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等人虽然已经成为了他的爪牙,值得信任,但是这个信任程度究竟有多少,余列并不敢保证,也不敢试探。
特别是他现在是刚晋升为中位不足一个月,头发都还没长好,若是再将难得一见的黑蛇鱼王也吊起来,搞出了大动静,即便他是个中位道童,想要保下来,也是有点麻烦。
因为黑蛇鱼王这种东西,除了肉可以吃之外,鱼眼可以炼丹、鱼骨可以炼器、鱼皮可以制甲等等,妙用多多,镇子中一年到头,都不一定会有人钓上来一头鱼王。
余列得谨慎点。
暂且按捺下收拾黑蛇鱼王的想法,余列仔细思忖着获取更上等灵食的法子。
思来想去,他忽然从血蛤肚中掏出一面银镜,放在手中反复的把玩,其正是记载有《血肉丹法》的银镜。
黑蛇鱼王暂时捕不得,寻常的黑蛇鱼质量又不够,那么余列最好的出路,就是以黑蛇鱼肉为材料,尝试进行炼丹,配制出真正的药圭,而非简单的鱼汤,以辅佐自己修炼!
因为炼丹术者,其一大的妙用,就在于物尽其用,变废为宝,以及将次等的药材,通过君臣佐使,调配炼制出更上一等的药食!
余列拥有《血肉丹法入门解析》作为辅导,他比之一般的道童,上手炼丹的门槛可是要低很多。
别看这一面丹法入门,在晋升中位道童的时候,丹房中人都可以兑换。但是七成的中位道童,都会因为手上的导引术质量不高,而会选择替换成更好的导引术。
另外的两成,又往往会兑换厉害的拳脚武功,多点保命的招式。
并且在不少人看来,丹房中有人掌握了丹法入门,那么他们就算不兑换,今后也大有机会去找其他人进行指点,反正大家都已经是中位了,并非下位。
不过在已经观摩了丹法入门的余列看来,此门功法的价值不虚,和其毒功相当!
因为那银镜中展现丹法的人,很可能就是丹房丹徒本身,甚至是境界更高的道人,其绝非是掌握了几手烧火炼丹技巧的道童们就可以比拟的。
思量一定,余列打算翌日就开始正式的炼丹!
他目光炯炯的,望向静室的大门,视线仿佛穿透了石门,落入到毒口干活的场子中。
在成为毒口的大头头之后,余列的所得所获,可不是只得到了一方静室、涨了点工钱、能上饭堂二楼吃饭那般简单,其最大的好处,就是在于毒口的工作本身。
身为丹房毒口的一把手,余列除了要将拔毒干净的药材,返还回去之外,剩下那些拔毒不得、废掉了的药材,他在合规内,是可以取用不小比例的。
这一点,正是毒口大头头最大的福利!
绝大部分的药材即便是废掉了,其实依旧是有价值,可以贱卖换钱。杜量以前就是靠这个发财,这点恰恰也是当初余列选择来毒口的一大原因。
只不过还是小头头时,毒口的管理严格,压根就没有余列上下其手的机会,如今他成为了毒口一把手,这个机会终于还是来到了!
余列不由的感叹:“终于可以中饱私囊,换个活法了!”
有青铜酒杯在手,他可以转毒为灵,利用废弃的药材进行炼丹,或是干脆化作灵气滋养自身。
余列今后就再也不用起早摸黑的当钓鱼佬、卖鱼佬了,他只需要动动手脚,毒口中每日吞吐的药材,便足以满足他的炼丹所需!
……
第二日。
余列心神振奋,他走出静室,在安排好了毒口的日常活计后,就朝着药方堂的所在,大踏步的走去。
想要炼丹,自然得先有丹方。
而在药方堂中,就有着各种汤剂方剂、药物配比,以及其他道人尝试炼丹的记录!
