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飞贼道:“不放我,我真叫了。”
吴升道:“叫吧,大不了被抓后一起吃鞭子。”
局面有点僵,吴升苦思解困之道,却一时难以两全。过了多时,耳后女飞贼忽问:“这法宝不是你的?你也没办法解开?”
“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连你自己也绑上了?”
“我乐意!”
“你究竟能不能解开这绳子?”
“这不是废话么?”
“我看未必。”
“激将法?不管用。”
“那好,如你所愿,我叫了,到时候你去吃鞭子,恕不奉陪。有人吗——”
还真喊了?虽说叫喊声并不是很大,但吴升头皮仍旧一麻,连忙制止:“等会儿!”
两人静默片刻,听外面没人惊觉,这才舒了口气,开始谈判:“小点声……你再叫我就断你双手,从此是个废人。”
“我家有灵丹,断骨接续、肌肤重生不在话下,除非你杀了我。或者,我咬死你……你咬不着我,哈哈……”
说着,女飞贼在身后忽然笑了,她确实有理由笑,因为吴升可以断她手腕,却短时间杀不了她,而一旦吴升有所举动,她立刻便可以大喊大叫,或者如她所说,从脖子后面咬吴升。
“能不能小点声……这样吧,先谈一谈你我的共同愿望,这叫求同存异。我以为,我们都不想惊动外人,对不对?”
“能不惊动当然最好,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你也别怪我。”女飞贼刻意强调自己在这一点上的优势。
“很好,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如果我解开绳索,你如何保证不在我后面下黑手?”
“现在是你不信我!我认为应当谈的是,你是否愿意相信我。”
“这不是一回事么?”
“当然不是!只要你相信我,放开我,除了保证不会对你动手,我还可以付你十金。”
“哈,你很有钱……”吴升忽然不说话了。
耳后传来一声低语:“停。”
他们藏身的这户人家,开启了房门,有脚步声走了出来。虽然脚步很轻、很慢,但于他们两个修行中人而言,却听得十分真切。
听着脚步声,吴升眼前立刻出现一幅画面:有人蹑手蹑脚,正从屋里小心翼翼的挪出来。
莫非屋里还躲着另一个飞贼?
正疑惑间,一根木棒忽然劈头盖脸打进了草垛里,在一片纷飞的草根碎屑中,正正击在吴升的鼻梁上。
一股浓烈的酸楚之意冲上脑门,泪水湿透了眼眶。好在有真元护体,否则鼻梁是别想要了。
木棒被真元震得弹了开去,击中鼻梁的棒头处咔嚓断裂。
吴升顾不上拭去泪痕,飞起一脚……
却没踢动,反带得身后女飞贼痛呼一声,也不知怎么着她了。
眼见第二棒又映入泪水模糊的视野之中,这回是断裂成尖叉的棒头,更加危险,吴升连忙就地翻滚,躲过一叉。
接着腰间发力,猛然挺立,这才看清,黑夜中,一个小贩打扮的粗壮汉子正在抡棍追打过来。
一边打,那壮汉还一边叫喊:“打你个偷东西的狗贼……哟呵,原来是一对,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吴升虽然被捆住了手脚,对付个普通壮汉还是没问题的,脚尖一点……背着女飞贼高高跃起,腰上发力……身后又是一声痛呼……
吴升呵斥一句:“忍着!”双腿,不,四腿飞出,揣在那壮汉胸口上。
壮汉闷哼一声,被踢飞出去,棍棒撒手,倒在地上当场晕厥。
吴升背着个人,落地后重心在后,站立不稳,当场仰倒,又是一声痛呼从耳畔传来,叫得吴升一阵心猿意马:“闭嘴!”
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房门里猛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可怜我的夫君啊……”随着呼喊声响起,左近邻舍纷纷惊动,各家窗口亮起灯烛。
吴升一蹦一跳翻出院墙,逃离这片街坊。
“放开我!”
“不放!”
“你修为太低,要害死我吗?”
“你修为高?你修为高怎么让我钻进去才发现?早些察觉不让我进去,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那是我睡着了,我两天没睡了,你趁人之危!”
“小点声……被人听见了……”
“那你放开我……”
闯进一条幽暗的街巷时,吴升猛然刹车,身后一声惊呼:“作死!”
吴升没搭理他,定定看着对面巷子尽头,黑暗中立着条身影,那身影双手握剑,对着他们,剑尖上散着淡淡的银色光华,那是真元凝成的剑芒。
凝出剑芒,意味着在炼气境上走了很远,至少现在的吴升绝不是他对手。
女飞贼在吴升耳边恶狠狠道:“放开我,快!”几乎咬到了他的耳朵。
吴升做着最后的挣扎:“你说的十金?”
女飞贼差点气死:“肯定给你!”
吴升道:“一起上?”
女飞贼道:“当然!”
吴升又道:“我数三声……三……”
没有“二”了,雷锤从吴升袖口滑落,绝金绳立时解开,与此同时,他腰间发力,急转半圈,臀部一挺,女飞贼当即飞向对面。
吴升扭头就跑,飞快消失在黑夜中,只留下一句:“道友顶住,待我去请援兵!”
