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一手拿西瓜,一手拿着烤肉串,向李灼光问道:“长官你听说过相公馆子吗?”
咔嚓。
李灼光手中串烤肉的柳枝断成两截,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这种地方呢?”
深谙察言观色的魏长风已经心中已经警铃大作了,但没心没肺的破军还是直愣愣地继续说道:“我想着你见多识广,可能会知道。孙将军说那里好像是娘们儿去的青楼,我想着我现在既然是个娘们儿,以后去青楼就该去这种地方。”
李灼光手中的柳枝已经成了齑粉,但他还是耐心道:“相公馆子,还是男人去的地方。”
“啊?可是孙将军说里面全是男的。”
“你觉得所有男人都喜欢女人吗?”
听闻李灼光这么一说,破军后背发寒、菊花一紧,但随后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男的,随即放松下来。忧伤道:“难道就没有我能去的青楼吗?”
李灼光揉了揉跳得越发厉害的太阳穴,问道:“你为什么就这么想去青楼?”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无论是孙将军还是阿爷他们,攒了钱都是往青楼跑。”
好吧,李灼光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榜样效应。刚好他们坐的位置是靠窗的地方,他指了指窗外:“你瞧瞧这里是哪儿?”
破军老实道:“市集。”
“这里应该是方圆百里内最繁华的地方了吧?”
“那是自然。”
“但这里的繁华建立在大规模的物资交易之上,你说黑渊关的将士们,需要交易如此多的东西吗?”
“除了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其余物资皆由军中供给。”
“这里除开物资交易,所剩的也就是食宿与娱乐了。食宿,军营提供。娱乐,我粗略看了下,除了耍猴、戏法就是赌坊与青楼。
耍猴与戏法,小孩子才喜欢。那些将士们所能选的,不就只有赌坊与青楼了嘛。”
破军摇了摇头:“军中禁赌,不能去赌坊。”
“你看,那就只剩青楼了。就算他们兜里有点钱,也没有别的消遣方式啊,但是你不同。”
“我不同?”
“你上了龙神号,便不用偏安一隅,为了完成任务,我们会去往各种地方,见识不同的风景。再说娱乐,上次你去铜城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
破军略一思索,好像是这样哦。
李灼光总结道:“所以,并不是他们想去青楼,而是他们只是没得选的可怜虫。你有得选,所以用不着遭这种罪。”
正说着,威廉神清气爽地拎着酒瓶,上楼来。他一屁股坐在桌旁,就开始拿着烤饼和烤肉大口吃了起来。
边吃还边向着众人说道:“没想到这种偏僻的地方,妓院里的姑娘素质居然这么好,性价比实在太高了,而且她们居然还会……”
说得正开心的威廉,一抬头就与李灼光四目相对,虽然李灼光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威廉知道,每当李灼光这么面无表情的看向一个人时,那个人马上就要倒霉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老大了,但他还是决定先避上一头,他又在桌上拿了两个烤饼,就起身离去:“我想起妓院那边还没有结账,我先去把账结了。”
看着威廉离去的背影,李灼光直接掏出一个金杯,往里面装满了金币,递给秦大牛:“大牛,你去帮他把账结了。”
秦大牛接过金杯,虽然他不知道青楼的具体价格,但李灼光掏出的金子,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地消费水平。
不过秦大牛有个优点,就是即便他弄不懂的事情,他也会按照李灼光的吩咐照章执行。但在他走出几步后,李灼光的嘴唇翕动,将自己的声音用内力传入了秦大牛的耳中:“你去青楼给威廉点个全家福,让整个青楼的女人,上到老鸨,下到扫洒,只要愿意卖身的都给他服务一次。
你告诉他,他享用不完,我就换成男的!”