余列初任大头头职位,他有权力在堂中取药方三种。若是能炼出成品的丹药,或提供精妙的炼丹经验,还能再去兑换新的药方。
药方丹方这种稀罕物,在黑水镇的丹房中却是很容易就得到,这是外人所羡慕不已,甚至难以想象的。
不提黑水镇中其余的可怜道童,就连余列那家族所在的郡城中,九成的中小家族们,也压根提供不了这种福利。
第68章 瞎眼方吴目
余列一路直行,身上穿着的是三纹道袍,腰间也挂着中位道童的铜牌,可谓是畅通无阻。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重重叠叠的一派建筑当中,其和丹房中其他的建筑不同,修建在方方正正的池塘中,宛如湖中小岛。
过道上布着零星的下位道童,将一方方纸质的书籍摆开,借着难得的日出时间段,晾晒书籍。
虽然道人传法,有信香、银镜等各种载体,但是对于下九品道人而言,无疑还是纸质书籍最为廉价,药方堂之所以修建在池水之中,也就是为了方便起火的时候取水用。
堂口看门的道童瞧见余列,感觉有些陌生,但是他们一眼就认出余列是中位道童,不敢怠慢,连忙出声:“敢问道兄,来堂中有何贵干?”
余列拿出身份牌子,回答:“堂中有哪些方便入手,以及对修为有所增益,能帮助消化铜筋铁骨的药方,贫道是来找合适方子的。”
看门道童盯着余列的牌子,确认是真货无疑,只是他们又对牌子上的姓名感到陌生。
不敢有任何的表情,看门道童连忙邀请余列:“道兄请随我来。”
进入药方堂当中,堂口中的道童开始变多,余列的口鼻间充斥着纸张味道、墨水味道,以及防蛀用的药水药膏味道。
一排排宽大的架子,又出现在他的眼中,有三四层楼之高,当中摆放的书本册子,密密麻麻的,一眼都看不到尽头。
余列进入这里,恍惚的感觉,和藏书阁相比,此药方堂才更加像是藏书的地方。
不过他也晓得,药方堂中的这么多东西,绝不可能全是药方。
其中绝大部分的,都是丹房中个个堂口,采药、制药、炼药,还有出售药物等个个环节的记录归档,药方堂除了保管药方、归纳制药经验之外,另外一大作用,就是留存记录,方便查询。
看门的道童,带着余列来到一扇暗门中之后,恭敬的敲了敲门,小声的和余列解释:“内里是方吴目道友,丹方一事,道兄尽可询问方吴目道友。”
道童示意余列入内,然后就退下了。
余列站在暗门外,听见看门道童的交代之后,顿时挑了挑眼眉。
他可不会忘了,自己当初差点就能来到药方堂中做事。而之所以不能的缘故,就是被那方老阻碍了,并且对方还夺走了他的丹房铜牌,企图留给干儿子使用。
早在来之前,余列就暗想过这点,他会不会在药方堂中遇见那方老?
不过药方堂的口子也多,对方又是高高在上的堂主,可能性很小。况且对方还记不记得他余列,都是一个问题。
余列微眯眼睛:“不知这内里姓方的,会不会就是那方老东西的干儿子?”
这时,暗门之中有声音响起:“门外的道友请进。”
余列推门而入,他身后的厚门及时关闭,光线顿时就黯淡下来,让他的眉头微皱。
只见门的正对面有方木桌子,那里有人影晃了晃,传来谦和歉意的声音:
“此地光线黯淡,乃是为了保存古旧丹方药方,道友是第一次来吧,见谅见谅。”
一边解释着,那人影手持一盏发红的无油灯盏,散发出红光,冲余列拱手:“敢问道友的名讳,以及来堂中,有何贵干?”
余列借着对方手中的灯盏,扫视左右,将暗室内打量个遍,发现此地虽然光线黯淡,但是除了书桌、书籍、书箧等物,并无其他出格的布置,和门外一模一样。
唯一让他在意的一点,是那房中人手持油灯,其自家的双目上却是又缠着一条黑带子,不知是有眼疾还是如何,像是专门为来客掌的灯。
余列拱手:“贫道余列,见过方道友。”
“余列?”
