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人是出于恐惧，有人是出于关怀，在场的人没谁希望丹妮斯无聊。米提看气氛不活跃，将手下叫来低声耳语，让她们催献歌献舞的演员提前上场。

　　歌是神殿写给死神的颂歌，演员都是神侍出身，唱得不错。舞蹈演员中，有几人的心声表明，她们认为丹妮斯会因为不满意她们的舞蹈而杀了她们，结果越紧张越跳不好，和其她不紧张的演员撞成一团，米提的脸瞬间比死了三天更灰败，娥妮起身，命令她们赶紧下去。

　　丹妮斯一直微笑着看完全程。

　　威威也扑棱一下从座位上起身，胸膛剧烈起伏，旁边伺候的神侍担忧她下一秒就要冲台下喷火。

　　所有人都时刻关注着台上动向，威威这么大动作，立刻吸引到全部注意力。

　　人们胡乱猜着小龙会做什么，之间她面颊的肌肉抖了抖，然后扯向两边，一排闪亮的尖牙露了出来，在黑色皮肤上尤为显眼。

　　人们缓了会儿才看明白小龙这是在笑。

　　“我吃饱了。”威威说，“你呢？”

　　丹妮斯点头。威威明知道她不需要吃东西。

　　“那咱们走吧，我想消消食。”

　　人们的心提到嗓子眼。

　　丹妮斯站起身，台下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起身。

　　丹妮斯举杯，所有人也举起杯，杯与桌子碰撞声响成一片。

　　“今天我很开心。”丹妮斯说，“我们获得了一场胜利，以后还会获得更多，今夜你们应当欢乐。”

　　人们立刻咧开嘴巴，后背的汗遇上晚风，冷津津的一片。

　　娥妮无奈地叹了口气。

　　丹妮斯将酒一饮而尽，“让我把这个宴会还给你们吧。”

　　威威变回龙形，挤走旁边神侍。待丹妮斯飞上龙背，威威冲娥妮道：“你也上来。”

　　娥妮没有拒绝。

　　小龙展开膜翼，冲天而起，带起的气流掀翻桌上空杯盏。随着她升高，宴会场逐渐变小，再后来连佛特尔都成了一个小点。周围温度降低，丹妮斯用升温魔法包裹住自己和娥妮。

　　没人问威威去哪，她就一直往上飞，圆滚滚的月亮越来越大。若不叫停，威威好像会飞到月球上去。

　　“威威，快停下。”丹妮斯搂住小龙的脖子。远离凡特斯大陆，魔力逐渐降低，她很难受，保温魔法快撑不住，再飞上去，连空气都没了。

　　“我反而觉得呼吸更顺畅，比刚才好得多。”【“不知是我心理原因，还是真的这样。”】威威往下降。

　　“看来你不适合那种场合，我...”丹妮斯想说她挺喜欢，念及不骗威威的承诺，又咽了回去。

　　“对不起，我应该亲自安排庆功宴。”娥妮心里也不舒服。

　　“别这么说，你忙正事是应该的。”

　　曾几何时，娥妮事事以丹妮斯为先。如今丹妮斯不再是她的少妵，领袖的工作也被娥妮放在了比丹妮斯更高的位置。

　　这在丹妮斯看来没什么不好。

　　威威下降到合适高度，开始盘旋，她背上，丹妮斯和娥妮靠着彼此，观赏月亮。

　　“今夜的月亮真亮啊。”娥妮说。

　　“是啊，又圆又亮。”

　　“你承诺了巨龙什么？”

　　话题转的好生硬。丹妮斯想。不过她知道娥妮已经憋了好久了。

　　“凡特斯的魔力属于她们，人类发展科技，无需跟她们争抢。我会为巨龙孵化龙蛋，帮她们延续，看以后能不能找到拯救她们族群的办法。”

　　“可你要即刻清除雄配子，双雌生育还需要用魔法过度一段时间，剩下的魔力够分吗？”

　　“不够。”丹妮斯回答得干脆利落。

　　娥妮哽住，将目光从月亮上移开，落到她朋友的脸上。就算是丹妮斯的眼睛，也会被温柔的月光照亮。

　　娥妮斯特的双眼也亮晶晶的，“丹妮斯，你还记不记得...”

