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一愣住。
太古赤龙的神韵流转出来,虚空中忽然变化出一丝丝涟漪,化作了太古赤龙的身躯,低沉肃杀的龙吟让神鹰都炸毛,朝着一侧退避开。
太古赤龙的龙爪指着蛊虫。
低沉龙吟肃杀,道:“不准死!!!”
龙吟震荡,仿佛要引得四方浪潮一般。
李观一呆滞。
你这不是更要把这家伙吓死了?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本来被惊动,吓死的蛊虫僵硬,生机竟然有重新凝固住。
李观一:“……”
这是被吓活过来了?!!
太古赤龙冷淡倨傲最得意:“无论如何,本座亦是太古之年最强的祥瑞,乃为赤焰缭天之主,烛龙吞日天尊。”
“做不得虚假。”
“汝今日,可算是见到了吾之神力了。”
如果对方要被吓死,就用神威震慑祂的气血,震撼他的心脏,让祂的气血被震慑地高速流动,让祂的心脏因为恐惧而高速搏动,达到起死回生的境界。
强而有力。
如何称呼不得祥瑞?
李观一叹服。
难怪就只有这位需要支付八百年寿。
可是想要将这蛊虫带走的时候,却发现,这九州鼎无法带走这种不具备人道气运的存在,于是只好将这个有可能让太姥爷慕容龙图续命数载的蛊虫留下,以一缕人道气运遮掩。
以他的元神之力,却也只能够拖动一缕白雪。
李观一见得了这白雪皑皑,忽而心神微动,想到了很久前的一封信。
九州鼎的蜕变即将结束,李观一要离开这里,却鼓动了自己的元神,裹挟了这北地的白雪,化作自己的袖袍,作为祥瑞之器的九州鼎,最后囊括携带的东西。
江南·关翼城中。
一身黑衣,外面照着青衫的少女安静站在长风楼的三层窗边,秋日渐浓已要入冬,有早开的寒梅盛开来,一点一点的花骨朵,甚是可爱,薛霜涛手掌轻轻抚着这自诩的梅花。
她的信中,将自己比作了不曾见过霜雪的南方梅树。
那个人越发地名动天下,却也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他已有千军万马,已经有天下的赫赫名声,而她却也只是一缕长风。
只是一株南方的梅花树,终究不能和天下的壮阔相比。
正自想着,忽而有大风起来,关翼城树叶哗啦落下,长风楼的薛楼主听得了长风楼下的风铃叮当响,伸出手抚平了那风铃,却微微愣住。
冬日早梅绽放。
点点白雪,从天而降,落于梅花树枝之上。
那久驻于此的少女伸出手,看着只笼罩在这一座城池,甚至于这一片院落的浅浅雪花,见此南国梅花生白雪,万物寂寥,美不胜收,少女伸出手来,怔怔失神:
“……下雪了。”
第138章 祥瑞皆入鼎,加封其名号
南朝深秋,按着现在的温度,已经近乎于冬日,但是南方温暖,和北地辽阔的草原气候截然不同,北地最为遥远的地方已经下了雪。
西域圣山的背阴的位置,因为积雪永远笼罩在高山的侧面,长时间不融化,而南方之国只是稍冷起来,增添了几件稍稍厚实的衣裳。
薛霜涛伸出手掌来,那一枚枚的雪花落下,早梅的花苞在这雪下却也似是更为灵动了许多,薛霜涛不由看得稍稍失神,一身青衫,在这落雪初梅映衬之下,倒是多了几分清简消瘦。
近些时日里来,列国终是渐止住了兵戈肃杀,来往于长风楼当中的情报也逐渐变少,沙场之上的部分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则是庙堂和江湖的消息变多了。
应国,陈国这样的国家疆域辽阔,已有过三百年国祚。
国家内部的矛盾累积,世家,文官,武官之间的冲突也越来越多,在战争之后一步步地呈现出来。
两个国家或多或少出现了呼啸一方的江湖大盗,山中贼匪,聚拢百十个人,就不尊王命,不认陈国或者应国的律例和税收,趁着两个国家处于衰颓状态,隐隐和官府对抗。
其中,狼王陈辅弼在孤军深入应国,围攻应国都城这一段时间之内接触到的那些江湖豪雄,民间草莽,几乎全部都有所起事,有的已有所成果,也有的被关押下狱。
而今天下,大战虽止,然后续影响和变化,却仍旧是绵延不断,可两个国家的文官笔下,仍旧是大体承平,或许他们眼中也唯有麒麟锋芒,可称为敌。
却忽略了在这种大的,磅礴之势的下面,那一位位百姓,一个个生民的心境,不知道所谓的平静水面之下,那一滴滴水已开始涌动。
此刻这般局势,倒真的是称呼一句,于无声处听惊雷。
薛霜涛看到梅花未开,自阁楼三层探出身去,一只手掌按着栏杆,踮起脚尖,轻轻拂过了梅花树叶上的雪花,小心翼翼铺在了一张纸上,又取细笔小楷写下。
“今日关翼城中初雪落寒梅,当寄送与君知。”
薛霜涛微笑了笑,把信笺折好。
白雪自然是会融化的。
但是在深秋入冬之时的南陈关翼城中,见到突然落雪时候的欣喜心情,想来是会留在这纸笺上,一路寄送万里之遥,送到那个人的桌案上的吧。
