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林苏即将踏向天外天之前,章维空不顾自己身份的犯忌,专程前来,郑重地告诉他,却也传递出一份坚定的支持。
他在告诉他,林苏所做的事情是对的!
圣殿之中,其实有很多人支持他!
哪怕这些人不便于表露身份,不便于公开支持,但是,知道了这一点,林苏心中突然热血沸腾。
很长一段时间,他一个人孤独地摸索,他一个人暗室设计,暗室演绎,苦心谋划,在棋盘上孤独地落下一颗颗的棋子。
他不知道有没有人欣赏他,他不知道他的前路之上有多少同行人。
但今天他知道了!
至少常十八支持他,至少章维空支持他,还有很多人都支持他!
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一时之间,无所言……
章维空轻轻一笑:“还记得四年前你我相见之时,我问过你的那句话吗?你之路究在何方!”
林苏轻轻一笑:“我言,我之路还在老婆孩子热炕头。”
“老夫对你有所了解,据小道消息所传,你还真的在践行这条路,老婆相当不少,炕头长期火热,连老夫从来没有见过的曾孙女章亦雨,似乎也未能逃脱你之魔爪……”
“小道消息害死人啊,我与亦雨真的没这事,干净清白有若白云边……”林苏赶紧辩解。
章维空横他一眼:“这需要辩解么?你需要紧张么?老夫亲身前来是听你辩解的么?老夫要的是一个坚定的态度!来,你告诉老夫,你打算将亦雨置于何种位置?”
林苏抓脑袋:“老爷子,咳!我……我该将她放在何种位置比较合适?”
“这种事情你问老夫?老夫是她曾祖父,怎么回答?!!”章维空狠狠瞪他:“该是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懂!完全懂!回去之后我抓紧办!”林苏点头如同鸡啄米。
章维空瞅着他,一时没搞明白这个“办”字是何意,算了,研究学术之人,探讨这个好象有点不太象话,略过。
“白云边酒身上有多少?都给我拿来!”
一个小袋子送到章维空掌中,里面又是千坛白云边,章维空掂掂分量:“嗯,差强人意也!差不多了!”
手轻轻一挥,林苏离开小舟,章维空的小舟飘然而去,消失。
林苏怔怔地看着这条离去的小舟,有点发懵。
老头你很牛叉啊,我这个文道博界在你手里竟然也象皮球?
你这不是文界,直接是准圣啊!
等下,你刚才掂着千坛白云边,说差强人意几个意思?你一个人喝显然是喝不完的,看来,这老头是打算用这批酒横扫圣殿同僚啊,给他建立一个后援军团啊。
呵呵,值了!
冲着你这份善意,回去后,我把你家曾孙女朝死里疼……
对了,这纯粹是遵照你的指令!
林苏出书宫,直接破空起,他这一破空,去的是北方。
大苍北方是大苍最大的敌人大隅,而圣殿的北方,是圣殿最大的敌人,异域凶魔。
那里就是天外天。
林苏没有用大衍一步,他用的是很正统的文道手段,一叶金舟飘飞天际,他的人立于金舟之上,宛若嫖客。
这幅姿态,一看就不象是参战的。
但也与众多拥有通天牌的文道天骄完全合拍。
天外天,的确是战场。
但是,在众人心目中那是战场吗?
不是!
那是一座寻机缘之地,那是危险没有几分,但机缘一大把的神奇地,前往这样的地儿,是比度假还轻松的行程,从这地儿归来,是比打猎还丰厚的行程,所以呢,文人嘛,本着能骚包绝对不矫情的宗旨,将这一路的风花雪月演绎得淋漓尽致。
甚至于还有诗句出来了。
君行天外天,妾坐阁中阁,待君返乡时,牙语对君酌。
什么意思?
说的是很多文人玩的一种勾当,在进天外天之前,沿途一番乱搞,在天外天镀一层金回来时,乱搞之时结出了果子已经牙牙笑语了,便宜媳妇抱着这便宜婴儿给便宜相公倒酒以贺。
折射出来的是什么意思呢?
有这么几层……
其一呢,众人真没将天外天当战场,否则的话,哪有心思一路风花雪月乱搞?
其二呢,上天外天战场的人还真是有特权,那些女人心甘情愿地让你乱。
其三呢,诗中只说回来,却不说回不来,在所有人认知中,这纯粹是好事,是喜事,决不是生死离别的战场常态。
事实上,也的确很少有人死在天外天。
除非你自己活得不耐烦了,非得出关,或者你对于战果太热衷,非得多杀敌,否则,这些文道天骄站在自家城头,兴致来了对着外面永远也攻不进来的敌军,吟上几首战诗,用文道伟力发出几记攻击,能有什么风险?