第四十九章 井下贼
好容易甩脱了身后的狗皮膏药,吴升立觉轻松无比,义无反顾的撒丫子走人了。
莫名其妙和个女飞贼纠缠了这半天,颇有点出师不利的感觉,吴升赶紧把这点不祥的念头甩脱,前往约定的会合点——馆驿后的荷塘。
馆驿实际上就是城中一处小山丘,高约七、八丈,绕上一圈有半里多地,范围不小,从下到上都以高墙围住。
山丘下紧邻着数十亩的池塘,墙便是堤,堤就是墙。塘中长满了半人高的千瓣莲、脸盆大的大王莲。吴升下了塘,提气轻身,坐在一张大王莲上,向塘中央滑去。
不知何时,夜雨淅淅沥沥洒落下来,雨势不大,将吴升的动静完全掩饰了。来到中央处,如伞般的莲叶挡住了细雨,吴升就在莲叶下静静等候。
锄荷丈人、桃花娘先后到了,和吴升一样,以大王莲为舟,划了过来。
锄荷丈人精心挑选着身边的莲蓬,采摘了几个最好的收入囊中,满脸都是喜意:“好,好,好!”
桃花娘随意摘了个莲蓬,蜷在大王莲上,卧剥着莲子往嘴里送,吃了两粒,又皱眉吐了出来,换了个千瓣莲,一层一层剥着玩。
吴升给先到的两人打预防针:“今夜城中有些热闹……彭城守卫大搜街市……还是有不少高手的。”
桃花娘哦了一声,继续剥着莲瓣。
见她和锄荷丈人似乎毫不在意,吴升问:“不担心?”
桃花娘道:“有石老大呢,反正听他的就是了。”
“对石老大这么有信心?”
“嗯……你知道十二年前齐国伐鲁之役么?齐军连下六城,兵至长勺。长勺为曲阜北钥,长勺丢了,国都不保。长勺守将畏惧齐军,带兵跑了,石老大当时任城门领,率八百人死守长勺十日,苦苦支撑,等来了各地援军。他亲自镇守的北门,如岩之坚,齐人呼为石门……”
“所以,这不是石老大真名?”
“反正都叫他石门。”
石门踩在一株美人莲上,就这么悄然而至。吴升看着他,忽然有点佩服了,佩服的不是他展示出来的修为,而是他的故事。
石门的修为的确在四人组中高出一头,但一个炼神境修士,吴升以前见过不知凡几,他自己本身就曾经是炼神顶峰的大刺客。关键在于,一个炼神境修士带着八百残兵,居然能将如日中天的齐国大军挡住整整十天,吴升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
基于此,他对石门也忽然生出几分信心。
石门到来后,也不多言,带头向馆驿靠近,来到馆驿墙边时,一头扎入水中。锄荷丈人跟着下水,桃花娘则皱了皱眉,嘟着嘴犹豫片刻,捏着鼻子跳了下去。
吴升只好跟在后面,屏住呼吸,潜入水中,就见岸边水下有条窄小的通道。
石门当先钻了进去,接着是锄荷丈人、桃花娘,最后是吴升。这条水道还挺长,顺着游进去十七八丈远才到了尽头。
石门指了指上方,示意向上,四人陆续浮出水面,已然身处深井之中。
井口是锁闭的,又是雨夜中,井下一片漆黑,不是修行中人,恐怕就只能抓瞎了。
石门从水中跃出,轻飘飘直上井盖之下,扒着井壁,侧耳倾听了多时,没有听到更多动静,只有雨滴落在井盖上发出的细微滴答声。他这才打了手势,让吴升等人上去。
吴升做不到从水中跃高数丈,乖乖沿着井壁,如壁虎般游了上去。他“受伤”一事已为众人知晓,众人也不疑有它,桃花娘还曾经猜测,说吴升肯定是为了避仇才躲进狼山。
吴升上到井盖下,锄荷丈人将锄杖取出,锄杖瞬间拉长,刚好撑住井壁,形成根横梁。
吴升又坐到横梁上。
石门指了指井盖,低声道:“开锁。”说着,随手一抓,取出条硕大的门闩来,一脸凝重的盯着井盖。如他这种炼神修士,能将最喜爱的法器纳入气海,以神识温养,是为本命法器。这是炼气境修士羡慕不已的本事,当年曾经的吴升温养的便是本命法器碧玉长剑,可惜被人家缴获了,说起来都是泪。
见他如此郑重,锄荷丈人握紧了锄杖,桃花娘则取出瓣桃花,真元吐出,桃花撑开为伞。
不出意外,果然是“开锁”,瞧石门等三人的应对,这井盖显然不是把简单的“铁锁”,想必暗含着厉害的反击手段。
吴升凝神屏息,将井盖纳入太极球中观想,一旦出现不对的苗头,他就准备跳井,剩下的事情交给其他三人——这是事先就约好的。
井盖中的灵力被吸入太极球中,随着太极球的转动,从阴阳鱼中转化为一粒粒灵沙,汇入气海小岛。
石门等三人就扒在井壁上,万分警惕的盯着井盖,以及井盖下的吴升,随时以防不测。
身处是非之地,吴升不再保留,全力以赴,半个多时辰后,最后一粒灵沙转化完毕,长吁一口气,收功!
这面井盖的确是件法器,而且是件很不错的法器,吴升的判断是中品法器中的上阶,它转化的灵沙很是不少,足有六百余粒。
吴升下了横梁,往下出溜了一段距离,把位置让出来,石门举起石闩,向锄荷丈人示意,锄荷丈人将锄杖探起,缓缓伸向井盖。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四双眼睛盯着锄杖,锄杖在井盖下微微一个停顿,向上一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