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辞职, 想打人,想杀人……最后他猛地看向窗外。
过去跳下就解脱了。
——脑子里莫名出现这个想法。
杜东闲缓缓走向窗户,微笑着推开窗玻璃。
同事发现他不对劲,尖叫一声。
杜东闲顿时清醒过来,回想自己那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不对劲,他根本不会这么想。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杜东闲看向四周,瞳孔紧缩,思绪跳跃万分。
他疯狂观察着每个人,眼神逐渐变得无神,额头满是冷汗。
直到汗水滑到鼻子,杜东闲才清醒过来,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终于从灵魂仿佛飞出身躯的飘忽感中抽离出。
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自己不疯就死。
杜东闲快步进入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直勾勾地望着镜中自己不知何时透着虚弱的脸。
他眨眼,镜中的倒影跟着眨动,下一秒突然开始放大,占据整面镜子,随后扭曲成各种形状,最终定格成手机屏幕出现过的那双熟悉眼睛。
“砰。”杜东闲一拳打碎镜子。
打扫卫生的阿姨刚好进来,看到满地镜子碎片,杜东闲呆站在那里,手上都是鲜血,人却跟进入了什么梦魇一样脸色灰白,眼神败落,半天不敢进来。
直到其他人被镜子破碎的声音吸引,赶过来看到这一幕连忙询问有没有事。
灵魂似被撕裂成一百多条,每一条都缠绕紧勒着他的躯壳,使得好不容易滋生出的真实感瞬间犹如破碎的镜子,重新将他拉入混沌中。
杜东闲想说话,想回答自己没事,但控制住不住。
他觉得自己在不断下坠,这卫生间下面别有洞天般,现在是明亮满是人的卫生间,只要一眨眼就会变成充满鲜血与蜘蛛网灰尘的破败房间。
两个场景不断交杂在一起,杜东闲晕眩不停,仿佛飘在湿冷冰凉的海水里,整个人口鼻被彻底淹没。
一种形容不出的湿滑令人恶心想吐的注视感包裹着他,将他吞噬殆尽,再难挣扎。
杜东闲根本表达不出自己怎么了,眼球向上翻了几秒,终是撑不住直直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公司同事哪见过这样的场面,特别是杜东闲这一摔大家不知道他脑袋有没有压着地上的镜子碎片,不好随意乱动,只能小心观察,同时拨打120。
*
再次醒来,或许是身上太疼的缘故,杜东闲清醒多了。
那些恶心令人抓狂的场景与感觉没再出现,他翻个身,看着旁边病床其他人,拼命转动着眼珠子,费力唤醒着身体感官。
“小伙子,你醒了。”隔壁床的阿姨关切地问,“你没哪里不舒服吧?你被送进来的时候,身上有好几个镜子碎片,用的什么镜子啊,质量这么差?”
这么一说,杜东闲想起了晕倒前发生的所有事。
他想挠头,手一抬起,碰到了额头缠着的纱布。
怪不得这么疼,有碎片扎进他后脑勺了。
“不知道。”杜东闲迟疑地望着对方的脸,猜测对方应该有五十多岁,试探性道,“阿姨,我身上的事有些奇怪,你能帮我分析分析不?”
这一下不止阿姨,其他床的病人也纷纷看来。
杜东闲直言道:“我在公司的时候原本什么事都没,被老板骂一顿出来后我就想死。您别觉得我病了才这样,我不是这样的人,之前被老板连续骂半个月我都没这样。就感觉我思想非常混乱,变得我不是我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影响我。”
阿姨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你这说的,不就是病了吗?现在的人工作压力真大啊。”
其他人出声赞同。
杜东闲苦笑道:“不是,真不是。”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给阿姨看:“都是这个息屏挂件引起的,阿姨您帮我看看这眼睛奇不奇怪?”
手机屏幕亮起,提示解锁,阿姨左看右看,没看到所谓的眼睛,看杜东闲的眼神更加怪异。
她甚至想摇铃让护士进来看看他需不需要心理医生。
对上那充满质疑的目光,杜东闲大脑空白,拿过手机一看,息屏显示消失了。
他一怔,解锁后寻找挂件APP,结果手机翻过来都没再找到那个APP。
让他苦恼这么久,甚至怀疑是不是闹鬼的APP不见了……
杜东闲呆坐在床上,半晌没有动静。
有眼睛的时候他什么证据都没保存,以至于现在发现APP确切消失,杜东闲并不高兴,反而怀疑那些是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突然想起对位的女同事和其他同事见过,杜东闲拨通电话,得到的结果让他本就难看的脸一刹那白如堆雪。
“你怎么会没看过呢?”杜东闲激动道,“你之前还吓到了,你不记得了吗?”