　　丹妮斯不想当着威威的面说这个，打断娥妮：“记得。”

　　娥妮沉默，既然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

　　“是的，我的选择。”

　　威威挥动膜翼，慢慢降低。

　　月亮离丹妮斯远去。

第171章 为她所痛恨的1

　　解决完佛特尔危机，丹妮斯决定去东域检查斯通工作，顺便杀个把人，转移一下威威的注意力。

　　没有正式告别，丹妮斯和威威在一个清晨离开。

　　斯通军那边也有大概十几头龙——数量由龙自行决定，丹妮斯没有干涉。她们起到的震慑作用大于实战价值。除非丹妮斯哪天要将所有地方都烧成灰烬。

　　有龙在，丹妮斯不担心斯通会打败仗，相反，她担心斯通下手太快。

　　她想把德拉戈斯莱留给自己。

　　尽管离巨龙到来已经过了段时间，天上有龙飞过还是会引得人们抬头观看。直到黑影掠过，被遮蔽的太阳重新刺痛双眼，人们才揉揉酸痛的脖子，各干各的去。

　　威威直直往城主府房顶俯冲，像是要把房子砸碎，在撞到房顶前一瞬，才化成人形，和丹妮斯用风魔法降落。

　　丹妮斯没通知说要来，把在城中留守的玛蒂娜吓了一跳。看见龙往下冲时，她立马和保姆一人夹起一个孩子，从窗户飞到空地上，待站稳脚跟，才明白威威又在吓唬她们。

　　歌赛娅喜欢飞翔的感觉，还以为是游戏，在保姆怀里咯咯地笑。德卢希拉刚刚好不容易才睡着，这会儿被吵醒，大哭起来。

　　深发色、深瞳色是显性遗传，斯通一家皮肤苍白，浅发浅瞳，抱着个一团黑的小孩特别显眼。

　　威威刚落地，注意力就被玛蒂娜怀里小孩吸引走，“哎，这孩子好眼熟。”

　　玛蒂娜十分客气，道：“这是我女儿，你当然眼熟。”

　　威威先是一愣，随即「哦」了一声。

　　玛蒂娜一边哄着德卢希拉，一边向丹妮斯致谢，“您派来的助力真可谓是力挽狂澜，诺博军根本不是对手。”【“您怎么突然来了？”】

　　“别的地方也有龙，我不用一直跟着神使军，想去哪都行。”丹妮斯说着，走近观察两个孩子。

　　歌赛娅长得很快，脸蛋身上都圆滚滚的，穿着的小衣服舒适又柔软，被熨烫得板板正正，一双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并没认出丹妮斯，龙焰项链在她颈间闪烁。小孩张嘴「咿呀咿呀」地说婴语，丹妮斯感知到她是想玩威威头上的角。

　　丹妮斯又看向德卢希拉，两双黑眼睛彼此对视。德卢希拉止住哭声。

　　幼童的思维通常很混沌，间歇产生的具体想法如同漂在虚无中的碎片，可以被读心术捕捉，但此时，德卢希拉是安静的。

　　无论是声音还是心声。

　　同一种魔法，强劲的会将弱势的掩盖，丹妮斯听不到德卢希拉的心声。

　　丹妮斯嘴唇微张，消化着这意味着什么。

　　而丹妮斯有魔法免疫，德卢希拉也听不到她的心声，小婴孩朝丹妮斯伸出手，寻求难得的安宁。

　　玛蒂娜颇感意外，她女儿从没这样过，哪怕是对妈妈和大姨。“您要抱抱她吗？”她问。

　　丹妮斯后退几步，算是拒绝，这个孩子怎么样是斯通姐妹该操心的事，与她无关。她开始说正事：“我来检查你们的占领区。”

　　“哦，好啊。”玛蒂娜问心无愧，“需要为您准备什么吗？我去把民众召集起来，还是您带人去巡视？”

