真正的目的,是剑指陈王,逼出他的底牌!难道说,陛下对陈王,终究还是起了疑心?”
林苏道:“有疑心也正常!陈王乃是先皇留在这世间唯一的正统血脉,六年前先皇驾崩时,就有很多人力推陈王继位,客观地说,他继承皇位,比当今陛下更具法理正当性。陛下继位了,陈王囚于江南一隅,六年不出梅岭,自觉斩断跟官场一切关联,声色犬马荒Y度日,这就消除陛下的疑虑了吗?只怕也未必……”
“相公……你已经看穿了这些,为什么还……还将这件事情接过来?”
林苏笑了:“我接过这件事情,只因为两点,其一,玉凤公主外嫁大隅晋王,触碰了我的底线,不管他们有多少肮脏的算计,我都得将他搅黄!……”
陈姐目瞪口呆,玉凤公主外嫁,这就触碰你的底线了?你的底线就是不要她嫁别人啊?
“别想歪了啊,我说的底线,是大苍国格!”
好吧好吧……陈姐脑袋啄一啄:“关乎国格,大义使然,相公你好高大……嗯……你说说第二点。”
“第二点就是……对我而言,这事儿其实没那么难!”
啊?陈王因为这事儿,家具都砸了几屋子,喝了多少次烂醉如泥?愁得头都大了三圈半,你居然说不难?
陈姐好兴奋:“你打算怎么办?”
“办法多的是,小宝贝你就等着看戏好了……”
“又要你操心了,将来让公主殿下慰劳你哈……”
……
日上三竿,陈姐依然在甜蜜地沉睡。
林苏悄悄地起了床,洗了澡,出来就看到了绿衣,绿衣凑了过来,悄悄地问:“陈姐没起来啊?”
“咳……嗯……”
“那我今天陪你去游山玩水……”绿衣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没说今天要游山玩水啊。”
绿衣嘴儿翘了起来,不开心……
“好好,想去哪?”
绿衣又开心了:“去哪儿都行……”
那还是去江滩那边吧,昨天坐马车出去的,马车还放在江滩那边呢,这马车可是林苏的专用坐驾,也需要拿回来。
林苏抱起绿衣,腾空而起,越过长江,一步之间就到了江滩。
寂静的江滩,美得如梦如幻,冬日的天空,格外高远。
林苏目光移向大雾山,薄雾之间,看到了山间别墅,这山间别墅,乃是城中富户、会昌大户所建,大户建房,红檐碧瓦的别有一番韵味,绿衣拉着他的手给他指点……
那是会昌林家的,对,就是那个林向道建的,还专门邀请她跟陈姐去过一回,房子花的钱真是不少,但林向道就是个商人,品味真不敢恭维。
那边就不一样了,那边是一个隐士,根本一分钱不花,在山上挖个洞,洞口挖条沟,嗨,还挺有韵味的,有文道根底的人就是不一样。
介绍了一大堆,绿衣仰起脸蛋问她相公:“哎,你将来要是建个房子,建什么样的?”
我啊……林苏展开想象的翅膀……
建个大大的游泳池,池边弄一张特大号的床,将你们一个个地朝池里面丢,然后捞起来在池边办……
绿衣羞他,你这什么品味啊,亏你还是状元郎……
闹成一团。
闹过了,林苏指指旁边的一座山嘴,这山嘴位置不错,似乎也有人住着,是谁?
这山嘴半凌空,下面是万丈悬崖,后面是笔直的山体,还有流水涔涔而下,别具一番风味。
绿衣道:“这就是那个圣家老头选的地儿,据说有好几个人看中了,最后都让给了这老头。”
“农圣圣家的人!”林苏眼中光芒微微闪烁:“咱们去拜访拜访?”
绿衣说:“相公是想去探探农圣圣家的底?”
是!圣家的人,林苏一般情况下敬而远之,比如道圣圣家,你没惹我,我也决不惹你,你惹到我头上,我给你点颜色瞧瞧。
但农圣圣家不太一样,它以农为号,着眼的是脚下的土地,跟朝堂高官联系向来不紧密,在文道之中存在感一向不强,此时突然对海宁江滩有了巨大兴趣,住下还不走了,林苏总得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第316章 农圣圣家
林苏没有选择穿空而起,直接到达山顶,而是选择从大雾山脚下步行登山,这是基本的礼节。
山路弯弯,竹园茂密,大雪刚过,几株竹子压弯了腰还没来得及直起来,四周都是原生态。
转过前面一个山嘴,面前豁然开朗。
笔直的山峰立于前方,有若屏障,薄雾隐隐,山峰之上,一线清流奔泻而下,激起飞花碎玉。
下方,完全出乎林苏意料之外,是一派田园风光。
有田十余垅,有地七八块,有耕牛一头,在草地上悠然吃草,牛铃清脆悠扬中,旁边一间茅屋炊烟袅袅升空。
绿衣睁大了眼睛:“从下面看着很小的一块地儿,没想到会这么大。”
林苏眼中光芒微微闪烁,漫步而过……
绿衣以为这是真正的田园,但他却知道,这并不是,这是“文界”!
