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写过更差的,是那封求情献媚的信。」
他说完闭上眼,唇角噙着笑,一字一句背了出来:
「夫君,岂得听人妄言,而有此之祸延至妾哉?自别后,旦夕思君,食寝不成,人亦消沉,遑论崔宋欺我辱我,我皆不得已。今于京中为君定势扫障,盼早归。」
他背完了全篇,偏过头来看我:
「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我直愣愣地看他,突兀地笑出了声,笑得嗓子干哑,浑身无力。
其实是有的啊。
盼早归,是真的。
我握紧李玄歌的手,慢慢想要去闭上眼。
余光见他拿出汤勺, 放到一旁,用手端起药碗。
「不要。李玄歌, 我不喝药了。」
他微微垂眸, 盯着那药汤, 语气无奈:「这是给我喝的。」
我困惑地偏头看他。
他仰头灌了下去, 把碗放回到原处, 平静地爬上床来, 躺在了我身侧。
我震惊地看他, 声音颤抖:「你,你做什么?」
他侧过身来,微笑地看我:
「问秋, 别怕。」
他用指腹拂去我眼角的泪:
「我不会第二次扔下你的。」
那鸩毒发作得极快, 他疼得佝偻身子, 在我身边蜷着,浑身不停地发抖。
我用手捧着他的脸。
李玄歌侧着身子, 目不转睛地看我, 唇角不断溢出黑血,断断续续说话:
「自别后……旦夕思君……食寝不成……人亦消沉……」
他拼命地往前靠近,像是想要过来吻我。
我靠过去迎他。
只听见他张了张口,声音轻到了极点:「……我是真的。」
他们恩爱不疑地度过了十几年光阴。
「【「」明问秋, 我是真的,如此思你, 爱你, 念你,怨你。
我顿觉悲从中来, 难以自抑, 泣不成声。
皇后李玄歌, 自饮鸩毒,殉帝。
弥离间,目不能视, 口不得言。
唯有耳边嘈杂一片。
有明瑾,有杨明朝,有大姐, 有二姐,有李牧……
那些声音越来越轻,飘忽不知所终, 逐渐不入耳了。
我似乎又能看见了。
少年李玄歌飞起两步, 爬上了墙头, 手心握着通红似火的小鸟,稳稳举到我面前。
「这是你的鹦鹉?」
我点头:「是。」
他闻言还给了我,指向院内的临水楼阁:
「我看你来好几天了, 我爹在议事, 不喜被人打扰,被抓住就死定了。」
我盯着他半晌:「你爹叫什么?」
「李赞。」
「好。」我就要跳下墙头。
李玄歌却拉住我的胳膊。
我警惕地回身看他。
他犹豫地开口:「那你爹叫什么?」
我冷冷地看他:「你知道这个,是想做什么?」
他站了起来, 轻轻抿唇,抬眸看向我:
「我想提亲。」
我站在墙头,和他对视:
「家母新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