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微弱”的爆炸声随之响起，疑似鱼人的怪物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处分别喷出了几朵赤红的火花，体表膨胀了少许又往内凹陷，掉了不少暗绿色的鳞片。

　　它全身抽搐了几下后，彻底失去了动静。

　　卢米安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了追赶过来的几道人影，并漫不经心地甩起双手，以缓解暗绿色液体带来的腐蚀疼痛。

　　他伤得很轻微，毕竟刚才是不断的重拳轰击，每次接触对方暗绿鳞片和粘稠液体的时间都非常短暂。

　　很快，那几道人影抵达了这根煤气路灯杆。

　　他们都做水手打扮，为首者是一名扎着根根小辫，肤色棕红的南大陆混血儿。

　　他三十多岁，嘴唇偏厚，视线先是扫过了无声躺在地上的鱼人形态怪物，接着又惊又疑又惧地望向了卢米安。

　　沉默了几秒后，这满头小辫的水手眸光警惕地沉声说道：

　　“这是我们在海上抓到的鱼人，被它伤了个伙计，逃了出来。”

　　果然是鱼人……真的是抓到的吗？为什么不直接把它变成各种材料运到特里尔来，非得冒险以活着的状态？卢米安无声咕哝了两句，笑着反问道：

　　“你们是打算替它道歉，给我精神损失费，以安抚我受到惊吓的心灵吗？”

　　为首的水手和同伴对视了一眼，难以把握住面前年轻人的真实想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整齐的跑步声，夹杂着枪械摩擦和碰撞的动静。

　　那是听到惨叫声赶过来的巡逻士兵。

　　扎有诸多小辫的水手心中一紧，边下意识去抢那怪物的尸体，边观察起卢米安的反应，打算对方一流露出不满的神色，就停止尝试。

　　与此同时，他嘴里不断说道：

　　“没有问题，我们没有问题。”

　　他的意思是我们会给精神损失费。

　　卢米安感觉他们想带走的主要是鱼人析出的非凡特性，但那怪物太弱了，他提不起兴致冒着风险和这几个家伙商讨分配方案。

　　它根本配不上“暗影树枝”！

　　这群做事粗糙，对痕迹不管不顾的家伙要是幸运摆脱了官方的追踪，回头又还能遇上，收点精神损失费就可以了。

　　卢米安目送那群水手扛走了鱼人怪物，自己则往前漫步而行，和刚才一样。

　　没多久，巡逻士兵中的几个追了上来，审视了下他的状态，询问起他有没有遇到不同寻常的事情。

　　卢米安异常坦诚地指了指那群水手离开的方向：

　　“我听见了惨叫声，看到有群人往那个方向逃跑，穿的好像是水手的衣服。”

　　率领巡逻者的士官满意点头道：

　　“感谢你的配合。”

　　“不用谢，这是一个合格市民应该做的。”卢米安微笑回应。

　　很快，其余士兵发现了地上的腐蚀痕迹和多块鳞片，发现了还未完全蒸发的一滴滴粘稠液体，循着它们，追入了码头。

　　卢米安“啧”了一声，继续往公共马车站点走去。

　　啪啪啪，他听见了一阵不算热烈的鼓掌声。

　　卢米安精神紧绷地侧过脑袋，看到堆在不远处的货物箱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

　　那人眉毛焦黄，头发同色，眼睛深蓝却明亮，穿着亚麻衬衣和棕色坎肩，一双黑色的皮靴悬空挂在深棕长裤上。

　　卢米安心中一惊，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烈焰”达尼兹，仅次于几位海盗王者的大海盗！

　　卢米安旋即平静了下来，因为对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他已经不做海盗，现在是“愚者”先生的神使！

　　作为小阿卡纳牌的持有者，卢米安相信只要自己亮明了身份，对方肯定不会为难自己。

　　“烈焰”达尼兹看了卢米安几秒，从木箱堆的顶部轻松跳到了地面。

　　他笑了两声，悠然说道：

　　“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选择最有效最具针对性最可能迅速解决猎物的攻击方式，完美避开了敌人被鳞片加强的体表防御，你的战斗智慧相当不错，我很欣赏。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团队，成为我的手下？”

第三十章 “虔诚”

　　不做背景调查，不确认实力情况，就直接邀请我加入你的团队？这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作为“愚者”先生的神使，你对自己的实力就这么有信心？卢米安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他望着“烈焰”达尼兹，笑着做出了回应：

　　“没有。”

　　“烈焰”达尼兹用上扬的尾调“嗯”了一声，既表示疑问，又仿佛在做最后的确认。

　　卢米安右手插入裤兜，笑容不变地说道：

　　“没有兴趣。”

