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色的烛火瞬间膨胀开来，于弥漫的、让人不安的淡薄灰雾里形成了一道布满神秘花纹的虚幻大门。

　　那大门缓缓敞开，幽暗奔涌而出，笼罩了卢米安特意放在祭坛上的那面镜子。

　　镜子陡然飘起，竖直朝向了卢米安，里面映出了一个穿着陈旧夹克，流着鲜血，拖着巨斧的模糊男子。

　　卢米安张开了嘴巴，让喉咙与胸腔共振，吐出了“命运的秘语”。

　　一个个如同符号的银白带黑单词凭空勾勒而出，落在了祭坛边缘的仿羊皮纸上，形成了一份简短邪异的契约。

　　契约刚一生成，卢米安就与“血腥杰克”建立起了联系，掌握了它的能力与特质，“听”见了它的要求。

　　“血腥杰克”与镜子相关的能力和特质有三个，卢米安将它们命名为“镜像印记”、“镜内躲藏”和“镜中穿梭”。

　　“镜像印记”可以在某面镜子上留下别人无法感知到的，与现实颠倒的印记，以此定位目标；“镜内躲藏”能帮助使用者藏身于那一条条幽暗隧道的某处，不被恐怖的吸力直接吸到另外一面镜子那里；“镜中穿梭”属于快速通过那些虚幻隧道的能力。

　　而“血腥杰克”的要求是用九十九个活人作为祭品。

　　卢米安略作思索，认为自己应该选“镜像印记”，因为当前最需要的就是定位，而“镜中穿梭”可以用“灵界穿梭”来替代，无需快速通行，直接抵达。

　　他的眼眸霍然染上银黑的色泽，映出了“血腥杰克”的命运长河。

　　他不是在寻找对方的信息，而是于仪式的保护效果下，确认一件事情。

　　短暂的注视后，卢米安改用古赫密斯语询问起“血腥杰克”：

　　“可以更改要求吗？”

　　他不知道“血腥杰克”是否能听懂，是否会回应，但试一试又不会损失什么，要不然他就得写信询问“魔术师”女士有没有别的合适的镜中生物了。

　　问完之后，卢米安立刻进入使用“放大命运”这个能力的状态，更为清晰地看见了“血腥杰克”未来十秒内的那些命运。

　　他假做紧张，想要抚摸脸部，以此让右手悄然做出了一个向前触碰的动作。

　　他放大了某条命运支流！

　　也就是两三秒后，“血腥杰克”的意念通过“命运秘语”建立起的联系传递给了卢米安：

　　“将我拖出镜子！”

　　卢米安挑了下眉毛，上前两步，向着虚浮于祭坛上的镜子伸出了右手。

　　他的指头刚触碰到玻璃镜面，就感觉那里变得虚无，没有了实体。

　　等到卢米安将手掌完全伸入了镜中，一只冰冷的、湿漉漉的、有明显粘稠感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腕部。

第二百一十五章 “沟通”

　　对于腕部被湿漉漉手掌握住，卢米安一点也不意外。

　　他甚至还低笑了一声：

　　“做得不错，只弄脏手腕，没污染我整只手。”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往后拉扯，感觉对面异常沉重。

　　卢米安的肌肉鼓胀了起来，身体都仿佛变大了少许。

　　终于，他看见那道穿着夹克的血淋淋人影被自己拉拽出了虚无的镜面。

　　青黑色的雾气随之浮现，一丝丝渗入了书写着邪异契约的仿羊皮纸。

　　这份契约自行燃烧了起来，化作了多个银白带黑的符号和文字，它们首尾相接，连成了复杂而虚幻的图案，猛地穿过衣物，落入了卢米安的胸腹之间。

　　将“血腥杰克”拖出镜子后，卢米安就完成了对方提出的要求，契约自然达成！

　　这时，于祭坛前方站稳了脚跟的“血腥杰克”抬起了脑袋。

　　他血肉模糊的脸庞转向了卢米安，双手高举起那把还在滴落血液的巨斧。

　　卢米安的两只眼睛早已染上铁黑之色，眸内映出了“血腥杰克”只有两种颜色的身影。

　　那一种是鲜红，遍布“血腥杰克”身体每一个角落，填满了每一寸空间，还有一种是惨白，仅有拇指大小一点，位于“血腥杰克”腹部，被重重鲜红包围着。

　　和还未怨魂化的卡利神甫一样，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弱点，但不是在灵体上，而是藏在身体内部……这看起来像是由粘稠血液组成，无论怎么损伤，流失多少，只要没伤及核心，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和“秘祈人”途径的“蔷薇主教”有点像，但它又具备镜子相关的能力……卢米安一边观察，一边从容闪过了一系列念头。

