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七王阿史那入内。
阿史那穿着汗王华丽的服饰,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神采飞扬的秦王,从眉目之中,还可以和五年多前,陈国的金吾卫联系起来,但是当年,他是被陈皇陈鼎业邀请的异域君王。
李观一只是陈国皇宫里面的金吾卫。
而现在,他是背叛了突厥共主大汗王的叛徒。
眼前则是成为他的助力,可以庇护他和他部族的将士们的王者,天底下的局势变化之快,实在是快得让人回不过神来,破军先生指着七王要介绍。
七王往前行礼,行了一礼,半跪在地上,垂下自己的头。
“感谢中原的君王庇护我的部族。”
“草原上的阿史那,阿史那社儿,见过主公。”
“见过陛下。”
他要行以草原上最盛大的礼数,双手趴在地上,以额头接触辽阔的大地,却被那秦王搀扶起来,秦王的大笑声音爽朗,道:“阿史那将军请起。”
“如果不是阿史那将军出手相助,我在草原上或许就已经被大可汗包围了,快快请起。”
秦王搀扶着阿史那起身,阿史那叹息一声,感觉到搀扶着自己的手臂年轻有力,他抬起头,看着那如今的天下第二神将,有种恍惚之感。
天下大势汹涌,人行走于其中。
寻常的百姓就像是在浪潮当中的蜉蝣,乱世当中,朝生暮死,甚至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何而生,为何而死,能够明悟和感知到乱世的暗流,已经是人杰。
但是即便是人中英杰,有的时候,也不能够把握住自己的命运。
他们能做到的,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踏入这漩涡之中。
身不由己。
清晰地明白,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后,自己的人生方向,就会有不同的变化和走向,但是有的时候,人,并没有更多的选择。
自己只是洪流当中,起伏变化的落叶。
眼前这个即将要弱冠的年轻人。
才是搅动这乱世风暴的源头。
阿史那仿佛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娘亲,那个来自于中原大世家的柔美的女子,他垂眸,却仍旧兵不后悔,纵然此身并不是能够掀起乱世之风暴的源头。
但是匹夫之怒,也可以改天换地。
他拱手道:
“臣,不敢承受主公之恩德。”
是日,秦王设宴,招待七王阿史那,秦王鼓琴,阿史那汗王起舞,为免局势尴尬,又西域诸部可汗相陪,宾主尽欢,阿史那可汗所率的草原归于秦的麾下。
阿史那麾下有四千铁浮屠,也自加入安西都护府。
封可汗名号,给补给,筑城池。
阿史那主动开口,让其妻儿前往江南之地,秦王深深注视着这个四十岁的可汗,没有拒绝,只是亲自写了一封信,将阿史那之子,介绍拜入学宫六宫主之一,墨家巨子门下。
只是虽然拜入了墨家巨子门下,能够学习到多少东西,有多少的火候,还要看个人的努力以及悟性。
修行墨家的吐纳之术,墨家剑诀,并天下大同之理念。
阿史那未曾想到,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机缘。
心中复杂之下,亦是感激不尽。
知道自己彻底走不了。
而阿史那七汗王反叛草原突厥,大可汗率军前来,和秦王对峙之后离去的事情,紧随着先前的那三件大事之后,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天下。
各国敏锐的人都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安的感觉。
天下平定了一年,草原和西意城区域竟然屡屡爆发冲突,矛盾,虽然只在草原上发生了一场局部性质的战场,但是之后的摩擦不断,并且只是没有真的打起来,性质上却极恶劣。
无论是西意城脱离应国,还是七王脱离突厥。
这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
平定了一年多的天下又要出现变故的感觉。
而面对着应国贺若擒虎,截断西意城和中原的联系,以免西意城这个他们亲自建造的城池,成为了秦国攻讨中原的跳板,西意城和秦王的反应出乎于天下各方势力的预料。
秦王和西意城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从西意城直入中原,去和应国争斗,去想办法把得到西意城的利益扩大化,他们似乎也没有兴趣在这个时候开启战端。
兵马势力只是维持住西意城附近的统治。
反倒是陈鼎业顺势往上,兵锋锐利,非但没有把疆土还给应国一部分,还狠狠的吞了西意城至应国中的一部分疆域,草原大汗王也同样选择了相同的战法。
在之前夺取的应国疆域为基础,继续侵占西意城和应国核心之间的那部分狭长‘通道’。
等到平定下来的时候,西意城附近的局势反倒是变得更为复杂。
西意城收拢势力。