那持着灯盏走过来的人影听见,微微一愣,出口:“阁下可是从毒口而来?”
见对方问话,余列以为对方是知道了毒口职位变动一事,大大方方的承认:“正是。”
谁知道对面本是表现谦和的道人,一下子就破了功。
方吴目脸上轻笑一下,直接将手中的油灯扔到了桌子上,叹气说:“我知道你,你就是那献铜牌给干爹的人。最近可是遇见麻烦了?”
余列听见对方的话,面色也是微怔,他意识到自己果然是碰见了那方老的干儿子,就是不知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怎的了……
余列暗皱眉头。
而方吴目见余列没出声,径自的坐回了书桌前,有些倨傲的说:
“毒口那地方,偏僻,又都是些劳碌命,也不知怎的,你非要去那里。前些日子,那边居然有消息传来了堂中,说有个小道童媚上欺下,得罪过干爹。
对方继续皱眉说:“想来就是伱得罪人了,有人故意在打听你背景。那为何现在才来?”
这话让余列听见了,面色顿时古怪。
杜量算计余列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几天。方吴目这是以为余列是为了“谣言”一事,专程过来找靠山撑腰的。
不等余列出声解释,方吴目又摆了摆手,得意的说:“看在你当初献上牌子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说,你想调换去哪一个堂口?
此人摸着书桌:“贫道在此,可是结识了不少堂口的头头。无须找干爹,我自己就能给你换了。不过先说好,到了那边后,记得以后夹紧尾巴做人,得和同僚打好关系。”
原来余列之所以一入药方堂,就被看门的道童领到了方吴目这儿,是因为方老特意给干儿子安排了迎来送往的活计,让此人接待各个中位道童,甚至是上位。
如此职位,不仅方便方吴目查阅丹方,更方便他搭建人脉,活络关系,是那方老专门弄出来的一个职位,用以打磨和激励自己这不成器的干儿子。
而方吴目刚才之所以谦虚客气,就是以为是个陌生的中位道童过来,特意的殷勤表现一些。
见余列依旧没有出声,方吴目语气不喜:“为何还不说话?”
余列见状,哑然失笑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袍子,又看了看对方多半瞎了的双眼,暗想:“此人是那方老的干儿子,却又取不得丹房铜牌,看来问题多半就出在这眼睛的问题上了。”
他没有再让对方误会,而是拱拱手,怡然的自报身份:“毒口中位道童余列,见过吴目道友!”
余列这话一说出,暗室中安静。
方吴目脸上的不喜之色陡然僵住,定了定,脱口而出:“中位?你骗谁呢?”
听见质疑,余列直接甩出了腰间的身份铜牌,稳稳的搁在对方的桌上。
哐当!
方吴目伸手一按住铜牌,他的脸色顿时就惊疑不定。
因为铜牌上赫然篆刻着余列的姓名,以及修为境界,牌子质地也是真实,方吴目见多识广,一摸知道是真是假。
方吴目愣着,心中又羞又愤。余列已经是一个中位道童了,可他现在才是一个下位,更别说他之所以能够进药方堂,顶替的就是余列的名额。
房中安静。
方吴目手边的灯盏,正散发出暗红的光,使得他的脸色一半黑一半红,颇是怪异。
见对方愣住,说不出话来。余列含笑,给了对方一个台阶,说:
“吴目道友,不知方老近来如何?此前在下的境界实在是低微,故不敢叨扰方老,一直没有前去拜访。”
听见余列抛出的话,方吴目强忍住了心中的羞愤感,他干笑几下。
滋啦!椅子晃动的声音响起。
方吴目立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余列拱手:
“甚好甚好。余道友说笑了,干爹自从上次一见道友,就对道友念念不忘,不管何时来做客,干爹还有我,都欢迎至极!”
瞧着对方如此举动,反正其人看眼瞎,余列的面上现出冷笑,目露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