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静默后，他听见路易.贝里语气平淡地说道：

　　“布拉姆是恶魔家族安德雷拉德的一员，受‘玫瑰学派’指使，到派洛斯港搜集情报，顺便完成‘连环杀人案’，负责和他联络的是他的伯父德瓦霍，但他们不实际碰面，只是将获得的信息以资料的形式放在阿雷格街17号那栋空屋的书房内……”

　　这……加缪等人先是一惊，继而泛起了强烈的疑惑。

　　路易.贝里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加缪忍不住又望向了散落的尸块、墙上的血污、地面的血色手印和各种焦黑的痕迹。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卢米安的脸上。

　　卢米安嘴角一点点翘起，回以和煦的笑容。

　　加缪和两名同伴对视了一眼，没去询问路易.贝里是借助“通灵”还是拷打获得的情报，亦或是一开始就掌握了布拉姆的目的，盯上这个连环杀人犯并不是因为对方在犯罪。

　　“这个情报非常重要。”加缪轻轻点头，指了下房间内那台受损明显的六管机枪道，“布拉姆的武器需要留给我们。”

　　“没问题。”卢米安一点也不在意地回答道。

　　作为“纵火家”，他对热兵器的需求并不大，火球连发的威力远强于六管机枪的扫射，只是速度没那么快而已。

　　…………

　　复活广场旁，卡尼亚街，巡查队那栋四层房屋的二楼。

　　加缪将分别装在几个牛皮纸文件袋内的卷宗和相关物品放到了卢米安面前的桌子上，反复叮嘱道：

　　“只能看和记录，不能带走，不能损坏。”

　　卢米安轻轻颔首，拿起其中一个文件袋，扯着线头，绕了几圈，将它打开。

　　他没急着去看都有哪些物品，抽出卷宗，认真阅读起来。

　　这厚厚的卷宗详细记录了七名受害者的身份、来历、可能的途径序列、死亡地点、现场情况，以及巡查队做的各种推测和排查。

　　可以明显看出来，还有受害者在不断出现的时候，巡查队调查得非常认真，每天都有不同的行动，等到后期，连环杀人案似乎已经结束而又没有新的线索时，他们开始懈怠，不再频繁地研究案情，不再大规模地走访，过了半年，相应的追查完全停滞了，卷宗到此结束。

　　最后的报告里，当时负责此事的巡查队副队长总结道：

　　“这是一起典型的‘恶魔’途径制造的连环杀人案，虽然‘连环杀手’很少只杀七个人，因为更多的受害者才能更好地取悦到相应的恶魔，满足仪式的需求，但这次的受害者都是非凡者，其中不乏中序列的，即使只死了七个，也比十四个，甚至二十一个普通人更受恶魔们的青睐，更能取悦到它们。

　　“这起神秘学案件最大的问题是，除了都是非凡者，七名受害者之间看不出有什么共同点，这和以往的连环杀人案有一定的不同。

　　“我们对此的猜测是，七名受害者都是非凡者，且活跃于西拜朗，曾经应该或多或少都杀过人，这也算是一种堕落……”

　　卢米安仔仔细细看完，对取悦恶魔的仪式里，七个非凡者胜过十四个普通人的推测表示了认可。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毕竟普通人只是第三好的祭品，具备非凡特性的生物是第二好的。

　　类似的情况还表现在某些“扮演”里，尤其是需要反馈的那种“扮演”，就像识破一个天使的阴谋显然比识破一个普通人的阴谋更能让卢米安消化魔药一样。

　　对整个连环杀人案有了大致把握后，卢米安反过来梳理起那七名非凡者的资料，结合安东尼对“西索”的心理侧写、芙兰卡对角色原型的总结和对扮演者的猜测，寻找起可能潜藏的共同点。

　　那七名非凡者有男有女，有的是奎拉里尔将军的下属，有的是隐居在派洛斯港的“死神”信徒，有的是外来的冒险家，有的是因蒂斯共和国留在马塔尼邦的间谍，有的是“玫瑰学派”的外围成员，有的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在本地的神职人员。

　　从身份和来历看，他们确实没什么共同之处。

　　但对带着主观猜想来阅读的卢米安而言，有的细节会呈现出更多的面貌：

　　七名受害者都很年轻，最年长的那位虽然有三十岁出头，但被周围的人普遍称赞战斗天赋优秀，头脑出众，将来必定成为知名的冒险家。

　　“目标是年轻，有潜力，而且已经成长到一定程度的非凡者？即使不是太年轻的那两位，也有名气不小，实力较强，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标签……”卢米安无声自语了几句，对“西索”的选择标准有了大致的把握。