　　“不用那么麻烦，你告诉我东域的情况就好。”

　　【“还挺信任我。”】玛蒂娜知道丹妮斯问的不是战局。她让保姆带两个孩子进屋，请丹妮斯去后花园详谈。

　　威威不耐烦听，“我去城里逛逛。”自己玩去了。

　　秋日已至，后院种的蜜桃和柰李熟过一茬，尚有零星几颗果子挂在树上，隐约能嗅到它们香甜的气息。用来乘凉的大榆树叶子变成浅黄色，丹妮斯坐在树下石凳上，抬头欣赏榆树枝叶间透出的蓝天，黄和蓝和谐地构成美景，令人心醉神迷。

　　玛蒂娜坐到她身边，讲述和初秋景色毫不搭配的血腥事件。

　　斯通姐妹雷厉风行，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站在丹妮斯这边，她们很快便将治下地区的男清光。遗憾的是，那些男人并不都是用「杀死」的方式清除。

　　“连我们手底下多年的老兵都有因此叛逃的，何况对我们谈不上忠心的平民。我们不得不处死一部分，结果更激起了她们的反抗之心，再改用怀柔政策已经来不及。”玛蒂娜说着，观察丹妮斯反应，见她没有不悦，才继续道：“自己人叛逃给我们造成不小打击。东域人实在是太轴，容易犯糊涂。”

　　“这种特质可以用在很多地方，她们偏要用在保护男人上，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从丹妮斯的语气，玛蒂娜听得出她很满意这场汇报。

　　“那些人往哪跑的都有，最多的还是去投靠德拉戈斯莱。”玛蒂娜提起此事眉头紧皱，军事上的麻烦没必要跟丹妮斯细说，有龙之后，它们也不再是麻烦，“不过，也有那边的人跑到咱们这儿来。尤其是全是女人的人家，明知道你针对的不是她们，自然是来神使军占领区更安全。得是多愚蠢的人，才会为了事不关己的战争，跟着那帮男儿妈一起玩命啊。”

　　这场战争，是一场筛选。

　　“龙来之后，瑞贝卡有投降的意思，我们告诉她，必须将辖地内所有男人清除。尤其是她自己的男儿，我们才会接受她的投降，但她...”玛蒂娜犹豫片刻。

　　丹妮斯还在欣赏榆树，动也未动。

　　玛蒂娜接着说：“她愿意替我们劝降诺博，让诺博支持我们，这样我们不用跟娥妮斯特竞争便可直接取胜。作为交换，她让我们在你面前保全她一家老小，让她们离开凡特斯。”

　　“呵。”丹妮斯冷笑。

　　玛蒂娜连忙说：“我告诉她，你肯定不会只在凡特斯清男，卜瑞茨早晚也跑不了，她说能跑一时是一时，等你到了卜瑞茨，她再往别的大陆跑。”

　　瑞贝卡-德拉戈斯莱一直想要个女儿，这不等于她希望男儿去死。

　　“她有病。”丹妮斯点评。

　　【“那毕竟是她的孩子，就算有万般不好，也依然是她的孩子。”】“嗯，有病。”玛蒂娜附和。

　　“你也是母亲，应该能理解她。”

　　玛蒂娜下意识想辩驳，可谎言在丹妮斯面前没有意义，她只得点头承认，“如果你要害德卢希拉，我会做同样的事。”

　　“德卢希拉是女儿，她们却是将这份母爱用在男儿身上。”

　　玛蒂娜又点头，“瑞贝卡没有女儿。”

　　“她若有女儿，会有不同么？”丹妮斯小声说，似在自言自语。

　　玛蒂娜沉默。

　　丹妮斯突然说起：“瑞贝卡的孩子害死了阿娜。”

　　瑞贝卡留着阿娜有用，肯定不会害她性命。但若她的男儿害死小阿娜，她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偷来的别人家孩子，让自己的亲男儿偿命。

　　玛蒂娜一时没想起来阿娜是谁，“谁？哦，那个孩子...”提起她，玛蒂娜心中酸涩，她向来看不得小女孩受害，哪怕这女孩跟她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