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小美人就消失了,陆朗玄纳闷地摸摸鼻梁,扭头看向肩膀上的绒水狸,“俊狸,我刚才也没有很凶吧?她怎么吓得直接用了瞬移符跑路?”
饶初柳一走,端正站在陆朗玄肩上的绒水狸也摊开四肢趴在了他肩上,闻言懒洋洋道:“因为,你极骚。”
陆朗玄石化了,半晌,他指着自己,声音颤抖道:“我极骚?”
绒水狸认真点头。
“啊——!”陆朗玄崩溃地发出一声鲛人的尖啸,声音穿透空间,一时间许多在天上飘着的修士身下的云朵坐垫都直接消散,像是下饺子般掉了下来,好在他们都是修士,反应快的当即用了御物术跟轻身诀,反应慢的以及在云上睡觉的也都皮糙肉厚,掉在草丛上也不至于摔死。
直到声音越来越远,远到几乎听不见,饶初柳才切断了灵力,就掉在了软绵绵的草地上。
又得重新判断位置了。
饶初柳叹了口气,拔出一根草塞进嘴里,尝着不苦后,随口道:“我想跟邬崖川合籍。”
话音未落,忽然有一阵罡风刮来,饶初柳手心里的守心倏然变大,狠狠扎进地面,却也抵不住这罡风的攻势,枪尖在草地上划出重重一条长线,就被席卷掉进了忽然出现的沟壑中。
看来这便是龙尾岭了。
饶初柳灰头土脸地从沟壑里跳出来,给自己用了个净尘诀,又吞了颗糖丸补充灵力,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原本她爬起来的大坑无声无息地变回了原本的平整。
饶初柳倒也不意外,如果不能自我修复,龙尾岭早就处处是坑了。
检查确定周围没人后,她便挑了处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布下各种阵法防护,才拿出了通讯灵符给颜芷传讯。
不出她意料,即便有御灵通轨阵加持,也完全联系不上。
饶初柳倒也不算失望。
无渊之海跟月琅洲即便距离再远,也还在同一位面,但严格意义上讲是依附在主世界上的次位面,有许多秘境甚至连时间流速都不同。她连瞬移需要的基础空间法则都看不懂,要是创造出来的阵法能穿透界壁,那才真是见鬼。
她正想收起通讯灵符,腰上的传讯玉符却震了震,是邬崖川的讯息。
“你现在在哪里?”
他居然也进来了?
饶初柳心中一暖,刚想回复,但指尖落在传讯玉符上,就顿住了。
不是,龙尾岭是验谎专区,她可不想跟邬崖川玩坦白局啊!
犹豫的两秒,邬崖川的下一条讯息也在传讯玉符上亮起,“知道了,我瞬移过去。”
能不能别这么聪明!
饶初柳心疼到要滴血,但还是毫不犹豫拿出一张瞬移符又拍在了自己身上,秘境范围她虽然能大致推算出来,可谁知道邬崖川现在在哪?保险起见,先跑为敬!
计算着丹田里的灵力空了一半,她切断了灵力供给,就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四妹,好巧。”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三哥。”饶初柳干笑着抬头,果然就看到一张与她现在的脸像了五分的清秀面庞。
逃跑能直接掉进想躲的人怀里,不是她黑云罩顶,就是邬崖川给的瞬移符有问题。
这些瞬移符该不会是可以自动锁定目标,只要他跟她之间的距离没超出传送范围,就能自动传送到他身边?!
那他说知道她在哪里,也是诈她用瞬移符?
邬崖川松开饶初柳,上下打量着确定她没受伤后,悬着的心放下,视线落在她脸上,就对上了那双恍惚又略带警惕的眼睛。
他似笑非笑,召出了一面水镜。
饶初柳看清自己眼神的那一刻,多少有点尴尬,但她紧接着便面不改色地挥散了水镜,伸臂抱住邬崖川的腰,试图扯开话题,“三哥,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澜卷洞炸了。”短短的五个字,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却都诡异了起来。
自他们认识以来,青水山,惜子城,樱园岛……似乎每一个共同经历的地方都会被炸,澜卷洞已经是第四个了。
饶初柳干咳一声,松开了邬崖川。
青水山跟惜子城赖给他还算有道理,但樱园岛确确实实是她干的,算算时间,邬崖川应该没来得及进澜卷洞,它就炸了,这也赖不到他头上。
可她认识邬崖川之前,也没发生过这种走哪炸哪的情况啊!