“我怎么会被息屏挂件吓到?”女同事比他还诧异,“你怎么了?”
杜东闲不死心,让他绝望的是另一个同事也这么说,还说他买了新手机之后就变得奇奇怪怪。
唯一能证明的两人让他陷入更大的恐慌,杜东闲又让同事帮忙调监控。
调出的监控倒是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只是每次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息屏页面,监控里显示的是手机桌面。
也就是说,他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的手机桌面左摇右晃了很久,导致其他同事神色奇怪地看向这边。
怎么可能!
杜东闲扔掉手机,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想起之前做的恐怖噩梦,嘴唇哆嗦地掐着自己的耳朵。
肯定是梦,一定是梦。
那些梦一直让他错乱,这次肯定也是。
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跳楼能不能醒?
高空坠落的瞬间肯定能醒。
这个想法出现的那一刻,杜东闲眼睛通红地望向窗户,眼底闪烁着炙热渴望的光。
随后他在同病房三人的注视下冲下床,撞向窗户。
惊叫声响起,杜东闲扒开窗户,发觉窗户口太小,正想翻过去,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
“你疯了。”从老家赶过来的父亲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在床上。
“我在做梦。”杜东闲解释道。
母亲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这才多久?你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还做梦?你做什么梦?你头顶的伤还不够提醒你这是现实?”
杜东闲咧嘴一笑:“你们这么快赶过来怎么可能?还说我不是做梦。让开,我要醒过来。”
他起身就要继续跳窗,被父亲死死按住。
母亲忍无可忍地给了一巴掌:“疼不疼?我问你疼不疼?这总不是梦了吧?你这发生了什么?看看你什么样子。”
“梦也会模拟疼痛。”杜东闲冷静分析,丝毫不在意脸上清晰的巴掌印,“你们都是鬼,都想害我沉浸在梦里,让我在现实中死亡。我知道的,你们都是恶鬼。”
他恶狠狠地瞪着眼,面色变得狰狞扭曲,倒是像他口中的恶鬼。
电光火石之间,母亲回想起前几天的询问电话,用力抓住父亲的手,半天发不出声音。
杜东闲想跳窗到了一种癫狂的地步,几次挣扎都没成功。
他被按在床上,手舞足蹈地自言自语,后面又开始攻击辱骂自己的父母,眼神兴奋到可怖。
其他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精神病犯了。
父母耐心解释是刚清醒太激动,叫了医生进来。
打完镇定剂,杜东闲安静多了,缓缓闭着眼睡了过去。
母亲立刻拿着手机走出病房,打电话联系大师。
无人注意的病床底下,不知何时掉落的手机一点点亮起屏幕。
息屏显示的上方闪现一双猩红的眼珠,飞快转动着,发出黏腻的响动。
床上的杜东闲睁开眼,僵硬迟钝地扭头看向窗户。
好不容易坐下椅子上休息的父亲一愣:“你又来?”
没等他起来按住自己的儿子,病房门倏然被人推开。
原本还掀被子准备冲下床的焦躁儿子顿时变得安静乖巧,表情都诡异地平静下来。
缓慢的脚步声响起,随着对方地靠近,杜东闲身体抖如筛糠,脸色涨红,双眼发灰,仰着脖子一个劲抽搐。
父亲大惊失色,还没叫医生,突兀闯入病房的男人伸手掐住杜东闲的眉心。
原本状态吓人的杜东闲眼睛一闭,倒在床上没意识了。
“你干什么?”这堪称拍电影才会出现的神奇一幕震惊到了父亲。
病房里的其他人也看得瞠目结舌,有人催促男人再来一次。
“你儿子只是暂时睡着了。”男人冷漠开口,面色没有一丝波动,“一切都是因为床底的手机。将手机砸开,大火烧四十九个小时,就可以解决。”
杜父反射性弯腰看向床底,还真看到一部手机,更让他背脊发凉的是在他眨眼的那一刻,手机离他远了点。
手机会动?
杜父揉揉腰,以为自己看错了,站直身体后不明所以地打量床边的男人。
他看不出多大岁数,面容像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平静的眼神与表情却透着不符合年纪的深沉稳重。
穿着也怪异,都冬天了,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袖和长裤,看着就冻人。
更让杜父注意的是这人站得太直了,直到根本不是人能站出来的姿势。
短短几分钟,杜父给这人贴好了标签——装模作样的骗子。
他蹲下身爬进床底捡起手机,举高后问男人:“就这个手机?”
男人没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的杜东闲,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平稳到没一丝感情:“是的。不信的话,你儿子下次就躺棺材了。”
任何人听见这种话都会生气,包括杜父。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发怒骂人,病房门被人打开,杜母快步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