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镜在心中嘀咕。
宫里的气氛太过郑重,连带着她都跟着紧张起来。
皇帝的肚子确实越来越大, 平时走路秦明镜都得注意扶着他。
肚子虽大了,人却瘦削了下去。
越是临近临盆, 他胃口更差,什么也吃不下。
还嫌肉腥, 一口都不肯吃。
秦明镜记着他之前喜欢吃一些稀奇古怪的食物, 各种甜口辣口的,还有水果煎饼。
她试着用水果来腌制肉, 去除肉的腥味,留下水果的清香, 也让肉变得更嫩, 再将肉烤制喂他。
楚白珩试了试,倒是喜欢上了, 胃口大开,吃了许多。
就这样, 到了临盆当日。
楚白珩刚用了早膳,就发动了。
宫人连忙将皇帝送去产房。
秦明镜愣愣想跟着进去,却被拦在了产房外。
不是?要不要弄得这么逼真?
秦明镜在产房外踱步。
明明男子怀孕本就是荒谬之事, 明明皇帝产子是不可能的事,她竟然真的担心了起来。
他刚刚脸色很差。
抱着肚子,脸一下子就白了。
若那是装的,得有怎样的演技才能装得如此逼真?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去看他,只想看到他平安。
可产房的门紧闭着,大太监带人守在外边,像是怕她闯入。
产房内不时传出声音,有他痛苦的低哼,也有太医叫他保存力气,还有宫人走来走去布置着什么的声音。
后来痛苦的呻吟声变得更大了,太医叫他用力,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当秦明镜闻到血腥气时,脑袋直接懵了,下意识上前,就要闯进去。
大太监连忙拦住她。
“大将军!您不能进去,产房血腥之地,当心冲煞了您。”
秦明镜只觉可笑,她一个沙场征战的将军,见过的血不知凡几。
如果对方说怕她身上凶煞气太重,冲撞了皇帝,她倒要犹豫一下。
说怕她被冲煞?
哈,谁煞得过她一个战场杀神?
“滚开!嗲们唧唧的,闺阁女子见过的血都比你们多!”
秦明镜一脚将人踹开,闯了进去。
产房内,皇帝脱力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见了她,那双雾气氤氲的眸子中泛起些许水来。
“阿镜……”
他哑声唤她,落在被褥上的手努力抬起。
“我在,我在。”
秦明镜快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见他手上无力,额发凌乱,面色极差,秦明镜心慌意乱,沉声质问太医:
“这是怎么回事?”
巫太医也急得满头是汗。
“禀将军,陛下胎位不正,生不出来……”
“怎么会胎位不正?该如何救治?”
秦明镜都顾不得男子能不能怀孕之事了,满屋的血腥气急得她想砍人。
若非看皇帝还意识清醒,她早拔剑了。
“胎儿腿先出来,是逆产,陛下怀的又是双胎,更加艰难,这种情况……大人和小孩通常只能保住一个……”
太医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种情况,肯定是要优先保大人的,更何况生产者还是九五至尊的皇帝。
只是这担负上皇嗣性命的决定不能他来做,只能交给皇帝和大将军抉择。
“需早做决断,若是时间长了,胎儿有窒息的风险。”太医垂首道。
秦明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遇见保大保小这种问题。
简直荒谬!
她的手被轻握了下,是皇帝。
她忙低头看向皇帝。
“陛下?”
“阿镜,我去后,你扶我们的孩子即位,由你辅国摄政。”
皇帝握着她的手,不舍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想最后再看她一眼。
“若是……若是这孩子不好,不听话,就将其废黜吧,你……登基称帝。”
皇帝虚弱的声音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产房内清楚无比。
所有人都低垂下头,心中惊骇万分。
皇帝让大将军辅佐幼主登基、辅国摄政且不说,竟然连废立新帝、让大将军自己登基的旨意都给出来了。
“你说什么呢?!还没到那一步!”
秦明镜气恼。
她若想登基,直接反了就行了,哪还有皇帝什么事?
“不就是孩子腿先出来么,塞回去给它转过来,若实在不行……”
秦明镜看了眼旁边反着光的银剪刀一眼,没再说下去,只道:
“总能给取出来,陛下也要好好的。”
她说着,将手在热水中洗净,来到皇帝腿间。
还真是腿先出来。
皇帝还真是……怀着孕。
这孩子在皇帝肚子里,就喜欢踢腿,现在要出生了也是先将腿踢出来,造成了此时的难产。
秦明镜伸手,试着将孩子推回去。
这显然很难做到,皇帝怀的是多胎,里边的空间像是被挤满了,容纳不下一个胎儿塞回去调转方向。
但多胎其实也就代表着单个胎儿的个头并不大。
也还未到足月。这才七月半,不到八月。
或许能尝试着直接伸进去将孩子取出来。
秦明镜比对了下自己的手。
有些勉强,但可以一试。
产房中的太医稳婆犹犹豫豫,许久没想出个法子,其实主要原因是这是皇帝,以至于他们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连一些民间妇人难产时能用的法子,都不敢在皇帝身上试。
只怕行差踏错一步,九族尽灭。
但秦明镜必须要冒险去试。
皇帝唤她一声妻主,他就是她的家人,连带着他着腹中的婴儿也是。
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要去赌。
“陛下,您信我吗?”
她问皇帝。
皇帝用最后虚弱的力气点点头。
“当然,阿镜,我信你,但,若是最后不成,你也别自责……”
皇帝又一副要交代遗言的样子。
秦明镜不想再让他说下去,只对皇帝道:
“待会会有些疼,您忍着些。”
皇帝咬着牙,点点头。
秦明镜在手上抹了些油,将手伸进去。
楚白珩疼得唇色惨白,额角只冒汗。
但想到那是秦明镜的手,他倒也没抵抗,就如平常一般,竭尽可能地放松,将她容纳。
一声啼哭响起,原本产房中紧绷沉重的气氛骤然一松。
众人各归各位,宫女将秦明镜手中僵硬捧着的胎儿接过去,抱去清洗,裹上襁褓,给皇帝看。
“是个小皇女。”
皇帝怜爱的目光扫过大皇女那憋得红彤彤皱巴巴的脸,心满意足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