“澜卷洞应该是白锦为了毁灭证据炸掉的。”饶初柳坚决不承认自己有人形炸药包的潜质,她把在澜卷洞听到的那些对话如实转述,才纳闷道:“白锦想把人送去哪里?”
邬崖川也觉得心中微妙,就把自己得到的那些消息也告诉了饶初柳。
白锦跟玄喜的对话,十一阶冥龙尸骨,被大量收购的冥龙珠泪,先前还有人诱惑修士进极海秘境,被炸毁的澜卷洞……无数碎片在饶初柳脑海里逐渐拼凑在了一起。
“三哥,我们现在就出去!”饶初柳心中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也不管这次是不是纯亏,当机立断撩开衣袖,准备祛除进秘境时烙印在手臂上的金色泪珠,打算退出秘境。
但显然她不祥的预感成真了,不管用什么方法,金色泪珠始终纹丝不动。
饶初柳愣是被无语笑了,知道的是她只想去澜卷洞看书,事先也打听好了内城没有危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天条了,躲着防着却次次把自己送进了危险中心。
她心累地拿出两个蒲团,拉着邬崖川一起坐下,“三哥,连累你了。”
“如果我不愿来,你硬要我来,那才是连累。”邬崖川现在反倒庆幸自己跟进来了,如果他们逃不过这一劫,那么死也要死在一起,“别急,我们还有时间。”
“不管白锦想做什么,炸毁澜卷洞就代表她还没做好撕破脸的准备。”
邬崖川布下隔音结界,逐条跟饶初柳分析,语气始终镇定从容:“青崎如今已经带手下妖卫围住白锦跟玄喜的府邸命她们交出妻妹,而我听闻陆朗玄常年待在秘境里后,便顺便给陆名举与鲛女王鲛璇递了个信儿。同样的道理,如果我十二个时辰后还没带你出去,汪师叔也会以此为由向白锦与玄喜发难。”
这样一来,白锦的行动必会被限制。
饶初柳越听越不对劲,“你早就知道极海秘境可能有问题了?”
“只是防患于未然。”邬崖川定定看着她,“如果早知秘境有问题,我不会让你犯险。”
也是,他在她身上投入那么多,技能没少教,灵石灵物也没少给,她一死就白瞎了。
饶初柳点头,看邬崖川的眼神满是钦佩。
这人真不愧是‘正道’魁首啊,传消息给陆名举不光是联合他与鲛女王一起施压,恐怕还有诱使其派手下当炮灰的想法。
只要陆名举的人没及时带着陆朗玄回去,陆名举必然暴怒威逼白锦跟玄喜,星衍宗便能轻松得到消息,还没有任何损失。
虽然饶初柳觉得,邬崖川出事,恐怕才是星衍宗最大的损失。
她喃喃道:“白锦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先前我以为她没把握打败青崎登上城主之位,所以宁可抽走冥龙骨毁掉海心城。”邬崖川道:“但如果她只想要龙尸,完全没必要将这么多修士引入秘境,我怀疑她想血祭唤醒秘境中冥龙的残魂。”
饶初柳道:“为何要唤醒冥龙残魂?”
邬崖川沉吟道:“据传冥龙生前是白龙,兴许白锦是想要唤醒先祖庇佑白龙族。”
饶初柳可不觉得白锦是那种疯狂崇拜先祖的人,白龙族又不是没有高阶龙,只是都在族地闭关沉眠,她用不着再找个老祖宗压在自己头上。
若她是白锦……
饶初柳倏地坐直,“龙族是不是有什么换根骨的秘法禁术?”
她跟三龙都有过短暂的会面,青崎兴许先前曾努力过,但竞龙节近在咫尺,他忽然恋爱脑发作也就算了,但白锦布局恐怕不是一两年的事,他硬是毫无察觉,能压住两龙估计全靠资质高。
玄喜就更别说,论战力打不过青崎,论脑子比不过白锦,被龙骗了还给龙数钱,也没什么胆量,想必是黑龙族没落了,才把他推上了如今族长的位置。
唯有白锦,狠得下心又有头脑,能登上族长之位想必在白龙族中战力也是最顶尖的,之所以屡屡败给青崎,饶初柳只能想到跟自己同样的原因,资质不够。
显然,她盯上了十一阶冥龙的根骨。
饶初柳自知自
己就是个还算有底线的恶人,她没觉得白锦想要冥龙骨有什么问题,换做是她有换灵根的机会,对活人可能还下不去手,但若对方已死,且死亡原因跟她毫无关系,她也想换,哪怕明知是邪术。
若此事跟饶初柳无关,她可能心中还会钦佩白锦,但祸害到她身上,她便要拦一栏了!