紧闭大门,以鲁有先的筑城防御兵法书,强化西意城防御,闭门不战,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完全贯彻老乌龟流派的战法。
你们要打你们自己打,我反正不打。
西意城之外,应国,陈国,突厥的势力都采取行动。
突厥丢失了七王的部分疆域,则往下面啃西意城脱离之后的,短暂无主的疆域;陈国也是如此,应国则是急忙收复自己的失地,三方此刻都算是精锐,速度都不慢。
导致这里成为了局势最复杂的地方。
导致彼此都吞了,彼此又都只是吞了一部分,还都很是眼馋对方的那部分疆域,极容易爆发冲突,在一个月里面,小股部队之间就已经发生了几十次白刃战,死伤数百人。
矛盾越发激烈。
想要得到功名的武将频频请战,文臣们则是分为主战派,主和派,时值秋日,此刻已经到了天启十五年的八月末,平定了一年多的天下隐隐又有战端开始的迹象了。
这里的矛盾实在是太过于激烈,也太过于有诱惑力。
就连走街串巷的百姓都意识到,在这里将要出现某种争端,可能会有局部战场出现的时候,秦王李观一给陈文冕,晏代清写了一封信,以飞鹰异兽传递过去。
晏代清看完这信笺之后,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信笺里面的言语简单。
说到底,只有八个字而已,却仿佛带着一种闷雷滚滚,炸开这沉闷时代的感觉,仿佛这天下群雄,乱做一团,如成了一个千千结,却又被人,一剑劈开!
【声东击西】
【不日】
【伐陈】!
第38章 托付
伐陈……
伐陈啊。
晏代清看着这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却沉默恍惚了很久。
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乡,想到了年少苦读书卷的过去,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陈国的阳光,和读书时候,碾过窗外青石地板的车轮。
伐陈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利剑,彻底地将晏代清的记忆和现实之间,再度劈斩出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江南八月末的风中,已经带着了些微萧瑟的寒意,晏代清手掌笼了笼袖袍,看着远处的天澜,想着自己家中的爹娘,他离开家的时候,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位名士。
“可是,爹,娘,我真的成为名士了吗?”
“你们,会以我为傲吗?”
哪怕,儿子要亲自成为天策府的一员。
讨伐故国。
晏代清的神色有些复杂。
其余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天策府核心成员,也都心情激荡。
天下一统的机会,即将要到来了。
天下四方乱战,列国平静了一年多,除去了正常的休养生息之外,各国都有自己的其他手段去恢复国力。
应国靠着铲除贪官污吏,填补了国库的空缺,而李观一所部,一方面有赖于世家的支持,另一方面则是来自于西域三十六部可汗王们王库的储藏。
但是,攻伐一国,旷日持久,之前鏖战数年,民生百姓受到了极为大的冲击,此刻若是再度发动一场长达三五年时间的战争,哪怕是李观一麾下都会出现流民和叛乱。
十年之内,七成的时间在打仗的话,即便是中原百姓也绝对忍不了。
此刻,还远远没有到可以发动正面硬仗的机会。
天策府之前的战略也很清楚。
借助陈天意暴露的那些补给之地,利用太古赤龙秘境,积蓄兵力,等待时机一到,即刻出奇兵,长驱直入,以破陈国都城,以及关翼城。
虽然说大家都觉得应该集中兵力,先攻克陈国都城江州。
关翼城虽然也是富庶之地,但是不过只是个卫城。
战略意义上,远远不能够和江州城相提并论,可以先行搁置。
但是素来冷静,且从善如流的秦王殿下,只在这里的时候极为固执甚至于倔强,一定要将关翼城也放入第一阶段的攻城目标,不肯改变。
只有破军先生,以及晏代清先生,陈国金吾卫出身的那些战将们猜得到大概的缘由,无法,既是君主的要求,诸多谋士们也只好群策群力。
此刻那里已经积攒了数万兵力,都是精锐的西南飞军,这样一支军队,正面攻城略地不够。
但是在陈国的国内空虚的情况下。
突然出现,直讨其都城。
则完全可以完成战略目标。
只是这样的战略,极为难以实现,需要有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一个将天下的注意力都引过去的机会,以让突袭的战略成功。
这一个机会,天策府已经等待了很久。
陈文冕看着李观一送来的信笺,握着长柄双刃兵器的手掌不自觉地用力,这柄自狼王手中升华而成的神兵不断发出鸣啸之声。
“娘亲,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