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卢米安回过头，望向他，他认真解释道：

　　“如果不关上，里面的食物很容易坏掉。”

　　“是啊。”卢米安收回视线，继续沿楼梯往上。

　　小男孩紧紧跟着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时刻防备着他与周围的人接触，出卖自己的情报。

　　卢米安带着他，穿过厨房，来到二楼的咖啡馆，要了个套餐。

　　没多久，煎小牛排、烤鳗鱼、烤羊腿、鸡肉馅饼、红酒奶油等食物依次端了上来。

　　卢米安坐在那里，看着小男孩以一种胃部容量没有上限的姿态飞快吞吃起这些食物。

　　他甚至还时不时点评几句：

　　“小牛排煎得不错，但肉质本身不是太好……

　　“偏甜的酱料消除了鳗鱼本身的腥味，问题是比较油腻……

　　“羊腿烤得火候正好，外面焦黄，里面鲜嫩，香料的选择不是太完美，小茴香放得太多了……

　　“……”

　　吃就吃，怎么这么多话……卢米安安静地看着小男孩带着满足的神情吃着一桌子正餐。

　　又过了一刻钟，戴着半高丝绸礼帽和钻石戒指的布里涅尔男爵出现在了二楼入口处。

　　小男孩愕然转身，看了一眼，又回头望向了卢米安。

　　卢米安微微笑道：

　　“你不会以为这里只有我认识你吧？”

　　小男孩一下怔住，陷入了沉默。

　　布里涅尔男爵走到了卢米安面前，带着不加掩饰的放松道：

　　“谢谢你，夏尔。”

　　“我只是刚好发现他在地窖偷吃。”卢米安态度和煦地做出回应。

　　布里涅尔男爵看了他一眼，侧头对那个小男孩道：

　　“路德维希，我们回去。”

　　小男孩路德维希没有说话，将剩余不多的食物快速吃完，站了起来。

　　“夏尔，我之后再来找你。”布里涅尔男爵对卢米安点了点头。

　　卢米安坐在对面椅子上，看着布里涅尔男爵牵住路德维希，打算离开咖啡馆，遂笑着说了一句：

　　“记得把餐费结了。”

　　布里涅尔男爵怔了一下，眼眸微动，似乎对原本的判断出现了动摇。

　　他没有多说，拿出装了不少钞票的钱夹，付了路德维希的餐费。

　　沉默地目送一大一小消失在楼梯口后，卢米安后靠住椅背，压着嗓音，自言自语般道：

　　“忒尔弥波洛斯，你说的际遇究竟在哪里？”

第四十九章 提示

　　虽然没有完全相信忒尔弥波洛斯，但卢米安对所谓命运的际遇还是有点好奇的。

　　忒尔弥波洛斯上次用“际遇”，指的是那块地血矿石，而这次总不能是小男孩路德维希吧？

　　这家伙是有问题，不够正常，可卢米安和他交流了一阵后，除确认了他的来历、他的智商和他表面信仰“知识与智慧之神”这些事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收获，也看不出未来可能的发展，不像地血矿石，他明确知道，只要将它带入地底，找到正确的区域，就有机会遭遇某些事情。

　　忒尔弥波洛斯恢弘层叠的嗓音再次回荡于卢米安的体内：

　　“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

　　“你们这些人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卢米安感觉自己的血液噗噗噗地涌入了头部。

　　“我不是人。”忒尔弥波洛斯用最朴素的话语回答了卢米安的“问题，“我是神话生物。”

　　“……”卢米安差点无话可说，强行嗤笑道，“我都怀疑被封印的你能不能真正地窥见命运，预知未来，每次给出的都是非常含糊有多种解释的回复，和占卜俱乐部里那些业余选手有什么区别？有本事你就清清楚楚告诉我，我下次扮演的机会在哪里！”

　　忒尔弥波洛斯嗓音浑厚地回答道：

　　“今晚11点，里斯特码头，三号仓库。”

　　啊？卢米安没想到忒尔弥波洛斯真给出了提示。

　　这让他愕然之余，条件反射地泛起了大量的疑惑：

　　“宿命的天使有这么好心吗？

　　“作为高位格的‘托钵僧侣’，祂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被挑衅到，受激解读命运……

　　“有隐藏的目的？

　　“不管怎么样，征询下‘魔术师’女士的意见再说。”

　　卢米安很快有了决断，站起身来，离开微风舞厅，往白外套街走去。

　　他再有一次较为简单的物质层面“纵火”，就能初步消化魔药，考虑获取“受契之人”恩赐了，难免有些急切，可再急切也不能放松对忒尔弥波洛斯的防备。

　　白外套街，安全屋内。

　　卢米安将小男孩路德维希之事和忒尔弥波洛斯的提示详细写到了纸上，然后布置仪式，召唤出了那位玩偶般的信使。

　　等待“魔术师”女士回信的过程中，他翻看起那堆灵界生物资料，发现涉及某些知识的描述仅仅只是默读了一遍，就让自己的灵性大量消耗，有的甚至会带来眩晕、恶心、烦躁、头痛、灼热等感受和一定的幻觉。

