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般时候,却没有说出这样的约定,若是以此约定,就不再是李昭文,是自信自己一定可以靠着自己做到那些事情,还是说,骄傲如凤凰的她也担心秦皇的拒绝。
亦或者说,堂堂正正的心境,那种气吞天下的野望。
是她和李观一相似却也不同的地方。
她只是伸出手,握拳在秦皇的心口撞击了一下,噙着笑,往后小跳了一步,道:“那么,第三个约定,秦皇。”
“你要赢得最后的胜利。”
“你要开辟天下的太平。”
“你要完成你的夙愿。”
李昭文手掌收回,洒脱转身,双手在身后搭在一起,伸了个懒腰,神态慵懒冲散了那英武的英气,道:“至于我自己想要的,自然会靠着自己去拿到手!”
“好啦,想要说的事情,说出来了,想要的许诺和约定,也已经道出,本国公要去收拢军队,按照计划前行了,秦皇陛下,我们就在大胜之后再饮酒吧。”
她呼出一口气,迈步往前,鬓发垂下飞扬,一双丹凤眸微转,看着秦皇,噙着微笑轻语,那英武的面容和气质之中,却忽而多出了几缕慵懒的魅惑感:“武道传说,亦非难事。”
“你我的寿数漫长。”
“我们之间的故事,可还长得很呢。”
“我的秦皇陛下。”
李昭文洒脱从容离去。
藏匿在天策府外的后勤将军长孙无俦捂着自己的心脏和胃,这位已经四十七岁的老资历捂着心口,仰天长叹,无语凝噎。
“终于,终于。”
“老子追了十多年的事情,终于算是有些进展了。”
“老胃都不痛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李昭文危险的微笑:“长孙将军,你在此番,却要做什么?”
长孙无俦:“…………”
嘴角抽了抽,道:“只,只是迷路,迷路了。”
“啊哈哈哈,那什么,晏代清先生的府衙不在这里啊,原来如此,难怪我怎么都找不到晏代清先生,哈,哈哈哈……”
长孙无俦夺路而逃。
他虽有天赋,但是四十七岁,仍旧也还只是六重天的境界,比起十年前确实是破境突破了一重天,但是宗师之境,犹如天堑,并没有那么好突破。
在之前数百年的时代里面,宗师都没有这数十年多。
神将榜排名前三十的神将,皆是宗师之身。
这是极为恐怖的阵容。
只有中原大国,鏖战数百年时间才有可能在无止尽的战场漩涡当中,硬生生造就出这般境况和气魄,犹如耗尽了这数百年的英雄气,生民血,创造出这等灿烂恢弘之世。
李昭文任由长孙无俦前去准备后勤诸事情。
独自站在这天地之间,却又觉得稍微有些许的热,呼出一口气,抬手撩起鬓边的发丝,耳廓早已经通红一片。
“天气真热。”
………………
最后三日时间,在这三年时间里面,破军早就已经安排了军队的调动,军队调动,诸将前去处理自己的事情,李观一则是也放下了兵器,天下,回慕容家去,陪伴婶娘慕容秋水。
“啊啊啊,义父老爹!!!”
“吃我一剑!”
慕容家的院子里面,一名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握着一把木剑,拈着剑诀,朝着前面的李观一扑过去,脚踏七星步法,却是旧陈家的武学追风步。
一身功体算不得多厚重扎实,但却也算是师出名门。
是越千峰亲自传授的【赤龙震九州】神功。
那一道赤龙劲气纯之又纯,当年越千峰传授这小姑娘武功的时候,她才三四岁,越千峰何等豪雄,一生经历诸多战场而不死,悍勇无比,可是那时候常宁儿的手掌按在他的手掌心,小小的,却让他红了眼眶。
当年的姬衍中把赤龙劲这极擅长爆发的顶尖神功传授给那时候的小小山贼,后来那个小小的山贼成了天下的名将,在一个小破庙里面,把武功传授给了那时候的小小药师。
时间流转,世界兜兜转转。
至于此刻,越千峰将武功传授给常宁儿。
故事算得圆满。
老越千峰擦了一把老泪,就又去上阵拼杀,小丫头在慕容秋水身边长大,习武学剑,见得秦皇回来,知是义父,手持长剑而去,李观一一身蓝色袍服,单手背负身后,手握一根柳树枝,就轻易地拦下了小丫头的剑诀。
旁边一个老头子翻跟头大笑:“好,好!”
“好宁儿,往你衣服咯吱窝戳,这一剑叫仙人指路,本来指要害的,可是你个子还是太小了些,就只好戳戳他痒痒穴。”
“妙,妙,这一剑好!”
正是陈承弼老爷子,他和陈清焰留在江南,保护了慕容秋水,陈清焰本就和慕容秋水年少相知,往日有些纠葛,此刻千帆过尽,却也只如烟云般散去,两人关系反倒好了许多。
此刻见得夏日阳光灿烂,午后没有那么炎热的时候,秦皇亲自和常宁儿练武,似是因为从小在慕容秋水身边长大,又有陈承弼这老爷子从旁辅助,常宁儿的性子很是皮实。
累得厉害,气喘吁吁,却也不撒开手里的木剑。
李观一见得她累了,故意放松防御,小丫头眼睛一亮,迈步往前,一剑横斩,落在了秦皇袖袍上,李观一很是配合地啊呀一声,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来。
小丫头一下开心起来,大声道:“我赢啦!”