秦大牛脚步稍微一顿,又继续向前走去。
这时候李灼光转过头来,微微叹了一口气,对着破军说道:“你可能也看出来了,威廉他早些年受过创伤,他一直都没有走出来。
所以他不断地用烟草、烈酒、女人麻醉自己,除了这三样东西,他对其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在我家那边,这种表现有种说法,叫作‘自毁倾向’,就是一个人已经觉得这辈子了无生趣了,下意识地想要毁了自己。
大家都是同伴,我们可不能带着异样的目光看待他,我们得帮助他。”
破军懵懂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青楼中,嘴里叼着烤饼的威廉躺在女人堆中,享受着她们的按摩。而秦大牛则是将金杯递给了老鸨。
老鸨根本接不住,还是两个龟公合力捧着,才接下了金杯。
秦大牛将李灼光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威廉听得愣住了,嘴里的烤饼都掉了下来。不止是他,他身边的妓女也全愣住了。
紧接着,威廉的眼里爆发出了慑人的光芒。
他双手一掀,就将自己的上衣脱去:“挑战接受!这种挑战,实在是太令人愉悦了!老大我爱你啊!!!”
接着他就站在青楼的大厅里吼道:“这里已经被我老大包场了,所有带把的都给我出去,今天我要接受此生最大的试炼!!!”
其他嫖客当然认出了威廉,只能暗道晦气,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就灰溜溜地走了。老鸨也没有拦住他们收钱,正如威廉所说,这里被包场了。
威廉见到秦大牛准备离去,连忙说道:“我说的可不包括你啊,我可以让两个给你。”
秦大牛闻言走得更快了,元阳可以加快修炼的速度,这种至宝可不能丢了。
第322章 酒宴
大顺的军队还是开拨了,只不过与原计划不同的是,这次的是由孙尚书亲自挂帅。脱下紫袍重新穿上铠甲的孙尚书,一点儿都看不出他已经远离沙场很久了。
特别是他双目通红,一幅要择人而噬的样子,更是会让人误以为他这是久经战阵之后班师回朝。
随着军队一起行进的,还有道院的道士以及学宫的士子。不过他们可不比寻常的军士,需要用双腿赶路,这些身份不凡的老爷们都被安排了马车。
当头的一辆马车,更是精美异常,仔细看许,那马车的外侧,甚至还用头发丝粗细的金线,通体钩勒上了符箓。
马车中,王监正双手抱着腿,身上裹着大氅,了无生趣地倚在车壁上,发着呆。而在车厢的内里,则是正在打坐的吴主持。
过了许久,吴住持呼出一口浊气,收了功。他见着王监正仍旧是那副样子,他也是尴尬地笑了笑。
“道兄,我也没想到会成这个样子。”
王监正缓缓转过头,用死鱼眼盯着他看:“我在钦天监呆的好好的,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你说你造的是什么孽?”
吴住持挠了挠头:“这不是我的卜算不起作用吗?亏得道兄的观星术没受影响,这一行只能仰仗道兄了。”
王监正,撇过头,不愿理他。他的思绪回到了数日前……
那天,他如往常那样将所有的杂务扔给了神光子师兄,开开心心地拎着鱼竿就去了城外钓鱼。待到日头将落的时候,他估摸着时间,提溜着几尾鲤鱼,就向着孙府去了。
到了孙府门前,正好遇上了吴主持,两人就一起进了孙府。
将鱼递给门房,被管家引入偏厅后,就见到了坐在桌后的孙尚书,只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还需管家提醒,才发现有客至。
孙尚书见到两人联袂而来,便向着管家纷纷道:“开席吧。”
管家躬身告退后,未过多时,就有小厮鱼贯而入,将各色菜品摆了一桌,都是精心烹制的素斋。吴住持拜入的是灵霄宫,是需要斋戒的。而王监正的天星观,则不忌荤腥,只是禁食牛肉、狗肉、乌鱼肉、大雁肉。
不过对于道门而言,食素有助于静心,所以即便是天星观这种不忌荤腥的门派,大多数门人也常年素食。
所以在大顺请道士吃饭,吃斋饭,总是没错的。