　　“血腥杰克”有红色蛛网般的双眸露出了残忍嗜血的神情，高举着的巨斧轰然落下，劈向了卢米安的身体。

　　交易已经完成，现在我要杀死你了！

　　砰！

　　巨斧未能命中卢米安，砸在了采石场空洞的地面，砸出了很深一道裂缝，砸起了飞溅的碎石和泥土。

　　卢米安以非常扭曲的姿态和超越人类极限的柔韧性，转到了“血腥杰克”的背后。

　　他胳膊短促摆动，右拳猛然轰了出去。

　　炽白的火焰瞬间腾起，包裹了他的拳面，缠绕起他的小臂，拖出了明亮的尾巴。

　　噗！卢米安的拳头就像打在了沼泽内，越往里越是泥泞，越是粘稠。

　　轰隆！他将覆盖于拳头周围的炽白火焰直接引爆，炸开了一条通道。

　　他的拳头连同小臂一起没入了“血腥杰克”的腔体，停在了那抹惨白颜色处。

　　正要扭转腰背，用巨斧横扫的“血腥杰克”一下僵住，身体飞快崩塌，化作大块大块的凝固血液掉落在了地上。

　　这些血块蠕动着又重组成了“血腥杰克”，但腹部位置始终有少许空白，怎么都无法填补。

　　卢米安见状，体表腾地燃起一层炽白的烈火，摆出了全力进攻的姿态。

　　“血腥杰克”瞬间虚化，藏回了祭坛上那面镜子内。

　　卢米安笑了一声，放弃追击，不快不慢地结束了召唤仪式。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获得了“镜像印记”这个契约能力！

　　他之前观察“血腥杰克”的命运长河不是为了搜集对方的信息，而是确认这个来自血腥世界的奇异生物是否具备神性！

　　如果“血腥杰克”没有神性，卢米安就可以和对方完成一些对自身比较危险的交易，以绕过九十九个活人祭品这个要求，若“血腥杰克”有神性，他肯定会遭受反噬，但当时他处在仪式保护下，有“愚者”先生的灰雾看顾，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正是掌握了这方面的情况，卢米安才敢于答应将“血腥杰克”拖出镜子，让对方不再受仪式限制的要求。

　　事实证明，只要契约对象能够正常沟通，就可以显著降低签订契约时需要付出的代价。

　　当然，负面影响是没法规避的，卢米安获得“镜像印记”的同时，也将更容易吸引和镜子相关的异常事件和诡异危险。

　　因为“血腥杰克”劈出的那道缝隙蔓延到了“灵性之墙”上，导致后者逐渐崩解，所以芙兰卡没有放过机会，好奇地询问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卢米安简单讲了下自己和“血腥杰克”的“讨价还价”，末了笑道：

　　“我努力晋升到序列5，为的就是让这种邪异生物能心平气和地与我交流。”

　　“你管那叫心平气和？”芙兰卡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她旋即叹了口气道：

　　“如果不是为了对付莫兰.阿维尼，‘镜像印记’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你平时根本用不上，相当于浪费了一个契约名额。”

　　这是因为卢米安没镜子相关的其他能力，若不借助固定的镜中世界入口，都没法通过镜面，更别说依靠“镜像印记”的标记来定位目标。

　　卢米安倒是不甚在意：

　　“‘西索’非凡特性对应的那件封印物有可能具备‘怨魂化’的能力，‘镜像印记’完全可以用来配合它。”

　　“希望。”芙兰卡感慨道，“这也是‘受契之人’比不上‘牧羊人’的地方，一旦签订契约，获得了能力，就没法放弃，即使那个能力已经没什么用，也还得占据一个名额，并带来相应的负面影响。”

　　许多契约能力是为了应对一定时期内的需求而获取的，过了那个时期，往往就派不上用场了，就像卢米安的“尼瑟之脸”，在他拿到“谎言”耳夹后，就只有战斗时偶尔当成幻术来使用。

　　卢米安笑了：

　　“谁说不能放弃？”

　　“呃……”芙兰卡愣了一下。

　　卢米安嘴角上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把契约对象杀了，契约就自然解除了。”

　　芙兰卡和简娜皆暗自“嘶”了一声。

　　过了几秒，芙兰卡开起了玩笑：

　　“很好，保持这个笑容，这就是杀人狂，不，‘收割者’的笑容。”

　　“难怪你刚才没杀‘血腥杰克’，只是把它吓走，原来是怕刚获得的能力转眼就消失。”简娜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你不是说这次准备契约三个能力吗？另外两个能力有想法了吗？”

　　“有。”卢米安没急于完成第二次仪式，闲聊着说道，“一个是提升防御的能力或者替身类能力，一个是对付不死生物的能力，但后面这个得等一段时间再考虑。”

　　前者是针对自身肉体不够强的问题，后者是弥补对付怨魂等不死生物缺乏足够手段的弱点。

　　“替身类能力……”芙兰卡笑着说道，“直接找‘魔女’或者‘占卜家’中序列非凡者死后形成的怨魂、幽灵签订契约就可以了啊。”

　　卢米安嗤笑道：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

　　“可除了一个疑似圣者的魔女恶灵，没有‘魔女’或‘占卜家’相关的，现在的我也肯定承受不住半神契约者带来的负面影响。”

　　“也许可以承受。”芙兰卡眼睛一亮道，“说不定负面影响只是改变性别。”

　　“什么叫只是？”卢米安本来想嘲讽芙兰卡当初的“人生苦短，何妨一试”一句，但当着简娜的面，又忍了下去。

　　芙兰卡突发奇想道：

　　“只能和灵界生物或者怪异生物签订契约吗？

　　“可以和人类签吗？我可以把‘镜子替身’能力共享给你。”

　　卢米安还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思索了片刻道：

　　“相关的神秘学知识没有说不行……

　　“但还是算了，宿命的契约说不定有什么隐藏的污染或者影响。”

　　“也是。”芙兰卡还是比较理智的。

　　回答的同时，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真和我签订契约，我会给卢米安带去什么负面影响？

　　“为什么对付不死生物的能力要等一段时间？”简娜没有芙兰卡那么思维跳脱，只能关心更实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