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的出现意味着特殊镜中世界深处已然发生异变！

　　那个大恐怖很可能被引动了……

　　这样一来，卢米安还幸存、能幸存的概率微乎其微……

　　就在这个时候，简娜的耳畔响起了一个声音：

　　“其实，还有拯救卢米安.李的机会，有一定成功希望的机会。”

　　简娜刷地侧过脑袋，望向旁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戴着尖顶软帽和单片眼镜、套着古典魔法袍的年轻男子。

　　“阿蒙……”简娜嘴唇翕动，吐出了这么一个名字。

　　阿蒙望了“分裂”出新身影以看向这边的“愚者”先生一眼，笑着摇头自语道：

　　“为什么又是我来做这件事情？

　　“下次不要预言我是末日来临时的光了……”

　　祂自语中，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张白纸，然后望向简娜道：

　　“那个机会在你身上，而代价是你的生命。”

　　我的生命……简娜茫然重复起这句话语。

　　不等简娜回应，阿蒙语速加快，仿佛有多个人在接力去念，险些营造出恢弘层叠的效果：

　　“时间有限，我只捡故事的重点讲。

　　“受阿蒙委托，切莉娅.贝洛发现了来自西大陆的哈里森，也得到了特殊镜中世界碎片，遇上了克丽丝芒娜的幽影。

　　“后续的晋升里，克丽丝芒娜的幽影会反复提醒切莉娅.贝洛纯女性魔女的危险和危险可能的来源，这没能劝阻切莉娅.贝洛，反倒刺激她坚持走这条路，因为出身卑微、当过‘浮夸女’、目睹过至亲死亡的切莉娅.贝洛渴望变得强大，想抓住一切的机会变得强大，以保护想保护的人，而纯女性魔女的特殊让她看到了被利用的可能，被利用则意味着她也许会得到‘馈赠’，在很短时间内成为高位者。

　　“她愿意承受因此而来的巨大风险，她一向是擅于孤注一掷的人。

　　“在故事作者的安排下，切莉娅.贝洛成功瞒过了魔女教派的调查，也依靠地下墓穴小型祭祀广场的特殊躲过了‘原初魔女’奇克的注视，直至‘愚者’，先生，初步醒来。”

　　阿蒙在说出“愚者”这个称呼后停顿了一下，然后让“先生”带上了微扬的语调。

　　祂看着白纸，继续念道：

　　“事情的最后，卢米安.李和芙兰卡.罗兰都将自己手里的特殊镜中世界碎片交给了简娜保管，让她意外地凑齐了三片，三位一体，三大支柱衍化万物。

　　“现在，简娜有一个机会，拯救卢米安.李的机会，那就是在‘绝望’魔药还未完全消化的情况下，强行晋升‘不老魔女’，借助纯女性魔女的特殊和那三片特殊镜中世界的碎片，让特殊镜中世界深处那个大恐怖转移到她的身上。

　　“这样一来，特殊镜中世界的屏障将瞬间破碎，伟大的‘愚者’先生肯定可以将只是有亚利斯塔.图铎在身上复活的卢米安.李从意识死亡、精神异化的边缘拉回来，赞美愚者！

　　“这是一个构想，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不确切，只是有三个事实在支撑：

　　“第一个事实是，之前唯一的纯女性魔女克丽丝芒娜死在了‘四皇之战’，而魔女教派一直在扼杀纯女性魔女；

　　“第二个事实是，克丽丝芒娜的幽魂说过，纯女性魔女在晋升‘不老魔女’时，会遭遇考验，若是没能通过，将发生极为可怕的事情，经确认，这不是假话；

　　“第三个事实是，特殊镜中世界深处的大恐怖与‘魔女’、‘猎人’两条途径有关。

　　“这说明，纯女性的‘魔女’和纯男性的‘猎人’都有可能吸引那个大恐怖，但只有‘魔女’与镜中世界、‘镜中人’紧密联系。”

　　阿蒙抬起脑袋，捏了下自己的单片眼镜，望着简娜道：

　　“故事的作者只掌握这些事实，在刚才那光芒爆发前，祂并不清楚特殊镜中世界究竟藏着什么。

　　“也就是说，祂的构想只有一定的成功可能，中间或许会发生意料之外的变化，从而导致失败，这个概率甚至非常高，不过，有我们伟大的‘愚者’先生，祂可以放大成功的可能，降低失败的概率。

　　“可就算是这样，也不是必然成功，谁也不知道特殊镜中世界深处的大恐怖究竟还有什么特殊。

　　“切莉娅.贝洛到了选择的十字路口。

　　“一边是卢米安.李是否还能活下去，一边是她自己的生命。

　　“这件事情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她都肯定会死，因为需要的不是她在晋升时通过考验，而是在考验时迎接失败。

　　“因为伟大的‘愚者’先生提前醒来，故事的作者没能安排好切莉娅.贝洛的哥哥，那会导致许多事情提前暴露，所以，切莉娅.贝洛现在不用走投无路，不用被逼做唯一的选择。

　　“那么，她的答案是什么呢？”

　　听到最后那个问题，简娜才如梦初醒。

　　这时，“愚者”先生“分裂”出来的一个高频闪现的身影对她说道：

　　“你可以不做选择，也可以做相反的选择。

　　“我会尽力在短时间内摧毁屏障，如果来不及，就将这里封印。”