　　若芙兰卡在场，肯定会说，这是符合原型角色行为特征的，那家伙真是一个尽职的扮演者，狂热的爱好者。

　　不过，卢米安相信“西索”只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才会尽量贴近原型角色，不会为了扮演而影响到自身的真正目的，有时候，他甚至可能会利用这种扮演误导别人——卢米安这么觉得的原因是，“疯女”评价“西索”不够纯粹。

　　“从选择标准看，路易.贝里很符合‘西索’的杀人癖好啊……”卢米安暗自“啧”了一声，从另外那几个公文袋内拿出了案件相关物品。

　　这些物品绝大多数是受害者的遗物，不属于这类的只有七张沾着黑褐色东西的薄锡纸。

　　根据案件卷宗的描述，它们是一种本地产巧克力的包装，每个犯罪现场都有遗留，疑似是杀人犯得手后，开始解剖尸体前，会剥开薄锡纸，吃一块巧克力。

　　因为那个连环杀人犯是用戴手套的手取出巧克力，塞入口中的，所以薄锡纸上没有相应的痕迹遗留，而这类包装简陋的巧克力在有大量可可种植园的马塔尼邦是相当常见的一种商品，不少店铺都有售卖，无法以此追踪目标。

　　卢米安反复看了这几张薄锡纸一阵，抬起脑袋，对监督着自己的加缪露出了笑容：

　　“我能拿两到三张走吗？”

　　褐发蓬松的加缪皱了下眉头：

　　“你要‘占卜’，或是使用别的超凡手段，都可以在这里进行。”

　　“只拿两张，不影响你们以后调查。”卢米安用蛊惑的口吻说道，“你如果答应帮忙，我会额外再支付你一点报酬，比如，一种非常有用的灵界生物的召唤咒文。”

　　加缪沉默了好一阵道：

　　“成交。”

　　……

　　一刻多钟后，专门带着卢米安去外面买了类似巧克力的加缪表情木然地看着一只兔形灵界生物拿着吸水钢笔，飞快抄写着那些卷宗。

　　隔了近一分钟，加缪望向悠闲坐在旁边，正剥开薄锡纸，将一块黑褐色巧克力塞入口中的卢米安，沉声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非常有用的灵界生物？”

　　“对，它是‘知识之兔’这个族群里的一只，可以帮你从繁重的抄写工作里解脱出来。”卢米安咀嚼着香浓的巧克力，微笑回答道。

　　我要这么一个抄写工具做什么？加缪在心里怒吼了起来，但想到连环杀人案的赏金和布拉姆死亡现场的血腥状况，他又控制住了自己。

　　卢米安笑着补充道：

　　“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哪些文字是你写的时候，可以召唤‘知识之兔’帮忙。

　　“而且，这是一种成长性的灵界生物，给它什么样的知识，它就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当然，你最好能弄到和灵界生物签订契约的办法，要不然，每次召唤来的‘知识之兔’大概率不是同一只，无法培养。”

　　“成长性的……”加缪重复着这个单词，表情逐渐缓和。

　　…………

　　回到奥雷拉酒店，卢米安将那两张陈旧的薄锡纸从衣兜里掏了出来，递给路德维希一张。

　　“吃吃看。”他笑着说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吃出来的信息

　　吃，吃锡纸？坐在一旁的卢加诺看到卢米安将薄锡纸递给路德维希，问他吃不吃，很是吓了一跳。

　　虽然路德维希已经在吃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明显异于常人的地方，而且曾经当着卢加诺的面喝下一管人类血液，并详细说出了相应的信息，但卢加诺还是觉得不能什么都拿来喂路德维希，尤其是这种根本就不能吃的东西。

　　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下一秒，卢加诺看见路德维希默默接过了那张陈旧的薄锡纸，将它塞入嘴巴，咀嚼着吞了下去。

　　“……”卢加诺进入了一种呆滞的状态。

　　路德维希将薄锡纸完全吃掉后，平静地询问起卢米安：

　　“需要知道用的是哪种可可豆、具体的含量、添加的辅助材料、锡纸原料的产地、制作的工厂和接触它最多的人吗？”

