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人重复了一边问题，然后说：“这就要从龙晶说起。”她一边说着，一边抚摸颈上挂着的龙晶项链。

　　——

　　悲伤2年秋，神使军自歌德兰德南域起事，宣称不日世间将逢大变，灾祸骤起，大厦将倾，母神派下精灵作为她的使者先行，后又选中名为丹妮斯-威塔勒蒂之人登上神憩庭园，接替克里斯蒂娜成为新的圣者，她的存在预示着另一个时代的到来，而神使军，便是追随着新圣者的脚步，随她一同开启文明新篇章的人。

　　神使军自称得精灵助力，威猛非常，其首领似有异能，吓得王庭军退避三舍，不敢硬攻，国王米兰达愤恨至极，集结兵力进攻东域争议区，望先拿下大量龙晶，再调军夺回南域诸地。

　　可争议区纠葛数百年，岂能朝夕之间拿下？科瑞斯特尔被另两国认为是蛮荒之地。但该国女人个个骁勇善战，见歌德兰德加大攻势，科瑞斯特尔不遑多让，四百余年间你来我往的战事猛地升级，数年后，双方均损失惨重。

　　歌德兰德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在东域占到便宜，另一厢，神使军在南域待得越久，根基便越牢固，圣丹妮斯的名号与偶像随着运粮商队越传越广，连维忒城的法环都被拉拢了过去。据说还有个自王城赶去的神秘高人鼎力相助。见状，米兰达国王更是急火攻心，冲动地放下东域战事，调大军攻打南域，未能得胜，又重新集结兵力继续争抢龙晶，这一来一回，战机已然贻误，让科瑞斯特尔在争议区占了上风。①

　　又是数年过去，米兰达国王已经打红了眼，她下定决心，与一直游离在外的肯特亚结盟，许诺事成后龙晶三七分，肯特亚趁火打劫要到了四六分。于是两国联军合力进攻科瑞斯特尔，终于将其重创，再难成气候。

　　故事讲到这里，那人又沉寂了下来，思维空白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讲——

　　“我方才说错了，科瑞斯特尔不是在那之后就难成气候的，那帮女人啊，真是坚强到离谱。”那人嗤笑一声。

　　科瑞斯特尔的女人坚韧到旁人难以想象，在遭受重创后，她们迅速重整旗鼓，试图休养生息，再图来日。

　　就在这时，潜藏于阴影中的「厉鬼」终于露出了牠们的真面目②。

　　“自此，这个故事就要分开来讲了。”那人说。

　　两国联军拿下争议区，迅速瓜分龙晶，歌德兰德拿着六成龙晶到南域报仇去了，目前还在跟神使军打着呢。

　　属于肯特亚的那四成龙晶，由王宫里的某位贵人亲自指派的信任之人押运，结果整个队伍在进入安德勒斯山后消失无踪，没有半块龙晶被送至肯特亚。

　　那时的肯特亚，正值佐立王储意外身亡后不久，老国王克拉克悲痛欲绝，缠绵病榻，只能靠着男儿的转述来知晓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科瑞斯特尔的野蛮人抢走了龙晶！」王男这样对国王说。”

　　“「我们不该留情，那群疯狂的异教徒，残忍滥杀的野蛮人...我们早该杀光她们！」王男在国王的耳边说着。”

　　那人抚摸着她颈上挂着的龙晶。

　　于是肯特亚的军队由南向北进攻科瑞斯特尔，同时流放之地的厉鬼们自东向西进发，刚受重创的科瑞斯特尔尚可抵御一方，却无法多线作战。

　　所以她们败了，科瑞斯特尔亡国。

　　“猜猜那些女人怎么样了，丹妮斯。”那人说着，满足地欣赏丹妮斯痛苦的表情。

　　“为什么？”丹妮斯又问了一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哦！”那人似恍然大悟般，“原来你是在问为什么我要攻击那座城。”【“你该问清楚些的，我又不像你一样有读心术。”】

　　“因为歌德兰德那边有斯通家留守，我们目前还打不过她们。”那人无奈地摊手，“正好肯特亚王城和学院那片发生了地震，无暇派兵来援边境。”【“很快，我们就能有攻打歌德兰德的力量了。”】

　　“都怪科瑞斯特尔太穷，从那儿搜刮的战利品很快便用光，我们想要什么物资，只能到邻国去抢——离我们最近的城镇就是那个，算她们倒楣。”

　　“我不是在问这个！”丹妮斯大吼道，“你为什么要训练男军？为什么要带领男人去杀女人？”

　　那人的眉头慢慢抬高，眼睛瞪大，又是不可置信，又是觉得好笑，她真的笑出了声。

　　“呵呵，丹妮斯，呵呵呵...”