王监正抽了抽鼻子:“尚书大人家的斋菜,闻起来和城外白云观的斋菜一样,贵府的大厨可真是手艺不凡。”
孙尚书强笑道:“我素来喜食肉,家中的厨子也不善斋饭,所以这一顿我请了白云观的道长到家中。”
吴住持点头微笑道:“尚书大人有心了。”
两人能够很明显地看出孙尚书心事重重,于是简单地吃上几口后,还未等到酒过三巡,就主动问起了孙尚书今日的意图。
“唉!”孙尚书叹了口气,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信已拆开,但仍然能看到信封上的“阴书”二字,这是军中的密信。
孙尚书手指一抖,密信便飞到了二人的面前。两人对视了一眼,王监正拱了拱手:“我等方外之人,这军中密信,恐怕是……”
孙尚书摆摆手:“我为兵部尚书,这是我拿给你们看的,不妨事。而且这封信是我那不成器的老四寄来的,信中所言,也并算是什么机密,二位尽管看。”
既然孙尚书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客气,拆开信便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今天吃的是素斋,备的自然也是素酒,素酒清淡,孙尚书如同喝水一般喝完了一壶。见着两人看得差不多了,便出言问道:“两位都是修道之人,对于修炼一途,比我要清楚。敢问两位道长,护国真人是何等人物?”
“天生道种。”
“陆地真仙。”
孙尚书继续道:“突然有个闻所未闻的人出现,自称来自于一个闻所未闻的宗门,看似年纪轻轻,实力却超出护国真人一大截,这合理吗?”
吴住持面色难看道:“我道门诸多分支,其修行一途也不过财侣法地而已。我大顺人杰地灵、地大物博。有无数前辈高人悟得真法,开宗立派。又有无数灵物,可助我等修行。
但是,万事万物总是有穷尽的,无论是功法传承,还是天材地宝。修道不是闭门造车,所以不存在不与外界交流的高门大派。
而天材地宝,即便似护国真人这般天纵奇才,每年消耗的天材地宝也是数不胜数,可以说是穷尽大顺国力也难以出现第二尊护国真人。”
孙尚书随手拍打着空酒壶,眼神空洞地说道:“所以说啊,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世外高人’,他们修的是哪里的道,服的是何处的丹?
我大顺都供养不出第二尊护国真人,那除我大顺之外的那些个蕞尔小国,他们何德何能啊?!”
孙尚书抬起赤红的双目看向二位道门高功:“两位道长,一位精通卜算,一位精通观星。请问你们算过吗?”
吴住持拱了拱手,面露惭愧之色:“在下才疏学浅,未能算出什么。但是道兄道法精深,倒是看出了些许东西。”
王监正瞪了吴住持一眼,承认道:“我昨天夜里登高观星,确实看出了星象有异。”
孙尚书看向王监正:“敢问是何异常?”
王监正咬了咬牙,老实说道:“吉星高照,天现华光,紫气如天河倒悬,涌泻人间。这是从未出现过的吉兆,真要解释这星象,只能说是天人降世,佑我大顺一统寰宇,威震八方。”
“呵呵~”孙尚书突然笑出声,又问道:“敢问这天人降世,降在何处?”
“北方。”
孙尚书点点头:“数日后大军开拨,老夫挂帅,到时候就有劳二位随军北上,我等一起去见见那降世的天人。还望二位不要推辞。”
两人看着孙尚书瞪着一双血红的大眼睛,一幅要吃人的样子,有心想要推辞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拱拱手,应承下来。
毕竟除了孙尚书的原因外,无论是真有天人降世,还是那域外天魔凶威极盛,以至于能够遮蔽天机,改动星象。他们于情于理都要前去看看。
两人答应后也不再久留,稍微客套了几句就准备告辞了。
最后,孙尚书还是向着两人问道:“敢问两位可算出我儿……”
两人皆是拱了拱手:“不知。”
孙尚书情绪不佳,所以是由管家将两人送出大门。在两人走后,孙尚书一掌拍裂了桌子,酒菜洒落一地。
他仰天长啸道:“痛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