　　开什么玩笑，我要是加入了你的团队，还怎么完成“塔罗会”的任务？

　　这需要你和“魔术师”女士协商！

　　达尼兹深蓝但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锋利。

　　这让卢米安就像站在一根长矛的前方，或是被枪械抵住了额头，不可遏制地产生了危险预感和恐惧情绪。

　　他没有移开目光，平静地与“烈焰”达尼兹对视着，仿佛在与一名顶级猎食者对峙。

　　空气都凝固起来的短暂沉默后，“烈焰”达尼兹露出了笑容：

　　“不错，意志还算坚定，有足够的胆量，我越来越欣赏你了。”

　　说完，这位曾经的大海盗现在的“愚者”神使转过身体，走向远处灯火通明的街区。

　　有信心当然意志坚定……卢米安无声咕哝了一句，将右手从裤兜内抽了出来。

　　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张塔罗牌。

　　属于“权杖七”的塔罗牌！

　　虽然不能理解“烈焰”达尼兹随意拉人入伙的行为，但他对遇到“愚者”先生神使这件事情还是挺高兴的。

　　这说明“愚者”教会在特里尔有不弱的实力。

　　…………

　　离开拉维尼码头后，卢米安乘坐公共马车，抵达了林荫大道区，步行至舍尔街19号，于《通灵》杂志社总部大楼的地底见到了K先生。

　　这位“极光会”的神使依旧坐在那张红色靠背椅上，脸庞藏于黑色兜帽带来的深厚阴影里。

　　他嗓音嘶哑地询问道：

　　“在争取加德纳.马丁信任这件事情上，你做得怎么样了？”

　　卢米安一脸平静地回答道：

　　“我已经加入‘铁血十字会’了。”

　　K先生瞬间沉默，过了好几秒才问道：

　　“你是怎么取得加德纳.马丁信任的？他是怎么考验你的？你又是怎么通过考验的？”

　　这位“极光会”的神使一改往常的姿态，一口气提出了三个问题。

　　卢米安笑道：

　　“其实不需要取得加德纳.马丁的信任，加入‘铁血十字会’这件事情本身就能带来忠诚。”

　　听到这句话，K先生本来靠住椅背的身体一下坐直，这处地下室内的阴影则仿佛有了生命，出现了若有似无的蠕动。

　　以他的层次和见识，不难听出卢米安刚才那句话潜藏的意思。

　　而那很可能与危险画等号：

　　卢米安真正成为了“铁血十字会”的一员，已经向他们效忠，这次汇报任务是带着“铁血十字会”的强者一起来的！

　　卢米安笑了笑，无视了K先生带来的极大压迫感，从告诉加德纳.马丁自己已成为序列7的“纵火家”开始，一直讲到了市场大道13号的守夜环节和正式的入会仪式。

　　他没有隐瞒去地底交易，被“督导”奥尔森制造的怪物吓得狂奔而逃的事情。

　　听到最后，K先生已是站了起来，语气激动地反复确认起卢米安在市场大道13号内的各种细节。

　　知道他在关键时刻诵念了那位的尊名，获得了“不要回应”的神启后，K先生疯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虔诚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位套着带兜帽长袍的神使越笑越是夸张，声音回荡在地下室内，让卢米安的耳膜都产生了明显的振动，让他的鼻子闻到了鲜血的腥咸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

　　K先生笑得直不起了腰，身体近乎弯折。

　　他没再对自身的状态做任何掩饰，整个地下室都仿佛被一层阴影笼罩，而他就是站在阴影后面的危险源泉。

　　过了片刻，K先生无视卢米安的存在，跪了下去，埋低身体，近乎没有声音地做起祷告，似乎在感谢创造一切的主，全知全能的神。

　　卢米安控制住了嘴角的抽动，在出门去拉维尼码头前就布置仪式向“愚者”先生祈求来天使庇佑的他跟着赞美起“极光会”信仰的“真实造物主”，并在胸口按上下左右的顺序画起十字架。

　　突如其来的虔诚祷告后，K先生站了起来，语气狂热地说道：

　　“这都是主的安排，祂让你来到这里，加入了我们。”

　　这得看你说的是哪位主了……卢米安边好笑嘀咕，边谦卑回应：

　　“祂所宣称的都必将实现。”

　　这是K先生教导的“极光会”宗教语言之一，卢米安一直当成描述那位神灵强大程度的布道式句子，觉得用在当前这个对话里似乎挺好的。

　　戴着兜帽的K先生满意点头：

　　“我之前多次安排人接近‘铁血十字会’已暴露出来的几名成员，但他们最终都和我失去了联络，不再向我汇报，甚至给我带来了不少危险。

　　“现在，我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失败了，他们不够虔诚！在面对危险，面对污染的时候，竟然没想到诵念我主的尊名，向祂祈求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