　　“因为你，我此生追寻的黑色身影，我是因为你才这样做的。”那人痴迷地望着她，“我无法自控地想着你，日日夜夜，想着你我再见时，我该如何对待你。”

　　“一开始，我想揪住你的脑袋，砸到墙上，看你脑浆迸裂。”

　　“后来，我不舍得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我想把你养起来，每天割掉你一块肉。”

　　“很快我便意识到那样太蠢了——你的疗愈魔法特别厉害，怎么会惧怕这样的伤害呢？我苦思冥想，决定...”③

　　她的话让丹妮斯反胃，干呕了一声。

　　那人又笑起来，并深吸一口气，仿佛能将丹妮斯的痛苦吸食进肚。

　　“再后来，我又后悔了，我不想让你有孩子，你这样的人不该在世上留下血脉，于是我终于想到了最佳方案——”

　　那人向丹妮斯走来，一步步庄重如朝圣者在面见她的神明，猛烈的情绪随着她的靠近而向丹妮斯奔袭。

　　“我想...我想让你体会我的感受。我想让你理解我，我想让你像我回忆着你一样回忆着我...我想让你梦到我，每一个晚上！”那人垫着脚，凑到了丹妮斯耳边，两人的下巴抵着彼此的肩，犹如拥抱，“我想让你记住我的名字，像我呼唤你的名字那般呼唤我。”

　　丹妮斯也凑近了那人的耳朵，“告诉我你的名字。”她说。

　　“开思米特，”那人的声音震颤，“请记住这个名字——开思米特。”

　　丹妮斯抬起双手，放在开思米特背上，隔着厚厚的衣服和肉虋体，她能感知到她的心脏、肺、脊椎，她知道怎样能一下就了结她，或许她可以从心脏下手，那一掌大小的红色血泵正在她手心下跳动着。

　　她需要下这个决心，她必须这样做！

　　别犯傻了，丹妮斯，别再犯傻了！她告诉自己。现在就动手，立刻！

　　然后时间带走了她。

第127章 笑话1

　　丹妮斯果然梦到了那人——开思米特，这个女人充满了她的梦境。焦黑的烟，燃烧的火，抚摸着龙晶的开思米特...

　　她的耳畔回响着一声声「丹妮斯、丹妮斯...」

　　她无法呼吸了，温热的液体流淌在她脸上。

　　可她没哭啊。

　　丹妮斯睁开眼，眼前却依然是一片漆黑。

　　【“丹妮斯，丹妮斯...天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太好了！谢谢你，丹妮斯。”】“呜呜。”小龙在啜泣。

　　聪明的丹妮斯决定继续装睡，不然她又要承受巨龙的怒火了。

　　可她根本压不下嘴角——威威有了龙的身体！丹妮斯没法不因为这件事而高兴。

　　四爪和翅膀并用，整个糊在丹妮斯脸上的龙很快便发现了她拙劣的演技。

　　“丹妮斯。”威威叫她。

　　“嗯？”丹妮斯还想装成刚醒的样子。

　　“别装了，你答应过再也不骗我的。”

　　“嗯。”

　　“但你要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威威干干巴巴地说。

　　“你在说什么？我听到什么？”

　　“噗。”威威笑起来，用小小的龙爪紧紧搂住丹妮斯的脑袋，头搭在她脸颊上。丹妮斯抬手轻轻抚摸威威的脊背，一人一龙就这样腻歪了一会儿。

　　威威再次开口道：“我没有不告而别。我只是想到龙蛋附近看看，刚一靠近就被吸进去，然后就陷入了...嗯...”她找不到合适的词。

　　丹妮斯帮她说：“陷入了混沌。”

　　“对。”【“我才没一声不吭地离开你。”】

　　“我知道的，威威，你没有离开我。”丹妮斯安抚她。

　　【“你也没有离开我，丹妮斯。”】虽然处于混沌状态时，威威无法感知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无需多言，她知道肯定是丹妮斯救了她，再一次。