林苏前往天外天,跟一般文人一样的骚包而又悠闲。
但是,还是引起了几个人的关注。
其中有一人,立于虚空之上,一盏夜灯在他头顶绽放出一圈美丽的云霞,他是洛无心,而洛无心身边,照例是君悦。
“公子,他去了!”
“是啊,去了!无人为他送行,我为他送行!”洛无心轻轻托起酒壶:“有点意思吧,这是他昨夜送我的酒,今日我以此酒送他!”
酒倾泻而下,在空中化为一场秋雨,下方的百姓抬头,脸有异样,今日的秋雨,为何会有酒香?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无法理解一壶酒化为漫天秋雨的离奇。
只会为这场酒中为何会有异香而感觉奇怪。
君悦怔怔地看着他:“这是祭奠么?”
“不!单纯只是送行!”
君悦更奇怪了:“前天公子还说过,他此去必死无疑……”
“前天我的确觉得他必死无疑,但是,今日我改变了想法,我突然觉得他有可能回来。”
“公子,我不太懂。”
洛无心目光投向遥远的西方:“因为他今日去了书宫!而且写出了宝典!三重天之上,唯有一人,跟昔日那位最是契合,假如这位出手,那凡事都有可能……”
君悦心头怦怦跳……
书圣!
如果说兵圣是一把锋利的长刀、一面猎猎飞舞的战旗的话,那么书圣,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看着书香扑鼻,摸着柔软如绸,但是,却是铁划银钩,骨子里有着不同于一般的刚。
昔日他一砚台砸了异域通道,跟兵圣划下的人海分割线是同样的原理。
兵圣被冠以沟通异域之罪时,书圣虽然没有出书圣斋,但书圣斋之上,却是墨光隐隐,翻滚三年方休。
那翻滚,没有改变兵圣的命运,却也改变了很多兵圣昔日追随者的命运,按照其他几圣的想法,这些余孽是需要清理的,但瞅瞅书圣斋上方翻滚的墨浪,众人还是觉得不宜过于刺激,于是,很多人因此而死里逃生。
那是书圣唯一一次小露圣威。
但见微知著是每个高层都必须精通的门道,众人透过翻滚三年的墨浪,捕捉到了书圣的圣威。
如今呢?
如果说三重天上,有谁会为林苏站台,首选大概就是书圣。
而林苏在入天外天的最后时刻,入了书宫,写下宝典,跟书宫用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方式,挂上了钩。
这宝典能成为宝典,本身就代表着书宫对他的高度肯定。
书宫跟书圣的关系是一脉相承,间接代表着书圣的态度。
林苏如果死于异域,那没什么说的,书圣也不可能入异域,救不了他。
但是,如果他不死,返回圣殿,圣殿想栽赃于他,污他为奸除了他,那一定会触动书圣内心最敏感的一根弦,他还真有出手的可能。
人啊,往往都是这样。
以前承受过的事情,不容许第二次!
命天颜八百年前承受过一回被人利用,八百年后对于利用她的人恨之入骨,整个人成了装满火药的火药桶,稍微有一点点刺激就会炸。
她如此,兵圣也如此。
书圣承受过兵圣被污的往事,对此格外敏感!
林苏这个人间清醒,显然是看到了这一层,所以,他已经在规划回来的路线,提前布了个局。
这是洛无心看到的。
以智者视角看到的。
但是,洛无心也不可能象到,他的猜测是错的。
林苏直到此刻,还根本没有规划回来的路线。
或者说,他规划的这条回来路线,远比任何人设想的更加狂野一万倍……
归路眼前不提,单说去路。
去路林某人一叶金舟,悠闲自在,越过原野,越过无数城池,见识过无数圣殿风貌,似乎直到天尽头,终于在三日后,他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机:战场杀机。
战场杀机,他这个兵道之人感受到太多太多,但是,眼前这种战场杀机,他还是第一次感受。
因为这股气机极其复杂,夹杂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有铁血沙场的血气,有来自最神秘江湖最恐怖的杀气,有陌生得似乎从来没有感觉到的异域气机,更有来自最高文道的煌煌圣威。
这些气机如云,覆盖了遥远天边的所有天空。
这些气机如路引,将林苏的视线引向前面一座巨大无边、宽广如万里长城的边城。
止城!
止,出字儒圣亲笔!
巨大的止字,化为一座巨山,虚空立于古老沧桑的城墙之后,如同擎天之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