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地方住的事确实已经提出来很久,但并不急,历任山主都想再攒攒钱,要换就直接换个好的。
但宁杳这段时间来回考虑,觉得不能再拖,上来就直奔主题:“我想过了,落襄山与世隔绝,太自闭了没好处,就好比一块肥肉大剌剌暴露在人眼中,这不是等着人来吃吗?最好还是回到猪肉铺子里去,算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吧。”
解中意说:“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吧?”
宁杳道:“不重要,大家就说有没有意见。”
现在已经确定他们被苍渊龙族盯上了,不论是打还是跑,先得想办法加几道防线。
风惊濯不知道这个事,她也不打算说了,毕竟是他同族,说了让人挺下不来台的。
楚潇举手:“得看选什么地方,若是不够安全,还不如在簪雪湖上设结界。”
宁杳道:“北冥玄武家族,世代生活的悬澜渡有一大片山林,我看了,有几座山挺小的,咱们应该买得起。”
楚萧把举起的手放下了。
北冥玄武啊,那没意见了。同为上古之脉,被苍渊龙族操控的可能性是最小的,他们族人又多又杂,几个菩提藏身其中,外边的人要打,还真得忌惮几分。
宁杳看了一圈:“别人呢?”
没人再出声,她看见风惊濯在最末,侧脸向门外,开敞的大门后面,是郁郁葱葱的落襄山。
他好像比从小生活在这的他们还不舍呢。
宁杳收回视线,一槌定音:“那就这么定了,我下山去谈,来个人和我一起,太师父就算了,山里得有人坐镇。”
风惊濯第一个举手,他很快,宁杳话音刚落,他就举手了,好像慢了就会落选一样。
但也是唯一一个举手的。
风惊濯看看坐姿不着四六的那两人,举起的手微微一动,却小心翼翼更举高了些。
不知道他有没有参选资格,风惊濯屏住呼吸,望着宁杳。
好在,他的小菩萨毫不嫌弃,眉眼一弯拍了板:“惊濯,你收拾收拾,明早咱俩一起下山啊!”
……
宁杳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这趟下山之行她已经决定好了,但是要独身前去,就少了和风惊濯相处的机会,所以他得陪她。
不过去的前提,至少得有个健康的体魄,好在九阴寒灵芝他吸收的很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始修炼了。
就是准备的几个方案都没用上——风惊濯竟然那么主动,所以目前一切都很顺利。
静夜暗月,宁杳坐在门前台阶上望着天空。
天上星汉浩淼,据说是九天玄河的大门,神界入口。不成神,即便她这样的高阶修为,也无法渡过九天玄河。
宁杳单手托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一方面要抵御苍渊龙族的虎视眈眈,另一方面要大跨步向飞升目标前进,没有时间一件件来,只能双线并行。
正好,和风惊濯的情感进程不算顺利,与长姐和姐夫当时比,差太远了,估摸着是山上那群二百五太耀眼,耽误了,还得是独处。独处好啊,她就能施展套路了。
第14章 宁杳长了嘴,直问:“为……
悬澜渡山南水北,群峰环绕,灵气汇聚成飘渺云雾荡游层峦,活生生的风水宝地。
身处此间,宁杳才发觉酆邪道宗的有钱,是多么俗不可耐。
简单来说,酆邪道宗是把金银贴在脸上,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我很有钱”,玄武家族则是返璞归真,处于深林,不用金玉,好像是表达我很穷,但实际上处处都讲究,哪处景致都花了心思。
不像她,也住山里,看上去没什么钱,也确实真的没什么钱。
上山路上,宁杳问风惊濯:“你说,等以后咱们有钱了,山里怎么布置?你喜欢嚣张一点,金玉满堂呢,还是这样低调有内涵的呢?”
风惊濯道:“这有什么内涵?”
宁杳:“不明显吗?你看这树,这花,这小桥流水,这……这石头!”
风惊濯看了,没觉得哪里比得上落襄山。
宁杳斜眼瞅他:“惊濯小朋友,你不用对着落襄山偏心眼,我不是那种必须让人捧臭脚的领导,我很中肯的,有缺点,咱们就要勇于面对。”
风惊濯低头走,一边走一边浅笑:“那就是眼光不同了,我就是喜欢落襄山。”
拉倒吧,有奶就是娘,什么品位。
宁杳随意踢走一颗小石子:“算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咱才能有钱呢,我们就算买了这里的山头,估计也还得接着住茅草屋。”
风惊濯迟疑:“杳杳,我问个问题你不要生气。”
宁杳很大方:“我不生气,你随便问。”
“为什么落襄山会这么穷。”
落襄山上虽无宝器法物,却有不少奇花异草,品种之名贵,一定有许多门派愿重金交换。
宁杳不生气,但有点扎心,叹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是能靠草药发家,我高低得含着金汤匙来。可没办法啊,祖宗不让。”
她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不能变卖山里的一草一木,不可接受友人的馈赠,不可携恩图报,不得收受诊费,可以赠予山珍但不可收取回礼……反正就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行,虽说有时候也动过不孝的念头,但是又想想,祖宗们都是这么挺过来的,我爹爹、我爷爷都忍过来了,到我这,开始变卖祖产了……哈哈,我倒是无所谓,就怕我爹和我爷爷遭罪啊,我在上头享受,他们在下面被祖宗们骂的跟孙子似的,于心不忍啊,算了,还是挺着吧。”
本来挺正常一事,被她说完,充满了舍己为人的奉献感。
风惊濯边听边笑,平平无奇的山路,竟能走的这么有滋味。
他问:“那菩提一族靠什么收入?”