　　她将她从深海中带出，她将她从混沌中解救，她帮助她满足了愿望。“谢谢你。”威威小声喃喃。

　　“威威，我有点喘不上气。”丹妮斯憋了好一会儿了。

　　“哦。”威威略有些不舍地从丹妮斯脸上离开，方才她刚刚破壳，太过激动，以至于看到丹妮斯就扑了上去，现在才发觉奇怪，“你身上怎么这么脏？还不穿衣服。”

　　那场战争的灰烬还残留在她身上，提醒着她方才经历了什么。储物镯被平放在她前胸，还挺贴心，知道连她丢在战场上的储物镯也一起传送回来。

　　“说来话长，我在路上跟你细说。”丹妮斯直接用魔法清理干净自己，飞速穿上原本当床单的衣物。

　　“啊？我才刚能看到神憩庭园，这就要走啊？”威威不太乐意。

　　丹妮斯想了想，“其实你想留下也行，神憩庭园只有单向筛选，你在里面想出去随时能出。”

　　威威不愿意，“那怎么行？你这一看就是有大事啊，我要跟着你凑热闹。”

　　“那你抓紧溜一圈，正好我还得跟克里斯道别，咱们湖边会合。”

　　两厢说定，威威抖了抖新生的膜翼，歪歪扭扭地尝试起飞，很快便掌握技巧，“那你可一定要等我哦。”说完便扑啦着飞走。

　　——

　　夜晚尚未结束，克里斯蒂娜还在休息，丹妮斯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斜坐在榻前。

　　克里斯已然察觉到丹妮斯的靠近，但她不愿睁眼，她知道丹妮斯这会儿是来说什么的。

　　“我见到一个人，带领着男军...”丹妮斯开口。

　　克里斯打断了她，“我知道，丹妮斯，你已经告诉过我了。”她睁开眼睛，“你告诉过我很多事，那时我们没什么事做，便为彼此讲故事，交换我们一生的经历。”

　　“你那时很迷茫，并因迷茫而脆弱——这就是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克里斯又一次地抚摸丹妮斯的头发，像是母兽在舔舐小兽，她眼中的水光折射着星辰，“当你向我伸出手，我就知道自己必须得握住它。”

　　“你告诉我，咱们只有三次相见的机会，你还说如果我想你了，就给你托梦，你会接收到的。”

　　“你说你爱我，你说如果可以的话，宁愿一直陪我待在这里。”克里斯把手拿开，“但我们都知道，你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她坐起身来，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丹妮斯，【“我已经将我能做的事全做了，余下的只有无能为力而已。”】“可我还是不切实际地想着，你对我说的话里，会不会有至少那么一两句是真心的。”

　　幼龙在夜幕中翱翔，时不时发出稚嫩的龙吼，听得出威威很喜欢神憩庭园。

　　克里斯抬头，试图寻找幼龙的身影。但她目力不佳，所见只有黑夜而已。

　　【“丹妮斯，这是我最后的乞求。”】“看着她，丹妮斯。每当你看见威威的时候，请记起我帮助过你，救了你所珍爱之人，所以...”

　　【“所以，当你即将做出伤害我的事之前，请怜悯我，想一想我对你说过的话——”】

　　“多给她们一些机会吧！”

　　丹妮斯看着面前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喉头突然有些哽咽，“好，我答应你。”

　　克里斯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只能相信丹妮斯的这句承诺。她捧住丹妮斯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眼下，“再见，丹妮斯。”

　　丹妮斯郑重地、清晰地吐出字词：“再见，克里斯蒂娜。”以弥补那场梦境中，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遗憾。①

　　——

　　如镜的湖面荡起波澜，女人带着趴在她肩上的龙浮出水面。

　　精灵如常般待在岸边，几年前被她们毁坏的树木已然复原，她们三三两两依靠着树干，跟彼此小声聊天，听见湖水哗啦也不过往丹妮斯那边瞥一眼。她们已经知道了就算回到神憩庭园也没用，早晚还是会迎来终结的那天，或许精灵们对如何度过最后的时光尚无定论。但至少，她们此时此刻没有为难丹妮斯的打算。

　　准确的说，是她们中的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