她整理了这一段时间的情报,将其中有价值,值得一观的情报皆遴选出来,等到日头偏晚的时候,方才下得楼来,一辆朴素的马车就在外面。
赵大丙坐在驱车的位置上,放着一张夹了大葱的烙饼,还有一小口袋的盐焗花生,薛霜涛披着厚实的衣裳,踩上这马车,赵大丙三口两口吃了大饼,捻起两把盐焗花生塞到嘴里。
拍了拍大手,抖散了掌心上的粗盐粒,然后驱使马车。
马车在这关翼城的大道上驶得远去了。
赵大丙一边驱车,一边听着车厢内,大小姐似乎微微咳嗽着,还是叹了口气,心里面也是有些担忧之色——薛霜涛,那是乱世猛虎薛道勇的孙女,但是如今二十岁,也只是三重天。
她把太多的心神,都放在了长风楼的经营和对于世事的判断上面,他总是担忧,那些个读书人都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大小姐自是聪慧的,这样的消耗心神,恐怕会累着身子。
至于情深与否。
赵大丙叹了口气,忽然就想起来当年那个还和自己一块儿吃盐焗花生的少年,那时候,他才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如今快是要十八九了吧。
早已经是天下纵横睥睨,所向无敌的秦武侯。
赵大丙虽然武功寻常,就算是扒开了遮掩,也只是个三重天的江湖武夫,算是薛家的耳目之一,在秦武侯名动天下的那些战役里。
秦武侯和军神姜素一战。
秦武侯和天可汗其实是一个人。
秦武侯踏西南,挥军顺着水路而下。
秦武侯大破宇文烈,贺若擒虎,反扑应国。
这些个事情,当事人亲身经历的那种艰难,挣扎,那种生死一线的死拼,在传播之中被抹去了,反倒是传奇性在口口相传之中变得越发凸显。
就仿佛这些都只是轻描淡写就得到的胜利。
青史之中无敌的传说形象,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在百姓的传递之中,口口相传,写成了诗。
只是这些战绩,实在是一个比起一个吓人,一个比起一个显赫,在那些日子里,除去了鲁有先的自尽,让薛道勇稍微有些慨叹,觉得这陈国偌大,勉勉强强可以喝酒的人又少一个。
其他那些个战绩,都是让老爷子的嘴角越来越高,笑声越来越响。
南山之重都压不下老爷子的嘴角。
那些时日薛道勇小阁楼里面的大笑声音都没停过。
一开始的时候,薛道勇在外面人面前,还能够绷得住表情,表现出一番这小子实在是张狂的模样,至少他明面上还是皇亲国戚,还是丞相,不能做得太过分,至少得要演一演的。
可后来演都不演了。
这个年少的时候就纵横天下,曾经一个人带着一辆马车的箭矢在大漠里追着沙盗揍,重新开辟和西域商路的老者,自诩乱世之中最大的赌徒,百二十年间,硬生生让薛家的家产翻倍不止。
直到这个时候,才押中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一个赌局!
本来以为是找到一尊乱世的豪杰,是在乱世当中下重注。
谁能想到,竟是找到了一条乱世真龙。
这一次全押!
当真是大赚了。
薛长青则是逐步修行武功,在关翼城里担任了个武官校尉,也是当年薛道勇安排给李观一的那个职位,慢慢磨砺自己的武道和待人接物。
在那少年人离开了关翼城的这几年,这一座古老的城池仍旧还是那个样子,屋子没怎么变,街道还是往日的模样,时间就像是车轮一样驶过青石板道。
和几年前的相似程度,仿佛赵大丙驱使马车,驶过拐角处,还可以看到穿着深蓝色暗纹长衫的少年客卿把双手笼在袖袍里,带着少年老成的笑打着招呼。
年纪变大之后,时间的流逝感就会变的很不真实。
这四年时间,对于赵大丙来说,对这一座城池来说都是一晃而过的。
也不知怎么的,当年赵大丙觉得,那少年作为客卿,和大小姐走得太近了,也是有些不合适的,可如今,和那位虎啸天下,抬起长剑,鞭笞四方豪雄的君侯相比。
面容清丽绝色,却疏离安静,只在南陈城池梅花树下的少女,在世俗的定义上,却也似乎不是那么匹配了。
马车驶入了薛家的院落里,薛霜涛穿着墨衣青衫,木簪扎起了头发,因着天冷,披着一身领口有绒毛的缎子披风,气质安静清冷。
道谢一声,安静走入这世家院落里面。
赵大丙倚着马车,忽而叹了口气:“李小哥儿啊,你还会回来吗,你回来的时候,可要早一些啊,大小姐她这些年来,等你等得很苦了啊。”
只是,他忽然想到。
下一次来的,还是那少年客卿吗?
是秦武侯。
亦或者……
………………
九州鼎中,气运汹涌,三座九鼎契合的那种感应消失,转而平复下来,李观一恍恍惚惚,一点神韵收回,缓缓睁开眼睛,仍旧还是九黎的秘境,是当年九黎氏的故地。
九色神鹿用鹿角触碰了下李观一,疑惑道:“你刚刚闭着眼睛,在想着什么?”
李观一道:“我好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