道家有十三字真界。
而农圣圣家,也有他们的“农界”。
此人的农界虽然并不特别大,里面也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但跟真实的景物完美融合,造诣极是不凡。
来到茅屋之前,林苏微微一鞠躬:“海宁林苏,专程前来拜访,不知是否唐突。”
话音刚落,茅屋里面一个老头快步而出:“原来是状元郎林三公子来了,小老儿真是受宠若惊,快请快请!”
这老人,头发是乱的,皮肤是粗的,脸上是沟谷纵横的,笑容是宽厚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的农村衣服,甚至脚下还有泥土,不折不扣就是个乡下老人的模样,除了他言语中稍微体现些文人特色之外,再也找不出半点文人的影子。
进入里间,一只火塘里火光正盛,一只吊锅里煮着吃食,而且看着还相当丰盛,有鸡有鱼有肉……
“先生准备这么丰盛的菜肴,莫不打算提前过年?”林苏笑道。
“在农人心目中,过年还比不上贵客登门,今日林公子亲临寒舍,岂敢怠慢?”他从桌子上抱出一个酒坛,打开,里面是略带点黄色的米酒,米酒一开,香气也是扑鼻。
林苏坐在火塘边,老头拿出三只粗瓷碗,放在他们面前,倒了三碗。
碗是粗碗,筷子是新削的,上面还有竹子的毛刺,酒是浑的,地上是有泥的,吊锅是油黑的,但一番热情却也是能让人感受到的。
“先生远行万里,来到海宁,林某未尽半分地主之仪,却先受了先生一番款待,着实惭愧。”
老人道:“三公子此言差矣,老朽来海宁,已是受惠良多!老朽第一次知道,水车可以无人自转,老朽也是第一次知道,农人亦可如此富足安康,有此一番境遇,足慰平生……这碗酒,我敬你!”
林苏举起碗,跟他轻轻一碰,喝了一大口。
“这是农家腊肉,尝尝……”
林苏拿起筷子,试了一口,肉是真香,酒……就算了……
绿衣也在老人邀请下,吃了一块腊肉,轻轻点头示意好吃……
“三公子文道天才,更有济世之才,却不知,对农家之事有无涉足……”
“有一些。”
绿衣微微一怔,相公你吹牛皮,你原来是个侯府公子,后来是个文道天才,你对农事哪有涉足啊?你在别人面前忽悠兴许可以,但在这老人面前肯定不行,他是农圣圣家的人,对农事太熟了……
“哦?”老人轻轻一笑:“不知有哪些研究。”
“不如你来提问吧!”林苏笑道:“且看我能否答上来。”
这下有点意思了,绿衣很感兴趣,恨不得先跳出来问几个问题……
老人道:“作物下地,谁主收成?”
八个字,其实就是这个时代所有农人的共同探讨,种地嘛,也是有学问的,同样的种子种下去,同样的时间生长成,有的长势好,有的长势差,长势好呢,民众可以吃饱饭,长势差呢,民众就得饿肚子,是丰年还是欠收之年,不仅仅事关百姓的死活,还事关国家存亡。
所以,天下官吏、天下百姓,都想问一声,作物下地,到底是什么来主导最终收成?
林苏道:“作物的收成,是多个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种子、土壤、温度、湿度缺一不可。”
“种子、土壤、湿度老朽自然知晓,但温度却是何物?”
“温度就是天冷与天热,虽然也有越冬之作物,但总体来说,温度高些,作物生长就会快。”
“原来是冷热,农家一般不将冷热考虑在内,只因冷热乃是天意,为不可控之物。你能回答这三般关键,的确对农事有所涉足。”老人点头道:“如果让你来改良农事,你能有何作为?”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是常规性的知识问题,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深奥了。
如果拿到殿试试场上,也是一篇伤脑筋的大文章。
其实在以往的科考试场上,还真的出过这样的文章,如何改良农事……
林苏道:“老先生这个问题,其实在海宁江滩,已经给出了回答。”
海宁江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