李观一配合的道:“是是,小宁儿女侠厉害。”
小丫头双手叉腰,抬头挺胸,得意洋洋转身跑向慕容秋水,助跑,飞扑,扑地一下落在慕容秋水怀里蹭,道:“奶奶,奶奶,我赢了义父啦!”
慕容秋水伸出手指捏着小丫头的耳朵,没好气道:
“奶奶奶奶,平白把人叫老了许多。”
她服下了不老药,容貌不改,虽似乎是呵斥小丫头,但是眼底却带着怜惜和喜爱,常宁儿也早早就摸清楚了慕容秋水的性子,只是像是个小奶猫一样在慕容秋水怀里蹭啊蹭。
李观一把那柳枝放下,踱步慢行于这草地之上,神色温缓,是所谓人世间天伦之乐,至此极也,常宁儿玩闹一番,却也已经累了,然后在慕容秋水身边沉沉睡去。
李观一亲自做了一餐饭菜,和婶娘闲谈些事情,慕容秋水提起许多往日之事,说李观一小时候的模样,比起常宁儿倒是安静许多,说常宁儿无忧无虑的,却不如李观一,李观一小时候憋着一股气,安静不说话。
常宁儿两岁多刚来的时候,还常常哭喊着要爹娘。
但是时间会冲淡一切。
眼下她在江南度过的时间,已经比起之前在中州城的时候,更为漫长,再加上一两岁的时候,本来就不怎么记事,在刚来的时候,整日哭闹着的爹娘,也渐渐沉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慕容秋水轻轻抚摸着常宁儿的脸颊,小家伙才睡着,脸庞肉嘟嘟的,道:“她以前还会问我,她爹娘的事情,只是最近,问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才两岁多的孩子,能够记什么事情呢?”
“我想赤帝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希望她可以放下这些,不被家族,所谓的过去辉煌困住,可以靠着自己的意志和想法,去度过一生。”
李观一看着常宁儿:“或许吧,长乐常宁,我亦希望她可以安心地度过这一世。”
慕容秋水点了点头,许久后,她道:“要打仗了吗?”
李观一看向慕容秋水。
女子噙着笑:“不要想要瞒我,你不要忘记,到底是谁把你从三岁拉扯到了这么大的?你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婶娘我?”
慕容秋水似是在笑,却叹息道:
“天下风起云涌,你啊,自从走到了这一条路上,就很少有时间回来陪陪婶娘,难得陪伴一段时间,就又火急火燎地跑到其他的地方去打仗,叫人提心吊胆。”
“说说你,你就说,我们没有办法团聚,是因为希望能让天下人可以亲人常团聚的话。”
“不过,婶娘也知道,你,还有你太老爷,都一样。”
“你们总有要做的事情,这件事情没做成的时候,你们也无法放松下来……”
慕容秋水看着眼前的青年,她露出轻笑,站起身来,朝着李观一招了招手,威震天下的秦皇低下头来,女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道:“狸奴儿,我不会如那些人家长辈一样,哭着,喊着,说要你留下来的话。”
“大丈夫志在天下四方。”
“但是你要活着回来好不好。”
慕容秋水轻声哽咽:“婶娘就只剩下你了。”
李观一嗯了一声,他抬起头,轻轻握住了慕容秋水的手掌,道:“我向你发誓,婶娘,我一定会回来的。”
和亲人的相处,时间过得很快,三日时间,恍惚如同梦幻泡影,三军列阵,秦皇亲自前去军营当中,他将从陈皇的宫殿当中,搜寻出来的那些陈年的玉浆御酒都分给了三军将士。
李观一亲自穿着甲胄,披着战袍,站在点将台上。
举杯:“诸位可还记得,我是谁??”
三军齐声回答道:“秦皇万胜!”
声音壮阔如同浪潮和雷霆,李观一却有些恍惚,他想到了当年镇北城外,他说这样话的时候,那三千人眼底的不屑和抗争,李观一微笑,举起酒盏,他对着前面的大军。
也对着过去的自己,对着故人。
看着那一个个离去之人,轻声道:
“诸君,共饮!”
三军壮士,齐齐饮酒,豪迈壮阔,秦皇本来想要学着江湖豪客,或者说是洒脱的事情,把这酒碗砸在地上,壮壮声威和士气,但是他举起手来的时候,却有一个小战士悄悄道:
“陛下,不要砸了吧。”
“咱们这么多人,都砸了,这得多少钱啊,待会儿后勤军团的兄弟们打扫起来又麻烦。”
那小战士的伍长头都麻了。
虽然他也想要这么说来着。
可是你这么说,不是坏了大军士气吗?
可是秦皇怔住,却自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对,还是不要啦!”那小战士挠了挠头,憨厚笑起来,三军将士大笑,气氛却反倒是和睦轻松之中,有一种沉沉的大势了。
秦皇把碗放在旁边,提起旁边的神兵,道:
“此战开太平,一如既往!”
“我……”
“不,朕!”
“将冲锋在前,朕,将为锋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