宁杳说:“捡贝壳啊,还有海螺,簪雪湖里多的是。山上的东西不准卖,湖里的又没人管。”
“然后呢?”
“然后就拿去卖呗,一文钱十个贝壳,小孩子们都喜欢,可以用线穿成一串挂在脖子上,可好看了。”
好吧,十个贝壳一文钱,她房间床底下那几麻袋钱,就是祖祖辈辈这么一点点攒下来的。
风惊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看看她,有点想笑。
“杳杳,这个活,以后我来干吧。我去捡,卖回来把钱给你。”
宁杳不明白了:“怎么你捡的贝壳就比我捡的好看?卖的贵?”
风惊濯道:“要么卖的一样,你们也能歇一歇。要么卖的更好,那不是赚了么。”
有道理啊。
宁杳有些兴奋,正想问他有什么能卖更好的妙招,忽然前方路中央横出来一人:“二位,请留步。”
宁杳立刻侧身,半挡
着风惊濯,虽说感觉北冥玄武风评挺清流的,应当不会如酆邪道宗般低俗龌龊,但她不想节外生枝。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看着年岁比他们小。身穿松绿色长衫,衫上绣祥龟云纹,绣工不俗,属于外行人一看也知道很有质感。
相貌平平,肤色白,长了张大饼脸,眯缝眼笑起来挺和气:“宁山主,初次见面,礼数不周之处,请多多海涵。”
宁杳意外:“我现在,都这么出名了么?”
大饼脸道:“也不是,宁山主再出名,也没有风惊濯公子出名啊。”
宁杳正色:“这话什么意思。”
要就是嘴一句,她可以不计较;要是想不分青红皂白地羞辱人,这山头她买不买的,高低先打一架。
风惊濯低声提醒:“杳杳……”
宁杳没管,往前走了几步:“说说,什么意思?”
大饼脸的尴尬不像是装的:“没什么意思,不就是,话赶话聊……聊到这了吗,真没别的意思,宁山主,你别生气。”
宁杳笑:“我没生气,就话赶话。”
大饼脸也笑:“宁山主,你看,那咱就别站在这赶话了,我们尊上说,您今日所求的事他不能答应,您与风公子请回吧。”
宁杳奇怪:“我还没见到人,还没张口呢。”
大饼脸说:“您不必张口,我们玄武一族精通轮回术,知过去,晓未来,尊上的轮回术已登峰造极,这世间没有他不知晓的事——宁山主,你我两族没有为邻的缘分,请您别介意。”
他又补充:“和钱带的少没关系。”
宁杳愤怒:“你这么说话就很难听了!”
大饼脸又尴尬了,看看宁杳,又看看风惊濯,他看向风惊濯的目光里,倒没有别的情绪,就是求助:“风公子,您帮着劝劝宁山主吧,您那么喜欢落襄山,不是不想搬走么?”
风惊濯目光微凉,看了他一眼。
大饼脸委屈地闭了嘴。
宁杳心里挺乱的,她不想轻易放弃这道防线,如果她的族人受到伤害,那么就算之后飞升,也没有意义了:“我能和宇文尊主谈谈么?”
大饼脸遗憾:“尊上说,山主您会与他有一面之缘,但不是现在。”
宁杳问:“那如果我偏要现在,这就硬闯上去见他呢?”
“您不会的,您不是这样的人。”
宁杳静默良久。
确实,她不喜欢勉强,更不会在别人明确拒绝后还要硬闯山门。再说,如果宇文尊主已经表明他们没有为邻的缘分,那么就算见面,他也可以用其他理由拒绝她,结果都是一样的。
“行吧,行,”宁杳点点头,本来都打算抬脚走了,又转过身,“我堂堂山主,你竟然说我钱少,我记住你了,你这个大饼脸。”
怎么说,虽然两人没动手吧,但对彼此的攻击都是致命的。
风惊濯本来还心疼宁杳心愿落空,不忍心看她失望,还想说点什么。听她报完一句话之仇,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掩了掩。
还是不说了,再说就显得欺负人了。
他们两人并肩下山,大饼脸勉强修复了自己受伤的心灵,弱弱叫住宁杳:“宁山主,等一下,我还有话。”
他说:“虽然尊上与您此生只会见一面,但渊源却很深。为了帮您早日实现心中夙愿,有些话他要说给您听……那个,是尊上要说的啊,我只是传话的。”
宁杳:“请快讲。”
“宁山主是胸有丘壑之人,可身边的人,却实在有些不配。风惊濯公子……做过男宠,手上沾了百余条性命,又是被苍渊放逐的罪人。宁山主要三思,风公子是否值得。”
真是传话的,语气不是很情愿。说完了,可能怕受什么伤害吧,头也不回地跑了。
宁杳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