　　声音时近时远间，简娜彻底从茫然中回过了神，明白了阿蒙刚才讲述的是什么：

　　原来我坚持走纯女性魔女这条路是被安排的……就连我的情绪、反应和想法都在预料之中……

　　原来朱利安差点就因为我的“特殊”成为被安排的对象，陷入将死亡或疯狂的局面……

　　原来我一直没被魔女教派发现，是因为始终在被安排……

　　简娜其实很早就有被安排的预期，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愿意为了尽快强大起来、保护想保护的人承担风险，接受“馈赠”，但她没想到的是，没有风险，只有死亡，自己只是一个牺牲品，一个工具，一个被提着线在舞台上表演的木偶，廉价的木偶。

　　这一刻，她真正体会到了卢米安讲述成为“绝望魔女”前那些经历那些安排时的心情。

　　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所有都是那样的绝望。

　　简娜觉得自己应该愤怒，应该怨恨，应该疯狂地诅咒一切，并竭尽全力去反抗。

　　这些情绪她其实都有，但……

　　简娜侧过了脑袋，望向那凝固着刺目光芒的屏障。

　　她脸上逐渐露出笑容，嗓音柔和地对自己说道：

　　“但……

　　“我愿意。”

第七十六章 王子公主

　　那一刻，简娜有退缩，有畏惧，有害怕，有愤怒，有怨恨，有很多的话想讲出来，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但千言和万语翻涌到嘴边后，却只剩下一句：

　　“但，我愿意。”

　　那所有的情绪最终也凝成了一个笑容。

　　阿蒙不知为何也不知在对谁摇起了脑袋，低头看向手中的白纸道：

　　“选择成为‘不老魔女’的切莉娅.贝洛将得到阿蒙的帮助，而阿蒙趁魔女教派高层全体出动的机会，偷到了一件对应‘不老魔女’的‘1’级封印物，因此迟到了一会儿。

　　“至于相应的辅助材料，‘空想家’早已空想出来。”

　　说话间，白纸飘落往下，阿蒙的手中多了一瓶不知什么时候调配好的魔药。

　　那魔药将容器也染成了灰白的颜色，清晰映照出了四周的镜中世界。

　　它飞向简娜，落入了简娜的掌中。

　　看到这瓶魔药，简娜脑海内霍然闪过了很多画面，那有年少时在妈妈哼唱下的入睡，有刚进入老鸽笼剧场学习表演的兴奋，有和妈妈、哥哥相依为命艰难苦熬的辛酸，有初次见到芙兰卡时的惊艳和得到帮助的感激，有遇到卢米安后经历的那一件件事情，有妈妈从六楼跳下摔死在自己面前的巨大冲击和幻灭……

　　这无数的碎片飞快沉淀，最终定格成了两幕场景：

　　一幕是她在磨坊舞厅唱完一首歌后，迎着口哨声和喊叫声，像个高傲的公主那样走到卢米安的面前，笑着发出了邀请：

　　“英俊的狮子，来跳支舞吧！”

　　另一幕是她将长柄银叉插进于格.阿图瓦眼窝、贯入他大脑时，那位议员脸上凝固的惊讶、茫然和恐惧，是周围因此而亮起的光芒。

　　简娜抬高了那瓶魔药，用拿长柄银叉的方式。

　　这一次，“长柄银叉”刺向的将是她自己的脸孔。

　　简娜霍然想到了什么，侧过脑袋望向安东尼和路德维希。

　　后者仿佛想来阻止她，却被前者拉住了。

　　简娜张了张嘴巴，想通过他们给芙兰卡留下一两句话。

　　可她实在想不到应该说什么，不管是真诚的表达，还是善意的欺骗，最终都只会化作永远都无法弥补的遗憾，永远都好不起来的伤口。

　　她自嘲一笑，吐了口气道：

　　“告诉芙兰卡，好好活下去，带着我这一份。

　　“我的精神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好。”安东尼嗓音平和地回应道。

　　他按住路德维希肩膀的手掌莫名凸显出了青色的血管。

　　简娜想了想又道：

　　“如果末日能够过去，希望你好好享受生活。

　　“路德维希，人类总是充满痛苦，但我还是喜欢当一个人。”

　　简娜收回了视线，将那瓶魔药刺向了自己，手很稳，没有抖，就像当初用长柄银叉干掉于格.阿图瓦一样，只是出击的速度没那么快。

　　泥土和石头混杂的味道回荡在了她的口腔。

　　她的感官相继麻痹，她的身体飞快石化。

　　她感觉自己的灵漂浮到了半空，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她看见镜中的自己一脸恬静，带着微笑，似乎正等着迎接自己。

　　虽然没有举行仪式，没有事前达成和解，但简娜忽然明悟，镜中的自己也是愿意牺牲自我去救卢米安的。

　　“她果然比我更极端……

　　“她应该比我更早做出决定……”

　　简娜又笑了起来，低声自语了两句。

　　突然间，她不再忐忑，不再惶恐，不再害怕，因为这条通往死亡的路上，她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独行。

　　她有了一个同伴，彼此鼓励互相打气的同伴。

　　本能飘向镜中自我的过程中，简娜突然看见“自己”的脸庞扭曲了起来，时而正常，时而痛苦，就像在变成一个陌生人。

　　这种变化似乎受到了某种束缚，或是被层层锁链捆绑了起来，必须付出极大的努力、克服很多的困难才有可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