“并未听闻,但这等秘法,本就不会随意传出来。”
邬崖川天生资质卓绝,一时间确实难以想到白锦的目的,但饶初柳这样说了,他一想也觉得可能性很大,“只是龙骨内残存的力量不是白锦如今能轻易熔炼的,她唤醒冥龙残魂,是想让前主人自愿将龙骨送她,甚至助她吸收?”
“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饶初柳满脸困惑,“她想要龙骨不奇怪,可就算她计划顺利,她又有什么把握让冥龙愿意帮她呢?凭冥龙生前跟她是同族?凭她血祭唤醒了冥龙?可若是冥龙不愿意醒呢?”
邬崖川目不转睛凝视着她,半晌没说话。
饶初柳察觉到不对劲,抬眸就对上他灼热的视线,脸颊顿时有些发烫。
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满脑袋问号。
为什么忽然这么欣赏地看着她?
“因为白锦根本没在意过冥龙的想法。”邬崖川手指微勾,身下的蒲团就几不可见地朝前挪动,直到两人的膝盖几乎快挨到了一起,他才散了指尖的灵力,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饶初柳,“如果你是白锦,你会怎么做?”
饶初柳谨慎地往旁边看了眼,趁邬崖川的视线跟着她动,不动声色地往后稍稍退了一些,“这是哪里?”
虽然他对自己似乎产生了男女之情很好,但她已经筑基,也没有那么着急奠基了,况且如今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邬崖川回神就瞥见两人原本紧挨着的膝盖处出现了一条很明显的空隙,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但再抬眼时,落在饶初柳眸中便仍旧是一片清明,“龙尾岭。”
那就只能选择性的说实话了。
饶初柳谨慎道:“如果我没有足够让冥龙心动的条件,应该会强行吸收吧。”
被冥龙坑一把,可比忍耐身体上的疼痛难受多了。
邬崖川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接着问:“如果冥龙不愿意把龙骨给你,你也要吸收?”
饶初柳手心冒汗,讪笑道:“坚持一下,说不定冥龙就愿意了呢。”
邬崖川不置可否,只是又问道:“若冥龙把龙骨给你,你也愿意满足冥龙的要求吗?”
饶初柳真的要汗流浃背了,她斟酌道:“那应该还是得看冥龙想要什么吧。”
邬崖川道:“若冥龙想让你做一件事,这件事可能会让你遭受很大的痛苦,甚至九死一生,你也愿意吗?”
他难道有什么事需要她做?饶初柳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难掩好奇地观察着邬崖川的表情,对上后者略带着些审视的目光也没躲避,朝他粲然一笑,斩钉截铁道:“自然。”
邬崖川对她这么好,她还惦记着骗他元阳,说起来是挺白眼狼,但她不在乎被骂。
哪怕如今还没有去过独鉴台,饶初柳也已经把御灵通轨阵教给了邬崖川,并且日后她如果还有什么创造,也愿意无条件教给他,这是她对邬崖川好意的回报。
为了日后千年万年的寿元,纵然被千夫所指,饶初柳也只能选择对不起邬崖川。
先有司宫誉将她抢上飞舟,后有隐身人跟踪强吻,能干出这些违背她意愿之事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设身处地考虑她的处境?
事成之后,如果邬崖川要打要杀,她愿意舍一颗浮生丹,毫不反抗地让他杀一回。
邬崖川打开风吟,对着自己的脸漫不经心地摇了几下,“如果,冥龙让你负责呢?”
饶初柳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回答,铺天盖地的罡风忽然携卷着草叶黄沙,朝两人刮来。邬崖川眼疾手快把她拉进怀里,白光一闪,两人罡风到来之前就换了地方。
两人脚一着地,罡风又起,邬崖川只得再度瞬移,直到进入龙爪沟的地盘,坠在他们身后的罡风才泄愤般地掀开草皮,在边界处刨了一个足以装下两人的坑,消散了。
“哈哈哈……”饶初柳盯着那坑看了一会儿,忽然抓着邬崖川的胳膊笑弯了腰。