　　这和奥萝尔巫术笔记上说的“详细讲述神灵和某些高位生物的知识，本身就含有强烈的污染性，蕴藏着极高的危险性”有点类似啊……如果追逐人类的知识都是这种，那真的很恐怖，听完之后很可能已经不是自己，或者当场死亡……卢米安不得不看一阵，休息一阵，避免精神状态滑落至危险的边缘。

　　看了三四十种灵界生物后，他发现了一张熟面孔：

　　“‘知识之兔’：

　　“弱小的灵界生物，对人类友善，对知识有着天然的渴望，很少拒绝召唤。

　　“不同的‘知识之兔’因为接触到的知识不同会有一定的区别，共同点是精通多门语言，能说和写，拥有良好的阅读能力，会从大量知识里提取要点，抄写速度极快，胜过机械打字机。

　　“问题：沟通能力欠佳，思维呆板，而部分‘知识之兔’因为接触到了异常知识，遭受了污染，变得相当危险，如果要召唤它们，必须限定友善和弱小。”

　　原来全名是“知识之兔”，将来再召唤这种生物，指向性就更明确了……不过，它的能力和特质都没什么用，如果我按奥萝尔的预想，考入了大学，“精通多门语言”和“良好的阅读能力”倒是不错……没描述它穿梭灵界的速度说明没有这方面的价值，既慢，消耗灵性又大……卢米安放下资料，揉了揉两侧太阳穴，开始第三次休息。

　　这时，“玩偶”信使终于送来了“魔术师”女士的回信：

　　“我也很好奇那个叫路德维希的男孩能带来什么际遇，我不确定他到特里尔究竟为了什么，这有待观察，或许很重要。

　　“你需要做的是提防他，他存在的本身也有点意思。

　　“去吧，我也看见了那个扮演机会。”

　　你们这些人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卢米安读完简短的回信，嘴角抽动了一下。

　　不过，他能感觉得到，“魔术师”女士的第一段话不像是在回应他，更接近自我思考过程的浓缩体现。

　　也就是说，拥有占星能力的“魔术师”女士也看不清路德维希的命运，只能有一定的怀疑。

　　而她“看不清命运”这件事情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

　　深夜10点50分，里斯特码头，三号仓库外面。

　　卢米安躲在阴影里，等待着所谓扮演机会的到来。

　　没多久，两道人影靠近了仓库，走到了距离卢米安也就五六米的地方。

　　其中一个压着嗓音，很是焦虑地说道：

　　“埃克托尔，会计师事务所的人明天就要来查账了，我们怎么办？

　　“要不要找个小偷，把账本都偷走？”

　　“那有什么用？他们到仓库里一看就知道我们有问题，剩下的不到应有的十分之一。”埃克托尔的语气逐渐变得凶狠，“既然要做，那为什么不彻底一点，将整个仓库都烧掉？那样一来，谁还能知道账目有没有问题？”

　　这样啊……侧耳倾听的卢米安大概明白了扮演的机会在哪里。

　　见同伴犹豫不决，埃克托尔再次说道：

　　“特里尔经常发生火灾，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而且，我们又不用自己放火，市场区多的是黑帮恶棍，到时候，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离开特里尔。

　　“奥诺雷，不能再耽搁了，你现在就要做出决定。”

　　奥诺雷沉默了一阵，恶狠狠说道：

　　“好！我们现在去找居伊，让他一起！”

　　两人迅速绕了仓库一圈，检查了具体的情况，然后往进入码头的方向走去，寻找那位名为居伊的同事。

　　走出几十米后，他们突然感觉天空变亮变红了一些，耳畔也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奥诺雷和埃克托尔下意识转身，望向后方，只见刚才那片区域燃起了熊熊烈焰，赤红的火光张牙舞爪，不断往上腾跃，吞噬着建筑。

　　“着火了，着火了……”埃克托尔先是喃喃自语，接着脸露喜色，“火灾了，真的发生火灾了！赞美太阳，真的发生火灾了！”

　　奥诺雷也有类似的反应，他抬起右手，在胸口画起三角圣徽，嘴里念念有词。

　　短暂的狂喜后，奥诺雷察觉到了一点不对。

　　他声音颤抖地说道：

　　“着火的不是，不是仓库，是我们的办公室！”

　　他们的办公室在距离仓库几米的地方，是栋灰色的两层简易房屋。

　　而那栋建筑和仓库之间是空白地带，没有可燃物。

　　“……”埃克托尔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咬了咬牙道，“我们现在就去把仓库点燃！”

　　他话音刚落，赤红火焰燃烧的地方发生了爆炸。

　　那爆炸不算厉害，但轰隆隆的声音还是传了出去，引来码头水手和消防员们的注意。

　　“着火了！着火了！”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人们开始往这个方向奔来——作为火灾次数冠绝北大陆的城市，特里尔的消防员对类似的事情有着非常成熟的处理流程。

　　还未来得及靠近三号仓库的埃克托尔和奥诺雷见状，瘫软在了路边，失去了全身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