　　卢米安缓慢摇头：

　　“不需要。”

　　这都是没法用来帮助寻找“西索”的信息——“西索”是戴着手套接触这张薄锡纸的，不会留下相应的个人情况，而巡查队已经确认过了，类似包装的巧克力在派洛斯港很常见，口味也没什么独特的地方。

　　回答的同时，卢米安内心泛起了又好笑又惊讶的情绪：

　　这些信息都能吃出来？

　　不愧是仅靠吃就能初步恢复，一点点摆脱封印限制的怪物！

　　路德维希摆出了一副品味美食的模样，隔了几秒才说道：

　　“残留的巧克力有一点堕落的气息。”

　　堕落的气息？这是长期被“西索”带在身上，遭受了他气息的污染？不对啊，除非到了半神，否则非凡者自身的气息很难做到这种程度，唯一的可能是，已接近失控，处在很深的堕落状态里，但这样的非凡者身体肯定会表现出各种不正常的细节，根本没法出门，一出门就会被人发现不对，被执法者锁定……平时靠布拉姆说的那种人皮来伪装？卢米安先是疑惑，旋即包含期待地问道：

　　“来自‘恶魔’途径的堕落气息？”

　　路德维希舔了下嘴唇，仿佛在回味巧克力残渣的味道：

　　“是的，至少是‘魔鬼’的。”

　　“魔鬼”的？卢米安吃了一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苦读过《恶魔学》后，他已经知道“恶魔”途径的序列4叫“魔鬼”，这代表着半神。

　　而如果略微侵染了巧克力的堕落气息来自“魔鬼”，那显然就不是“西索”的。

　　这不是卢米安傲慢，瞧不起“西索”，觉得他不可能已经晋升序列4，成为“魔鬼”，而是薄锡纸和上面的巧克力痕迹代表的是四年前的状态，四年前的“西索”怎么都不可能是“魔鬼”，除非他一穿越过来就是“欲望使徒”，如果真是这样，他连环谋杀的对象应该挑选序列6或序列5的非凡者才对。

　　虽然这种层次的非凡者在马塔尼邦并不多，甚至可以用稀少来形容，但《恶魔学》并未提及连环杀人案只能集中在一个地方。

　　“确定？”卢米安望向路德维希，寻求确认。

　　路德维希很认真地回答道：

　　“‘魔鬼’的堕落气息和中低层次恶魔的堕落气息，口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听完教子的回答，卢米安脑海内霍然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西索”站在“灵性之墙”内，正举行特殊的仪式，和某个“魔鬼”建立联系，这个过程中，他的裤兜或衣物口袋内始终装着几块被薄锡纸包裹起来的巧克力，它们受到弥漫于祭坛每个地方的堕落气息略微侵染，隐蔽地、无声地有了些许改变……

　　嗯，我举行仪式的时候，也不会提前把身上的物品全部取出来，放在祭坛外面，除非有仪式要求里特别提及的，认为需要避讳的那种……作为“阴谋家”的卢米安迅速有了推测，追问起路德维希：

　　“你能尝出来那是属于哪个‘魔鬼’的堕落气息吗？”

　　卢米安现在的想法是，若之后真找不出“西索”，那就倾家荡产请新白银城的猎魔专家们帮忙，布置一个仪式，将和“西索”建立过联系的“魔鬼”召唤出来，暴打一顿，从它那里获得“西索”的情报。

　　路德维希摇了摇头：

　　“我现在还吸收不到那么细微的信息，只知道那堕落气息属于一个叫诺斯的家族。”

　　诺斯，三大恶魔家族之一啊……响应“西索”那个特殊仪式的是诺斯家族的“魔鬼”？不对啊，“魔鬼”怎么能隔空响应仪式，这怎么都得序列3吧，甚至可能得有天使位格才行……按照《恶魔学》的介绍，“连环杀手”们能召唤深渊恶魔的投影，是因为那些恶魔能借助深渊的特殊来响应，而不是它们本身达到了相应的位格，可诺斯家族是活跃于现实世界，没进入深渊的恶魔家族……卢米安从诺斯这个姓氏联想到了很多。

　　他最后列出了三种可能：

　　一，响应“西索”仪式的那个魔鬼正是诺斯家族的天使；

　　二，它达到了序列3，且就在派洛斯港，就在“西索”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